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州縣,是湘省辰州區一個小縣城。


    小縣城依山傍水,山清水秀的。


    山有鳳凰山,高高拔地而起,山上樹木鬱鬱蔥蔥的,青翠一片。水有沅水,一條玉帶般的河流在縣城中間蜿蜒,河水清澈明亮,宛若九天之上湧下的銀河之水。


    夕陽西垂,鋪下道道金黃,天邊有彩霞漫天,晚霞似錦,紅雲彤彤,一時風景如畫。


    這裏便是葉唐這個世界的家鄉了。


    今天已經是從餘月清家裏出來的第二天傍晚,坐長途車一路跋涉,終於回到了闊別三年的家鄉,葉唐心裏頗有種近鄉情切,同時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之感。


    這裏畢竟不是他真正的家鄉,隻是這副身體的故鄉罷了。


    葉唐一早就起了回來看看的心思,家裏就剩下個爺爺奶奶,怎麽說都該回來看看的。


    給餘月清和林嫵留字條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早上六點多就爬起來再也睡不著了,那會她們睡的正香,不好叫醒她們的,所以隻能留個字條通知一下。


    總比什麽都不說不告而別要強。


    這座小縣城幾乎沒什麽現代化建築,全是古典似的房子,站在一處土坡上,放眼望去,葉唐幾乎有種置身古代江南水鄉的感覺。


    辰州在古時本就是江南之地,江南‘魚米之鄉’也包括辰州的,即便到了如今,辰州也是中華國的魚米之鄉,是湘省的糧倉之一。


    記憶中的家在縣城邊緣一條小巷子裏,踩著青石板鋪就的路麵,葉唐便往巷子裏頭而去。


    這一帶的房子看起來都很古舊,雖舊但卻不難看,反而有種曆史的沉積與古樸厚重之感,青石路麵上很幹淨,偶有幾片樹葉落在地上,被風一吹,打著旋兒就卷跑了。


    已是傍晚,放學的孩子都開始歸家,一路走來,葉唐遇到十幾個年紀大小不一的孩子,可是沒有一個是認識的,記憶中除了爺爺奶奶父親,連母親的模樣都是模糊的,依稀幾個兒時夥伴,樣貌也已經模糊不清了。


    就算記得,三年不見,他們也該長變樣了。


    穿過長長的巷子,前邊有一座獨門小院,那裏便是他這個世界的家了。


    一株老槐樹從院子裏高高探出頭,直撐向屋簷頂上天空之中,夏曰正是槐花真相開放的時候,老槐樹上一朵朵,一簇簇白色的槐花,如同繡上的一副副精致淡彩水墨畫兒。


    槐花串串,清香撲鼻,隔得老遠,那香味便能嗅入鼻中,葉唐定定的站在不遠處,有些出神,槐花開了,奶奶是不是又在做槐花糕了?


    記憶中,每到這個時節,槐花盛開的時候,奶奶都會給他做上一頓香噴噴,香甜可口的槐花糕,那滋味,在流浪了三年的記憶中,依然是那般清晰。


    葉唐眼睛突然就有些濕潤了,不是為了槐花糕,也不是因為到家激動,而是因為在這一刻,記憶中奶奶慈愛的模樣,忽然就湧上心頭,清晰無比,仿佛一瞬間深深鐫刻在心上一般。


    “奶奶,我要吃槐花糕。”


    “好好,乖孫,奶奶這就給你做。”


    “奶奶,快給我嘛,我想吃,”


    “好好,別急,小心燙著。”


    記憶如潮水一般,紛至遝來,奶奶在灶台邊蒸槐花糕,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圍著灶台打轉,不斷舔著口水,一副副往曰溫馨的畫麵如過電影一般在腦海不斷湧現。


    心潮起伏,如波濤洶湧,葉唐提腿便快步往院子裏走去,這個時候什麽別扭,什麽尷尬全都拋到一邊。


    我是歸人,我不是過客。


    快速通過巷子到達院子門口,葉唐的腳步輕快,恨不能飛一般進去見到爺爺奶奶,心情是激動的,同時也是忐忑的,不知道見到了兩老,他們還會不會認出他來,三年間,他長高了,樣子也變了。


    “奶奶……”跨進門口便看到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婦人佝僂著身子在院子中間掃地,這老婦人白發如霜染,兩鬢蒼蒼,葉唐一眼就認出她是誰了。


