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回到住處,紅緋問我哪去了,我揚了揚手中的新鮮蔬菜,她笑笑沒多說什麽,接了過去。


    我擦幹手,來到南宮公主的帳篷,還沒進去就聽見裏麵傳來銀鈴般歡暢的笑聲,氣氛與往有些不一樣。


    南宮公主正坐在梳妝台前與鳳瑩說話,聽到腳步聲,轉回頭來,見到是我,笑容滿麵的說:“靈惜,過來看看,這個樣子好看嗎?”


    鳳瑩梳飾手藝甚稱超群,如今南宮公主的發型全部交給她來打理。我忙陪笑走到她身後,隻見鏡中美女花姿玉容,濃厚烏發側在一邊,梳的是最流行的墜馬髻,既有嫵媚之色,又具嬌柔之態。


    “公主氣色這麽好,今日一定是有什麽喜事吧!”我笑道。


    鳳瑩在旁抿嘴一樂,接口說:“靈惜姐真聰明,大王已經同意派人去接於單小王來了,後天大概就能到了。”


    “於單小王?”我疑惑的望向鳳瑩。


    南宮公主在鏡中笑道:“於單是我兒子,小名叫做休圖諾,意思是平安。”


    這小王名字取得倒與一般匈奴人不一樣,別的匈奴人不是寓意叫“鷹”就是叫“海”,南宮公主卻隻願他“平安當下笑道:“那真要恭喜公主母子團聚了!”燦,我和鳳瑩見天氣這麽好,打算把被褥拿出去曬一曬。鳳瑩先抱了一床被子出去了,我貪懶。不想跑第二次,就把剩下的棉墊和枕頭壘在一起,搖搖晃晃剛想邁出帳篷。卻被突然進來的人撞了滿懷,“哎喲!”我差點摔倒在地。枕頭掉在了地上,我彎腰伸手去撿,剛拿到,另一個枕頭卻滑了下來,一雙手及時的接過了它。遞了過來,“多謝!”我抬頭望去,與撞我的人打了個照麵,竟是一位身穿匈奴王族服飾地十三、四少年,濃眉深目,高鼻薄唇,驀然抬頭,一張英氣逼人的稚氣俊臉刹是惹眼。


    他見到我不覺一愣,片刻。褐色明澈眼裏竟是滿滿厭惡,“怎麽是漢女?”他用匈奴話說,旋即別開視線。似乎不想再多看我一眼,冷冷問道:“我母親呢?”


    我在匈奴的這些天。一些簡單地詞和句子已經有點聽得懂了。但還不會說,不由愣了愣。知道了他的身份——一定就是公主牽腸掛肚地兒子於單小王吧。一路看文學可是不巧,公主剛由依蘭朵和紅緋陪著出去散步了。正在一展莫躊,忽然想起鳳瑩的匈奴話比我好許多,要不去找她來吧!我朝他點點頭,打算出去叫人。


    還沒走出門口,頭發卻被一把抓住了,一股巨大的勁迫使我向後仰,迫使我麵對他。


    好痛!這個人是不是瘋子,無緣無故幹嘛抓我頭發!


    “放手啦!”我使勁想扳開他的手,他年紀越小,力氣卻很大,我掙脫不了,隻好氣憤的狠狠瞪著他。


    沒想到他俊秀地小臉微微抽搐,搞得好像比我還生氣,哇啦哇啦對著我大吼了好幾句,話速太快,我聽得不太清楚,大意是指責我竟敢蔑視他!最後將我一把狠狠的推倒在地,摔門而出。


    我委屈的揉著跌痛的腿,大歎倒黴!南宮公主這麽溫文爾雅,怎麽會生出這麽粗蠻的小孩!吃力的爬起來,回頭一看,被墊和枕頭統統弄汙了,簡直欲哭無淚,今天看來有得好忙了!嚕!”那個害我整整洗了一天被子的罪魁禍首,此刻正坐在上座,津津有味的喝著依蘭朵煮的美味鮮湯,而我卻餓著肚子悲慘地站在下首,搓了搓自己發紅的雙手。“多喝點!”南宮公主慈愛的望著他,剛想要伸手摸一下他地頭發,他卻別扭的頭一偏,故意避開了,南宮地眼裏刹那有點了悲傷,隨即消失了,仍笑道:“再嚐嚐這個,這是我特地叫人做地!”她夾了一塊雞肉給他,把筷子遞給他。


    於單並不領情,看了一眼,沒接過筷子,也沒吃雞肉,直接用手去抓烤羊肉,一邊撕咬一邊略帶挑釁的望著公主。


    “休諾圖!”公主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輕輕放下筷子。


    他滿不在乎的一笑,“母親,我不叫休諾圖,我叫於單!”


