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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衰草遍地的跑馬場內,幾名身穿很正式的騎手服的洋人悠閑的遛馬小跑,兩個青衣氈帽的中國人抱著一大堆的什物,在馬欄外跟著跑。就算郭淳距離頗遠,也能從兩個國人略顯踉蹌的奔跑姿態中想象得到,他們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了。


    “呼!”吐出一口悶氣,“嘶!”新鮮的空氣被深深地吸進肺部,清涼的感覺讓郭淳的思維清晰了不少。昨晚他與百裏先生暢談了一夜,從當今的北洋靳雲鵬內閣說到北方直、奉兩係軍閥的矛盾,又分析起南方聯省自治的利弊,再說到剛剛平息戰火不久的四川和廣東的驅桂戰爭。


    言語間,郭淳抨擊南方督軍們提出的聯省自治實為“假民主之名、行割據之實”,而北方豪雄圍繞中央權力上演的一出出鬧劇,最後還是需要武力來解決問題。此議引了百裏先生的同感,原本他也是提倡學習美國聯邦製,實行分省立憲自治的,在郭淳從民族整體利益和中國落後現狀的分析中,結合了去年在歐洲遊曆考察的所得所感,“統一是中華民族走向富強的必須之路”,成為蔣百裏和郭淳的共識!


    為了這個目標,兩人促膝長談,從經濟談到政治、文化,進而軍事。分析了國內各軍的優劣,比照了當今列強各國的陸軍,由戰略到戰術到裝備再到軍隊組織形式,一一加以剖析,最後得出兩人都滿意的新式軍隊編練綱要……


    蔣百裏先生不辭辛勞的走了。他要以校長的名義召集那些忠誠愛國的保定軍校學生;要去聯絡軍政文化界友好;要向各地尚且還給些麵子的軍閥們遊說一番,所為無非是為郭淳在上海創立青年國民軍打基礎而已。


    “篤篤!”門被敲響了,接著,朱兆年出現在門口,他是磐石公司內極少數不需秘書通報就能進董事長辦公室的人之一。


    “郭淳,我們談談!”看到郭淳麵向窗外沒有回頭,朱兆年一邊說一邊坐在沙上,從西服內袋裏摸出一根雪茄煙來,擦了火柴點上。


    “你抽煙了?”郭淳訝然,隨即就理解了朱兆年的苦衷,他坐到旁邊,突然出手一把搶過那根雪茄,看了看,塞進嘴裏狠狠的抽了一口,看著一臉不滿神色的朱兆年,說:“不會抽就別裝!兆年,沒必要拿自己來跟我鬥氣,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也知道自己內心的感覺,我知道……”


    朱兆年毫不客氣的打斷了郭淳的話:“你根本就不知道!郭淳,你太自以為是了!”


    郭淳默然。


    “哎……不看在你昨晚那番話的份兒上,我是不會來的,連看都不想看你一眼!”朱兆年狠狠地瞪了郭淳一眼,又說:“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他沈會濤為啥要替你隱瞞?聶四小姐真有兆怡好?!”


    原來,兆年是以為自己和聶四小姐……冤枉呐!


    不過,想想聶雨菡,想想朱兆怡,左右為難啊!唉!莫非自己真的是難以取舍決斷了?苦著臉,郭淳可憐巴巴的看著朱兆年,說:“這事情說來話長,兆年你是知道的,我對雨菡和兆怡都有好感,可都沒有表露出那方麵的心思來。隻是,文則一句話把我和聶家伯父都僵住了,不得以之下,我隻得表示要追求雨菡,保全各自的顏麵。這些天來,我這心裏一想起兆怡就內疚,一見到她,就覺得自己抬不起頭來,就連胳膊腿兒都不知應該怎麽放才好!我想坦白的告訴她,幾次都無法開口,都生怕傷害到她……是,我不應該這麽做,可我,我,我沒辦法啊!”


