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上來!坐車回去!”何海珍追上了吳放歌,對他喊道,可是她不喊還好,吳放歌被冷風一吹,酒勁兒往上湧,原本走路就已經搖搖晃晃的了,聽到後麵後人喊,一回頭,趕巧這段路雖然鋪了混凝土地麵,旁邊的排水溝卻還沒填,於是一腳踩空,骨碌碌地就滾了下去。


    何海珍這個悔呀,不就是個工作名額嗎?悄悄讓王雙辦了不就得了?幹嘛還費勁地鬧這一出啊,可是人家掉溝裏去了,總不能不管吧?忙叫車夫停了車,回頭叫蘇偉波夫婦來幫忙,卻不成想這兩口子早就跑的影子都不見了,沒辦法,隻得對著溝下喊:“放歌,你沒事吧。”


    “嗯?”吳放歌在底下應道“沒事兒,我在這兒睡會兒,你先回去吧。”


    何海珍當即是又好氣又好笑,睡這兒?天寒地凍的,有個好歹怎麽辦?想下去拉吳放歌上來,可下麵又黑咕隆咚的,再說自己一個弱女子又怎麽拉得動一個棒小夥?於是回頭央求那車夫:“師傅,幫我下去拉一把。”


    “沒得問題!”車夫答應的很痛快,隨後又接著說“加兩塊錢嘛。”


    典型的趁火打劫啊,何海珍雖然此時是一肚子的火,卻不知道該往哪裏發,隻得答應了。那車夫摸著黑下到溝底,哼哼哈哈的半晌,才把吳放歌架了出來,何海珍上下看了看,似乎沒受什麽傷,心裏稍安。可是這家夥已經兩腿打晃,沒人扶著根本站不住。


    何海珍沒轍,這的讓車夫把吳放歌扶上三輪,然後給了三輪五塊錢說:“送他回家。”


    車夫撓著頭說:“不行哦,我有不曉得他家在哪個遝遝。”


    何海珍說:“你問他不就完了?”


    車夫說:“他醉的,要是問不清楚這一晚上我不就抓瞎了?”


    何海珍心裏有氣就說:“人現在在你車上,現在是你的事了。”說著轉身要走車夫趕忙攔住說:“小姐,你這樣到不得行哦,你們兩口子鬧別扭,不要難為我們這些下苦力的嘛,算嘍,錢我不賺了,剛才當我做好事了。”說著又把五塊錢還回何海珍。


    何海珍哪裏肯接?一來接了就是責任,二來她素來有些潔癖的,看著路燈下車夫那黑兮兮的手,別說五塊,就是五十塊也不想再碰了,而且那車夫居然說……兩口子!


    “誰跟他兩口子呀,你不要亂說。”何海珍辯解著往後退,忽覺的腳下一軟,往後一看,黑漆漆一片,再多退一點兒,她也掉溝裏去了。吳放歌在車上歪斜著眼看見了,就扭動了一下身子笑道:“嘿嘿,再退你也該掉下去了。”


    聽著這幸災樂禍的聲音,何海珍怒從膽邊升,上前幾步,一把拉著吳放歌的胳膊搖晃著說:“說!你住哪兒的?”


    吳放歌掙紮著,“你別晃啊,我頭疼……”


    何海珍一看那車夫正盯著自己,路邊也有幾個打夜工的家夥看熱鬧似地看著,就緩和了一下語氣說:“放歌,你說你住哪兒,說啊,說了那位師傅好送你回去啊。”


    吳放歌反手一把把何海珍的胳膊抓住,力道恰到好處,既沒有弄疼她,也不至於讓她有脫手的機會,然後才說:“我沒沒地方住,原本租了房子,可是誰讓我得罪黑社會呢?給砸了!”


    何海珍一見吳放歌說話的語氣厲害起來,又被他緊緊抓著,不由得有些害怕,她一麵掙紮一麵說:“你放開我呀,拉拉扯扯的人家看見不好……”說著又緊張地四處看了看,果然,剛才人家還隻是看笑話,現在卻已經看的麵帶曖昧的笑容了,偏偏吳放歌這個時候又不知死活地說了一句:“我不放,放開了我就什麽也沒有了。”


    這話說的!何海珍已經服氣了!忽然她腦子靈光一現,又轉頭對車夫說:“對了,帶他去金烏大學,他父親是吳教授,你跟門衛一說,他們就知道了,你快帶他走啊。”


    車夫眼睛直往天上翻,半晌才說:“萬一人家不認不是把我亮起了?”


    何海珍著急地說:“咋個可能不認嘛,我又不會騙你。”


    車夫說:“等我發現你騙我了,我已經是貓兒抓糍粑,脫不到爪爪了。”


    何海珍一咬牙:“再給你十塊錢!不少了!”


    車夫說:“你給一百我也不敢呐,正嚴打呢,逮到把我當人販子了咋整?”


    何海珍這個氣呀,“人販子?人販子賣小孩賣女人,有見過賣大小夥子的嘛。”


    車夫咧嘴一笑:“咋個沒有嘛,奴隸販子,給你說小姐,我打工都差點給賣到黑煤窯去了。”


    何海珍放棄了,她又轉過來對吳放歌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說:“放歌,我送你回金烏大學好不好嘛。”


    吳放歌受傷用力一拽,差點把何海珍拽倒,無奈,她隻好上了車,好言好語地說:“放歌,你清醒一下嘛,我送你回你父母家好不?”


    吳放歌嘴裏咕嚕咕嚕地說:“不好,我是遭家裏攆出來地,這個樣子回去,還不給罵死啊。”說著手上越發的用力捏的更緊了。


    何海珍忙說:“你輕點兒,捏的我手痛呐……那是你親爹媽呐,不得罵你。”


    吳放歌說這話,原本腦袋已經越來越下垂了,這時忽然一仰頭,挺大聲地說:“蹬車!去市醫院!”