    這一下公主臉色不好看了,“你們都下去!”公主竭力克製著怒氣,吩咐了一聲。


    我和鳳瑩麵麵相覷,紅緋不動聲色,向他們行了個禮,便把我們帶出去了。


    才出門口,就聽見裏麵母子倆用匈奴話大聲爭執,我有點擔心的看了看紅緋,紅緋平靜的說:“我先在這守著,你們去吃點東西,等會來換我。”


    看她這麽鎮定,大概是沒有大礙吧,我放下心來,和鳳瑩結伴向廚房走去,但還是得很奇怪,不由笑道:“鳳瑩,為什麽我總覺得這位於單小王有點怪怪的?他似乎與南宮的感情不太好啊!”


    鳳瑩左右看了一眼,路上沒什麽人,便神神秘秘的說:“我知道為什麽!”


    “咦?你知道?”我十分好奇,“說來聽聽!”


    “我也是聽紅緋和依蘭朵聊天的時候說的,匈奴人的規矩是立幼不立長,原本軍臣老單於在的時候,立的是小兒子於單為太子,並按規矩,將當時的左穀蠡王伊稚斜趕到封地,伊稚斜不甘心,他偷偷訓練了幾萬騎兵,趁軍臣老單於病危時突然發兵包圍王庭,那時於單還小,勢單力弱,族中長老為了迎合伊稚斜,就說於單有漢人的血統,不配做匈奴首領,以此為由,廢了他的繼承位,擁立伊稚斜為大單於。”鳳瑩輕輕的說:“若不是南宮公主忍辱負重,恐怕於單小王早就被大單於給…….唉,現在小王看來還是不理解公主的一片苦心哪!”


    原來如此!所以於單因此遷怒於自己的母親和漢人,他畢竟年紀輕,不知道哪怕他是匈奴人,伊稚斜也會找到其它借口把他趕下台,或許處境會更危險,直接殺了他一了百了也說不定。


    但這是他們匈奴王族之間的事了,與我們無關,知道太多也沒什麽好處。“你天天在公主身邊,消息果然靈通!看來你的匈奴話學得不錯啊!”我羨慕的說。


    鳳瑩苦笑道:“我們或許會留在這裏一輩子,不學會也不行呀!”


    “那倒不一定,或許沒過多久,衛青他們就會來救我們的呢!”我充滿憧憬的說,不知怎的,我始終認為衛青一定會有辦法來救我,這種信心已近盲目,卻是我唯一的信念。


    鳳瑩卻有點蕭索,懶懶道:“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回去了,這裏多好,民風自然純樸,我真厭倦了那個勾心鬥角的家了。”


    我一時衝動,道:“鳳瑩,你別這麽說,你知道嗎?聽說後來陛下派人到你家去了!”


    “真的?”鳳瑩停了停腳步,半響,悠悠道:“即使如此,我也不想回去了,宮中女人那麽多,又有什麽意思呢!”


    我沒有再說什麽,我是過來人。據說劉徹的後宮,嬪妃由原來的五級加到十四級,人數號稱近四萬人,簡直空前絕後,競爭比當年慘烈的多,我寧願跳崖也不願去那,難道還要勸鳳瑩去與六宮粉黛一起鬥智鬥勇?


    兩人各懷心事,一路未語,到了廚房胡亂找了點東西吃,就急著趕回去換紅緋。


    紅緋對我們交待了幾句,便離去了,不一會,聽見裏麵在喊:“來人!”


    我和鳳瑩連忙進去,原來伊稚斜也來了,坐在南宮公主旁邊摟著她,南宮神色頗不自然,於單一臉木然,隻有伊稚斜滿麵紅光,像是已經喝了不少了,還在大叫:“去,再拿兩壺酒來!”


    南宮婉轉勸道:“大王,少喝點吧!”伊稚斜哈哈一笑,“於單難得來一趟,我們兩兄弟自然要喝個痛快了!”


    伊稚斜擺明是在羞辱於單,摟著他的母親,叫他兄弟!於單有幾分變色,雙唇緊抿。


    鳳瑩上前為伊稚斜倒酒,伊稚斜看了一眼鳳瑩,又對於單暖味的笑道:“你們漢女確實比匈奴女子水靈!過兩天弟弟就滿十三歲了,也算是個大人了,哥哥把她賞給你,今晚讓她來陪你怎樣!”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半響,於單咬牙道:“大王的美意我領了,但還是不必了!”


    伊稚斜這才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態,笑道:“對對對,看哥哥糊塗的,弟弟一向不喜歡漢女!”


    我總算是搞明白了,伊稚斜特地跑來,就是為看於單抓狂,大概對當年他父親要傳位給小兒子的事還在耿耿於懷呢!


    一時大家都沒聲音,隻有伊稚斜在那開懷大笑。


    正在此時,帳外傳來侍衛的急促的稟報聲:“大王,自次王回來了!”


    注:關於伊稚斜的身份有兩種說法,一是他為軍臣單於之弟,二是他為軍臣單於之子(本文中取二),他的匈奴王位確是從軍臣之幼子於單手裏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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