    朱兆年從齒縫裏擠出一句罵:“你個小癟三!”罵過之後,他的臉色也變得像郭淳那般為難、傷感起來,想了良久,才歎息道:“唉……你都不知道,你每次去老宅子,兆怡是多麽的高興,大房的人都說,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她是一個內秀的女孩子,隻知道做事,隻知道為別人想,自己的想法總是藏得很深,從來不願意向別人表露。可是,我看得出來,她、她,不說了!跟你說這個有什麽用!?你是誰啊?是如今大上海的風雲人物,今天《申報》頭版就有你大幅的相片,你那番烙印的說話都印成了大黑體,就在頭條!說實話,我羨慕你,也恨你,如今上海灘不知有多少名門淑女想……”


    朱兆年打住了說話,因為他突然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絕對不是為了吹捧某個小癟三。


    仍舊可憐兮兮的,郭淳攤開雙手無奈的說:“兆年,我也不想這樣的。”


    “那你就應該跟兆怡說清楚!”


    郭淳跳了起來,五指用力的插進頭中,說:“我、我、我說不出口!”


    朱兆年冷笑道:“那……讓我幫你說?”


    微笑的會說話的酒窩、抬手撩起臉上散的風情、搓洗毛巾的背影和乍一見到自己時幸福而羞澀的神情……兆怡啊!當這一切因為一句而毀掉的時候,兆怡會怎麽樣呢?一想起那張粉嫩的臉上掛著淚水的模樣,郭淳駭然現自己的心髒猛地抽緊了,緊得痛!痛得他不由自主的喊了出來:“不!”


    一直冷眼旁觀的朱兆年起身,說:“我明白了。”快步走到門口,在拉開房門時突然回頭比劃了一下拳頭,說:“算你小子運氣!”


    話音未落,人已經離開了董事長辦公室。


    朱兆年剛走,沈會濤就如幽靈一般鑽了進來。


    “怎麽樣?你們談得怎麽樣?”


    郭淳知道,自己和兆年的關係算是穩定下來了,也清楚的知道兆怡在自己心中的份量了。可是,他不知道這件事情應該怎麽來解決?如何才能讓傾心於自己的兩位佳人滿意?讓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傷心,不是男人的所為!可現實卻……


    “我猜猜……”沈會濤見郭淳不說話,厚著臉皮說:“肯定是沒問題了,兆年跟你這個奸商一比,嗯,不是對手!”


    “都是你害得!”郭淳假作憤怒:“要不是你多嘴,我還可以多一點時間來好好想想,可以順順當當的處理好這件事情,不管了,解鈴還須係鈴人,這件事情你幫我解決,反正,我是不想讓她們傷心的!”


    “她們?”沈會濤一下子就抓到了關鍵,驚訝的看著一臉鄭重之色的郭淳,半晌後才指著郭淳的鼻子失笑道:“噢噢噢,我明白,你這小赤佬是打著左擁右抱的主意,讓人家聶小姐和兆怡學什麽娥皇女英呐?!”


    郭淳不答,這問題是不能回答的!


    “啊……呸!你以為你是大舜?”沈會濤一臉的不屑,搖頭說:“你少把事情推到我身上來,我可不想在上海灘從此夾著尾巴做人。”


    “文則!”


    “沒門兒!”


    “文則兄!”


    “我說你這個人……沒門兒!”


    郭淳的腮幫子扭動了幾下,切齒道:“那,我就***打光棍!實在不行,我到南方扛槍打仗去!”


    沈會濤一個白眼甩向郭淳,神色鄙夷的問:“你嚇我?”


    郭淳猛然起身,大步走向門口,吼道:“肱直,給我訂一張去廣州的船票,就今天的!”


    見郭淳果真有那架勢,再想想他平素的為人和思想,沈會濤有些慌了。想想也是,這事兒擱自己身上也是為難呐!左手是聶家、右手是朱家,兩邊都……不能得罪!何況,這件事情還真是自己惹出來的!


    沈會濤快步上前拉住郭淳,又朝聞聲而來的秦乃時丟個眼色,好聲好氣的說:“好了,別鬧了,這事兒我去說說,至於成與不成,那可就聽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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