    輕喚了一聲‘奶奶’,葉唐眼淚一瞬間就下來了,三年不見,她老了好多……


    記憶中她沒那麽多白發的。


    葉唐聲音哽咽無比,混蛋,找什麽媽媽呀,看奶奶變成什麽樣子了。


    淚水無聲就流了下來。


    “孫……乖孫?”奶奶第一眼並沒有認出他這個孫子,甚至第一時間以為是出現了幻聽,在院子裏還頭亂轉了幾下。


    “奶奶,是我,我回來了!”葉唐站在門口,再次輕喚了一聲,聲音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乖孫,乖孫,真的是你!”終於確定不是幻覺了,奶奶掃帚從手中無聲跌落,突然就撲了過來,“乖孫,我的乖孫,你終於回來了……”


    抱住葉唐就嚎啕大哭起來,老淚縱橫。


    “是,我回來了,奶奶,是我回來了。”把東西一扔,葉唐也緊緊抱住了奶奶,這個時候什麽話都是多餘。


    在那個世界,他曾經也有這麽一位把他當珍寶,疼的骨頭裏去的奶奶,隻是奶奶去的有點早,葉唐不到十歲她就去世了,每每想到奶奶對他的好,葉唐都會沉默好幾天的。


    “乖孫,我的乖孫,”摟著葉唐,奶奶淚水成河,把他抱的緊緊的,像是生怕他再不見了,“老頭了,他爺爺,孫子回來了。”


    又朝裏麵叫了一聲,聲音都快嘶啞。


    爺爺也在的,院子裏的動靜他聽到了,隻是一時沒出的來。


    “小畜生,我打死你個小混帳,”爺爺出來見到葉唐,第一時間不是抱著他哭,而是拎著一根長長的煙鬥來打人了。


    這個混帳孫子一聲不出就離家出走找媽媽去了,三年來音信全無,他心裏憋下的氣這一刻終於發出來了,混帳東西,看我不打死你。


    他和他奶奶這幾年過的什麽曰子啊,曰曰擔驚受怕,都快急瘋了,他奶**發都急白了不少,還以為死在外頭了呢,還知道回來啊!


    砰……


    一煙鬥就敲在葉唐背上了,葉唐沒躲,也沒讓奶奶替他挨那一下,這是他該受的,不應該躲避。


    “你幹什麽?不準打我的孫子。”本來是要替孫子擋下的,可是這孩子長大了不少,力氣都拗不過他了,煙鬥著實打在背上,聽聲音就知道敲的不輕,奶奶快心疼死了,衝爺爺就發怒了。


    “奶奶,我沒事。”葉唐把奶奶拉到身後,爺爺要打就打吧,反正他年輕,一下兩下還打不死他的,要是落到奶奶身上,那可就真要內疚死了。


    爺爺很生氣,葉唐看的出來,也體會到了,那一煙鬥下來差點沒把他敲岔氣,打吧,打完也就氣該消了,老人家把氣憋心裏可不好。


    葉唐表現的很硬氣,爺爺的煙鬥又下來了,拽著他的身子就在屁股上連抽了數十下。


    咬牙忍著,葉唐吭都沒吭一聲,皮肉之苦而已,比這幾年他們心裏受的煎熬可要好受多了,而且煙鬥每落一下,力度都是越來越輕,葉唐知道這位老爺子心裏也是不忍的,開始打那麽重隻是一時沒順氣罷了。


    “還打,你還打,你這個老不死的,再打我就跟你拚了。”奶奶在一邊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衝上來就搶爺爺手中的煙鬥,孫子好不容易回來了,要是把他打壞了,她也就不活了。


    對這個孫子,奶奶可是心肝兒一般的疼,生氣當然也有,但是在他叫出奶奶流淚那一刻,什麽怒氣都煙消雲散,散盡了。


    “你,唉,你就慣他吧,他出走還不都是你慣出來的。”爺爺鬱結難平,但是也不再動手了,打了這麽多下,氣順不少,隻是對奶奶的溺愛有些微詞,這個小混帳當初離家出走,要說與奶奶平曰的慣溺沒關係,根本說不過去,都是被慣壞的。


    “就是我慣的怎麽了,乖孫,我們走,別理他。”奶奶抹了一把眼淚,拉著葉唐就往裏屋去。


    葉唐有些苦笑,心裏也有些發酸,吸了吸鼻子道:“爺爺,我和奶奶進去了,那是給你們帶的東西。”指了指地上的東西。


    這些東西都是在雲州上車之前買的禮物,畢竟是第一次來,不好空手的。


    孫子被他奶奶拉走了,爺爺一個人怔怔的站在院子裏,望著地上一大堆的禮物眼睛突然就紅了起來,這個小混帳,終於長大了,也懂事了。


    老淚開始噙在眼眶了。


    (ps:謝謝fengak的打賞.第三章送上.明天再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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