氣氛頓時陷入冰凝。


    我錯愕目光落到她的身邊——那名小小男童尚不足兩歲,模樣極為清秀,長得與女子有五六分相像,但甚是內向膽怯,見我凝神望去,竟然害怕的哭了,緊緊依偎在女子身邊。


    薄姓女子連忙將他藏到身後。


    畫蝶已經沉不住氣,一把掙脫綺柔之手,衝口道:“小公子是侯爺之子,怎能跟你薄姓之人出府?”


    什麽?


    我猝然瞪大眼睛,胸口急劇起伏,隻覺喉間幹澀窒息,似被人生生掐住。


    這是衛青的兒子?


    那她是衛青的妻子?


    似被電擊,腦海一片空白


    良久才恍恍回過神來。竭力抑止住驚濤駭浪般的心緒,雜亂思緒紛至遝來。


    心頭苦澀靜靜漫延。


    是呀,我早該想到,他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盛年男子,長年孤身在外,怎麽還會癡癡等我,不娶妻生子?


    可他為何還要把我帶回來?


    難道我吃了這麽多苦,隻是為了做他的小妾?


    我一直以為他對我癡心不改,原來我太高估自己了!


    我扯起嘴角想要微笑,但我知道,此刻的笑容,定是比哭還要難看。


    “小姐,你沒事吧?”綺柔見我不怒反笑,擔心不己。


    薄氏也仰頭望我,蛾眉微簇,神情似乎十分關切,白玉瓷般的耳垂上銀墜光華微蕩,閃爍刺目。


    我閉上眼睛,終於穩住了聲音,“沒什麽,”很快再睜開,我已平靜如昔。


    盈盈目光一轉,恬然笑語:“隻是有些意外,想不到侯爺夫人這麽美貌動人,小公子又如此聰慧伶俐,真是令我羨慕。”


    她想看我笑話?不,我絕不會在這裏失態!掩在寬大長袖下,我握緊雙拳。


    綺柔卻陡然變色,急聲道:“表小姐,你切莫誤會,薄小姐並非我們侯府之人!”


    “哦?”我冷眼觀去,薄氏一聽此言,神情瞬間變得十分難看,眼中針芒一閃而過,但很快恢複正常,也忙啟唇笑道:“表小姐誤會了,芝霜隻是伉兒的小姨。”


    我心念洞明,看她那個樣子,分明野心不止於此。


    搞不好是衛青故意縱容她來找我?居然連小姨子也不放過,我還是真小看了他。


    一時隻覺心如火灼,萬念俱灰,不能再強撐下去與她虛以委蛇,溫和笑了笑,道:“小公子一直哭個不停,不如先哄哄他吧,我們改天再聊。”


    我緩緩轉身離去,不再理會身後的她。


    綺柔和畫蝶見我神情自若,反而不敢多說什麽,亦步亦趨的緊跟在身後。


    三人默默無語,我的腳好像不由自主,盲目的走著,渾渾噩噩也不知是怎麽回到棠梨院中。


    進了屋,我慢慢坐下。


    綺柔連忙去倒了杯茶端到我麵前。


    我茫然的接過,卻不知接下去該做什麽反應,好像應該問些什麽吧?但又不知該從何問起,隻是直直的望著綺柔。


    綺柔被我目光所攝,情不自禁的惶惶解釋:“我家侯爺並未娶親!”


    沒有娶親?那怎麽會出來這麽大的兒子?!


    我霍然清醒,被欺騙和被侮辱的感覺讓我忽然發作,狠狠將茶杯往地上一摔,喝道:“你們還要騙我騙到什麽時候?”


    綺柔和畫蝶駭得慌忙跪下磕頭,綺柔哽咽道:“表小姐對奴婢這麽好,奴婢怎敢欺騙小姐,實在是此事緣由複雜,請容奴婢細細道來!”


    我望向窗外,深深吸氣,告訴自己鎮靜下來。


    半響冷冷道:“好,你們起來,慢慢說。”


    我倒想聽聽她們還有什麽話替衛青狡辯。


    兩人卻仍跪在地上,綺柔似在思忖該如何開口,畫蝶心急,搶道:“哎呀,綺柔姐不說,奴婢來說!”