    那車夫忽然一下變的聽話了,不由分說跳上車就蹬。


    “哎哎!”何海珍哎了兩聲也沒用,再看吳放歌,腦袋又垂下去了,就掐了他兩把說:“醒醒啊,你醒醒啊,你到底要做啥子嘛。”


    吳放歌低聲說:“心裏煩,去找湯阿姨訴說一下。”


    何海珍一聽這還得了?忙說:“不行啊,這麽晚了醫院探視時間都過了。”


    吳放歌說:“我不管,我就要找湯阿姨,那麽多人,就沒一個不等著算計我的,隻有湯阿姨不。我就奇怪了,我就是一個小蝦米,你們都算計我幹嘛呀,我又沒惹你們……”


    他雖說看上去說的是醉話,可到也說的是大實話,何海珍一來無話可說,二來也不想再招惹他,隻好選擇了沉默。


    到了醫院,何海珍當然不能任由吳放歌去找湯霞,也不可能帶他回自己宿舍,想來想去,醫院附屬的招待所最合適了,那兒原本是招待長期住院的病人家屬的。於是何海珍就去那兒開了一個房,不巧又是熟人當班,雖然打了折,卻又被人家看在眼裏了,真是懊惱。


    吳放歌腿軟,自己走不了路,何海珍原想請車夫幫忙,大不了再多給兩塊錢,反正牛身子都出去了,也用不著在乎這點牛尾巴了,可那車夫早走一溜煙跑的沒影兒了,再看大門周圍,也沒有一個能使上勁兒的人,隻得和值班的服務員一起送吳放歌去房間。人家服務員送到門口就不進去了,何海珍隻得親力親為。雖說吳放歌身高體重,可畢竟是個活人,身上還有點活泛勁兒,而何海珍是做護士的,也時常幫病人移床翻身什麽的,到也有一點力氣,因此還算應付的來。


    把吳放歌床上,看他那架勢,酒勁徹底發作了,差不多已經人事不省,何海珍也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喘了一會兒,然後估計著吳放歌此時聽不見自己說話,既是聽見了也記不住,就抱怨說:“我啊,我算是今天請了一個爺回來。”說完站起來想走,走了幾步回頭看見吳放歌還穿著鞋,就過來幫他把鞋脫了,在床上擺正,又幫他脫了外衣,這才把被子來蓋好了,然後又長出了一口氣說:“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這下是真的要走了。


    快走到門口了,忽然聽見吳放歌口齒清晰地說:“海珍姐,你這就走啊。”


    何海珍今晚一直心裏不痛快,好容易伺候好了要脫身,又被吳放歌問了這麽一句,就頭也沒回,沒好氣地說:“是啊,不走幹嘛啊。”


    吳放歌借著又說:“這屋裏又沒暖氣又沒空調,床上也沒電熱毯……你留下幫我暖暖床嘛。”


    這還了得!何海珍一晚上積累的怒火一下子全爆發了,她一回身,恰好又看見吳放歌已經半靠在了床靠背上,臉上堆滿了壞笑,一雙眸子清澈見底,哪裏像喝醉的樣子?


    “你,你,你裝醉?”何海珍頓時發現自己原來被玩了一個晚上,滿腔的怒火連同一腦門子的羞辱感混合在了一起“你太卑鄙了!”她扭著拳頭衝上前揮拳便打,卻被吳放歌一把攥住,她掙了兩下沒掙開,又換另一隻,結果又被抓了歌結結實實,這還不算,吳放歌順勢一帶,何海珍就被帶上了床。


    何海珍怒道:“你放開!”


    吳放歌壞笑著:“不放。”


    何海珍又道:“你在不放手我喊了。”


    吳放歌壞笑著說:“所有人都看見是你開的房,是你把我扶進房裏的,我不怕你喊。”


    何海珍怒目圓睜,隱隱地覺著,今晚這一切怎麽都像是這小子策劃好的呀?又掙紮了兩下,當然還是掙紮不懂,於是幹脆下嘴,在吳放歌的左手腕子上狠咬了兩口,雖然咬的時候恨不得撕下兩塊肉來,可是當濃濃的血腥味到充滿她的口腔的時候,她又要不下去了。


    吳放歌臉上依然笑著,手還是攥的緊緊的,好像何海珍的牙齒是咬在別人身上,他紋絲不動,任由鮮血滴滴答答地順著胳膊流在潔白的被褥上。


    何海珍快哭出來了:“你到底想怎麽樣嘛。”


    吳放歌臉上的壞笑忽然變成了冷笑,他說:“怎麽樣?你剛才不是說我卑鄙嗎?我就是想讓你解釋解釋什麽叫卑鄙。”


    何海珍猛搖腦袋說:“你放開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吳放歌說:“那我告訴你,我這不叫卑鄙,最多隻叫惡作劇,你們才叫卑鄙哩。你們何家父一輩兒子一輩兒的拿我們吳家的人當猴耍。你老爸答應了我老爸把我安排進文化局,可悄沒聲的就黃了,言而無信,這就叫卑鄙。我碰巧救了湯阿姨,又趕上我老爸的校長幫我活動五局,我琢磨著這事兒應該能成了吧,可你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活生生的弄個弟弟來冒功討好,為人不誠實,所以你卑鄙。在人背後灌**湯,讓你弟弟抵了我的工作名額,要把我弄到縣區級單位去,吃了啞巴虧還得做出一副感謝的樣子,你說你們卑鄙不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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