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福瑞,看起來也就五十剛出頭年紀。滿頭黑發,紅臉膛,下頜有一縷三寸左右的短須。穿著一身藏青sè棉袍,端坐在案幾後麵。案幾上擺放著房四寶,和一個問診用的棉托墊。


    明窗淨幾,纖塵不染。主人正襟危坐,倒也有一絲仙風道骨。唯有臉sè不虞,似乎有極大的隱憂,又好像蘊含著極大的怒火。這就是白書傑走進房門以後,主人家給他的感覺。


    白書傑兩世為人,自然知道禮不可廢的道理,更何況現在有求於人。雖然萬老先生仿佛沒有看見他進來一樣,仍然仰頭看著房頂。但白書傑還是趕緊深深地躬身一禮,這才說道:“末學後進拜見萬老先生!”


    萬老先生右手一擺:“俗話說,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如果不是因為讓我瞧病,小子,你會給老夫行禮嗎?”


    “尊老敬賢,乃我華夏優良傳統。小子雖然不肖,但這個道理還是懂的。”白書傑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是雄霸一方的人物,說起話來自然不卑不亢:“俗語有雲:敬人者人恒敬之。小子行走江湖,從來奉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以誠相待,不欺蒼天。對於老先生所提之條件,小子全部答應。但求老先生妙手回chun,救我兄弟一命。”


    萬老先生仍然不為所動:“老夫如何才能相信你得保證有效?”


    白書傑決然說道:“方今天下,四海不靖;魍魎齊聚,群魔亂舞。小子不知道老先生希望達到什麽要求,但有一條,但凡小子在此地一時,絕不讓老先生一家受到絲毫傷害。”


    萬老先生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你說這些又有何用?一旦你離開了,老夫這裏照樣片瓦不存!”


    白書傑抱拳說道:“請恕小子冒昧問一句:整個南滿已經淪陷於小鬼子鐵蹄之下。俗話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老先生寓居此地,豈有安寧之ri?何不暫避他處,以待來ri?”


    萬老先生緊盯著白書傑問道:“你剛才還說四海不靖,即便脫離此地,又讓老夫何處安身?”


    白書傑微微一笑:“一路向西,或許就有安寧之地,至少不會受到外敵逼迫。”


    萬老先生的右手輕輕敲了敲案幾:“你說的是熱河?”


    白書傑點點頭:“不錯!”


    萬老先生的話音有所鬆動:“老夫一個外人,他們如何肯收留?”


    白書傑笑了笑:“熱河實行minzhu自治,招攬八方賢達。像老先這樣術業專攻的jing英分子,我想他們應該會倒履相迎才對!萬一老先生有所顧慮,小子書信一封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


    萬老先生終於悚然動容:“你有這麽厲害,他們會認可你的推薦信?”


    白書傑說的模棱兩可:“我並不厲害,厲害的是他們的行事準則和指導方針。”


    萬老先生明顯有些失望:“哦,我還以為你和他們的高層有來往,原來也就是道聽途說而已!”


    “不知老先生急於找熱河方麵的高層有何要事,或許我也能夠幫忙引薦!”白書傑看出了萬老先生的表情變化,因此接著說道:“隻要老先生不提出什麽非分要求,我想那邊的人都能夠全力滿足。”


    萬老先生麵有憂sè:“也沒什麽大事,不過是老夫看見戰亂不止,民不聊生。因此,想把幾個偏方製成藥劑,挽救前方將士的xing命而已。但是,要辦這麽一個製藥廠,需要龐大的資金和人力支持。如果沒有對方高層出麵,這事隻怕難成!ri人催促再三而不下手,就是為了這個東西!”


    “萬老先生,您老這是天大的宏願!舉世之人必定全力支持!”白書傑聽到這裏,頓時大驚失sè,隨即包攬下來:“無論需要多大資金,多少人力,我相信熱河方麵必定傾其所有,辦好這家製藥廠!”


    “何以見得?”萬老先生搖搖頭說道:“我聽說他們連zhèngfu的話都不聽,豈能聽你這個小子的一麵之詞?”


    “老先生,因為小子就是熱河方麵軍總司令,白書傑!”白書傑微微一笑:“我還有這份自信,我說的話,在熱河還是有人聽的!大不了我裁減兩萬士兵,也讓老先生達成心願!”


    “你是白書傑?”萬老先生拍案而起:“你就是從南滿一路殺出去的白書傑?”


    白書傑點點頭:“不錯,就是我!”


    “有你白書傑親自到此,那還說什麽!”萬老先生大叫一聲:“來人,趕緊把外麵的壯士們請進來,老夫今天要親自把脈問診!”