    抬頭便道:“不瞞小姐,外麵確實有許多人給侯爺說親,但侯爺都婉言謝絕了,那些人多番勸說未果,時間長了,覺得侯爺不給麵子,便懷恨在心……”


    “平陽侯與侯爺關係甚好,有一次硬要贈他府中美姬給侯爺為妾,侯爺不要,平陽侯竟親自把人送上門來,揚言侯爺不收,就是看不上他……但侯爺仍然拒絕,平陽侯最後也隻好作罷。可不知怎的,這事傳開了,慢慢就變成不堪流言,說我家侯爺有……有斷袖之癖,傳到後來,越發離譜,竟還有說陛下對我家侯爺……對我家侯爺……”


    畫蝶漲紅了臉,氣妥的說不下去。


    “是啊,”綺柔點了點頭,接著娓娓道:“小姐想必知道,衛老夫人是個極要麵子的人,聽到人家背後這樣議論侯爺,心急如焚,便一定要讓侯爺娶親,不顧侯爺再三反對,一意孤行,就把自己娘家兩個表侄女薄氏姐妹帶到了朔方。”


    “侯爺為了躲避她們,足足跑到各郡去躲了個把月呢!”畫蝶插嘴道。


    綺柔被畫蝶打斷,停了停,又說:“衛老夫人因此氣得病倒了,侯爺聞訊趕回來。誰料侯爺一到家,老夫人就日日夜夜逼著侯爺,說不聽她的按排,她就要絕食,死在侯爺麵前,侯爺倔脾氣也上來了,陪著老夫人一起絕食,就是不鬆口應允此事……”


    畫蝶慶幸道:“好在此時傳來聖旨,派侯爺去打仗,衛老夫人見再鬧下來,恐怕要滿門抄斬,沒有辦法,隻好放侯爺走!”


    綺柔滿臉無奈:“侯爺打完仗回來,卻聽到老夫人病重的消息,接連請來的幾個大夫都說,老夫人恐怕活不到半年了……老夫人當時就哭了,說有生之年她若看不到自己小孫子出生,她就死不瞑目……侯爺實在迫不得己,隻好勉強接受了薄家大姐薄芝雲……後來薄氏懷孕了,侯爺再也沒有進過她的房……”


    說到這,畫蝶卻露出不恥神色,冷哼道:“誰料這一切,竟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老夫人根本沒事,隻是買通了那些大夫,以此逼侯爺就範,侯爺知道後十分震怒,不顧老夫人哭鬧,強行將老夫人送回了老家。”


    綺柔歎了一聲,幽幽的說:“薄芝雲事發後羞愧萬分,一時想不通竟然自殺了。”


    我陡然一驚,絞緊手帕,“什麽?死了?”


    畫蝶也歎道:“是呀,說起那個薄芝雲真是又可憐又可恨,竟然當著小公子的麵上吊,害得小公子從此性格變得十分膽小,任何人看他一眼,或碰他一下,他就哭鬧不休,隻有跟他小姨薄芝霜親近些。”


    綺柔緩緩道:“侯爺心中也有些愧疚,這才一直把薄姑娘留在了府中。”


    “你們怎麽知道的這麽詳細?”我起疑道。


    綺柔勉強笑笑,“這些事其實府中許多人都知道,隻不過我倆爹爹是總管,所以知道的分外詳細些。”


    “不過,那薄姑娘也太自作多情了!”畫蝶不屑道:“成天在侯爺麵前裝出一副柔弱模樣,想騙誰呀?還借口說伉兒想念父親,硬要搬到侯爺寢屋旁院住!哼!想當我們主母,呸!如果侯爺真對她有心,豈會等到今日……”


    “住嘴!”綺柔厲聲道。


    “我……我又沒說錯嘍!”畫蝶聲音委屈的低了下去。


    綺柔轉眸望向我,柔聲道:“表小姐,侯爺是怎樣的人,您比奴婢清楚,奴婢雖然蠢笨,但也看得出侯爺對小姐的心意。”


    “嗯嗯!”畫蝶在旁邊連連點頭附合:“表小姐就如同侯爺的性命般重要,小姐昏迷的那幾天,侯爺寸步不離在旁邊守著,神形俱悴,即便是匈奴大軍壓境,奴婢也沒見過侯爺如此焦慮……”


    “夠了,我累了,別說了。“我心亂如麻,不想再聽,擺了擺手。


    “表小姐……”


    “你們都下去吧!”我疲憊的微微闔目。


    綺柔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麽,終於欲言又止,和畫蝶行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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