    這一聲令下,從前院兩側廂房裏麵頓時跑出兩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奔到院子外麵,一左一右就把張二楞給架了進來。


    其實,張二楞能夠走路,雖然速度並不快,但走進房間絕對沒問題。他的毛病主要是左臂沒有感覺,不能用力。現在被兩個小夥子架著,簡直就像綁票一樣被拖進了正房,然後放在萬老先生案幾對麵的座椅上。


    大家要不是一直在這裏看著聽著的話,如果乍一看見,肯定以為張二楞被別人給抓起來了。


    奇人必有奇行,白書傑也沒當回事兒,而是退在一旁看著萬老先生。


    “壯士,先把你的左手伸出來讓老夫看看!”


    張二楞的左臂放在棉墊上,白書傑第一次看清楚了萬老先生的手指。如果不看別處,僅僅是看按在張二楞腕脈上的三根手指,你肯定以為這是一個女人的手指!三指纖細,宛如蔥白,隱隱泛出一絲熒光!


    再看萬老先生,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既不能由此推斷病情好壞,也不能推斷老先生是個啥想法。那真是寶相莊嚴,讓人油然而生敬意。如果不是老先生的左手不斷撚著頜下三寸短須,白書傑還會以為萬老先生就是一尊雕塑!


    所謂古井無波,說的就是萬老先生現在的神情!


    難怪先前劉誌武傳話說,萬老先生把脈,必須凝神定氣,絕對不能三心二意。現在白書傑終於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大概過了三分鍾,萬老先生才輕聲說道:“把右手給老夫看看!”


    趁這個機會,白書傑微笑著說道:“老先生,請問令郎令媛何在,我想看看他們,也好安排守衛!”


    萬老先生一瞬間就像換了一個人,頓時意氣風發:“天兒、雅兒,快出來,你們的大英雄來了!”


    不到十秒鍾,就從後院衝進來兩個人。白書傑仔細一看,小夥子頭戴學生帽,身穿藏青sè對襟學生裝,腳下一雙深sè皮鞋。看起來十七八歲,很jing神。另一個穿著粉紅sè棉襖,深紅sè綴小白花棉褲。一條大辮子斜搭在胸前,看起來十四五歲,長得眉清目秀,靈動可人。


    小女孩兒跑到萬老先生麵前問道:“爹爹,你說的大英雄在哪裏呀?”


    萬老先生正在給張二楞把脈,頭也不抬的說道:“這不就站在你麵前的嗎,這麽大一個人,你愣是看不見?”


    小姑娘滿臉疑惑的繞著白書傑轉了一圈,這才斜著眼睛問道:“你叫什麽字,也配稱大英雄?”


    “小妹妹,你爹爹騙你的呢,我可不是什麽大英雄!”白書傑微笑著指了指張二楞:“看見沒有,你爹爹正在瞧病的那一位,那才是大英雄!他的身上被小鬼子打了三槍,一直到最後也沒有後退半步。直到最後鮮血流盡,暈死在陣地上,手中還抱著機槍!”


    小姑娘偏著腦袋,把張二楞看了半天,於是懷疑地問道:“啊?難道他就是白書傑?”


    “小妹妹啊,白書傑其實啥都不是!”白書傑搖搖頭說道:“要說打死的小鬼子的人數,死在他手上的小鬼子,可比白書傑多多了!所以,真正的英雄是他們,並不是傳說中的白書傑。”


    “你瞎編的吧!”小姑娘滿臉的不相信:“奉天女子中學都傳遍了,白書傑就是我們南滿最近十年來最大的英雄,聽說他把小鬼子打得狼狽逃竄,潰不成軍。就連小鬼子都說白書傑是什麽,哦,魔鬼支那!是吧,哥哥,大家都這麽說的!”


    “妹妹,你上當了!”小夥子一直暗暗盯著白書傑,現在妹妹問起來,他才肯定的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就是白書傑!”


    “他是白書傑?”小姑娘滿臉好奇:“喂,你就是白書傑嗎?”


    “我就是白書傑,你哥哥說的沒錯。”白書傑反問道:“你們這是放寒假回家的嗎,下學期什麽時候開學?”


    “開什麽學呀!”小姑娘搖搖頭說道:“我們都不上學了!教室裏不準掛中國地圖,不準使用國教材,不準說國語,隻準說ri語。每天早上還要對著南方三鞠躬,朝拜什麽狗屁天皇!隻有亡國奴才去上學,我和哥哥早就退學了!”


    白書傑也搖搖頭:“不上學怎麽行呢,我送你們到關內上學,或者到熱河上學好不好?”


    “咦,聽你的口氣還真是白書傑呢,聽說白書傑就是在和熱河的。”小姑娘又繞著白書傑轉了一圈,結果搖搖頭說道:“不大像啊,我聽同學們說,白書傑膀紮腰圓,能夠力舉千斤,生裂虎豹,那是蓋世的英雄。看你這個樣子也就和我哥哥差不多,能不能扛起百十來斤啊?”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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