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又是一連串炮聲之後,機槍的聲音開始響起,四條火蛇吐著連鎖的火花向蔡寶林所在的建築撲去,隨後躲在建築外掩體後的上百個穿著黑色綢子衣服的商團軍士兵再一次發起了衝鋒。


    75炮雖然並不足以完全摧毀蔡寶林所在的三層倉庫,但在密集的炮火下依然把倉庫外牆砸得一片狼藉,更是直接把倉庫的大門和正麵的窗戶砸得不見了蹤跡,好幾處外牆也都出現了崩塌,所以在火炮和機槍的壓製下,這一次商團軍踩著大片的屍體終於成功的衝進了倉庫,不過入目都是炮彈揭起的塵土,以及滿地破碎的木屑和水泥渣,之前建築內激烈抵抗的人似乎一下全都消失了。


    “還是大炮厲害,一下就把那些爛仔都轟沒了,”看到沒有遭到抵抗,一個商團士兵鬆了口氣,心裏這麽想著。與此同時他和其他商團軍士兵一樣正弓著身子小心的向前摸索,一切戰術動作都嚴格的按照訓練他的英國軍官的要求執行著,熟練而準確,就算那些教官就在當場也沒有挑剔的理由。


    這次奉命攻擊倉庫的商團軍是陳廉伯手裏最精銳的一個團,不管是訓練還是武器裝備,他們都是這個時代中國軍隊裏的佼佼者,唯一欠缺的不過是戰鬥經驗,而攻打倉庫恰恰就是他們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大戰。


    兩分鍾後,就在商團軍進到倉庫深處一處樓梯的位置,打算向二樓搜索的時候,陰影的角落裏幾十隻湯姆森衝鋒槍從四麵八方向他們吐出了火舌,隨之而來的還有十幾枚拉掉引線的手榴彈。


    “轟隆!塔塔塔!”一連串的爆炸和打字機脆響後,最先衝進倉庫的士兵很快就去見了上帝。與此同時埋伏在倉庫入口處的護衛們也開始瘋狂的射出彈夾裏的子彈,瞬間打亂了商團軍的隊形。


    “有埋伏,快撤,”一個商團軍軍官大叫著向後退去,隨後剩下的幾十個士兵立刻用手裏的李恩菲爾德步槍向槍聲響起的方向進行火力壓製,然後互相掩護著向後退去。


    不過在幾挺輕機槍響起,十幾個同伴被打掉胳膊或者腦袋之後,這些新兵蛋子立刻開始慌亂起來,呼啦一下向外潰散而去。


    “md,你們不是說對麵沒有重武器嗎!機槍掩護,三營長把大炮拉來過來打直射,敲掉那些機槍,”商團軍一團團長張炳權大罵道,“我就不信了,一個破倉庫還能當得住大炮。”隨即商團軍的機槍開始瘋狂的還擊。


    “啪啪!”不過幾聲響亮的槍聲之後,原本瘋狂吐著火舌的幾挺馬克沁重機槍頓時啞了火。


    “神槍手?”張炳權下意識的躲進一處掩體內,喊道,“小心,有神槍手,快轉移火力點。md,把火炮拉回去。”可惜他的命令有些晚了,幾名拽著火炮的炮兵已經被狙擊槍撬開了腦袋。


    另一頭,透過二樓一處射擊孔看到敵人在又一次扔下幾十具屍體之後終於開始撤退,將已經有些燙手的湯姆森衝鋒槍放到一邊,蔡寶林總算鬆了口氣。現在的情況比克勞茨上校之前估計的要嚴重得多,半個小時之前,商團軍不僅沒有顧忌蔡寶林的警告,反而再一次派出了增援。從火力上估計,圍在倉庫外的商團軍已經足足有2000人,火炮也是達到了整整12門,雖然都是75口徑的山炮,但是炮兵的射擊技術卻著實不錯,蔡寶林的護衛和德國人都損失很大。


    “保羅先生,我們的傷亡很大,現在已經有三位德意誌軍人陣亡,七位重傷了,”雖然已經過了不惑之年,但是平民出身的克勞茨上校平時依然會把臉收拾得幹幹淨淨沒有一點胡茬子,不過現在的他卻是滿臉的煙塵,“雖然很不情願,但是現在我們必須要考慮撤退了。”


    “這到底是為了什麽?他們已經前前後後丟下了三百多具屍體,”韋德少校擰著一支狙擊步槍從三樓走了下來,臉上再沒有之前的輕鬆,不過一雙眼睛卻散發著狼一樣的凶光。有四種人會參軍,一種是家族事業;另一種是愛國者,渴望為國效力;再一種人是為了找一份工作;最後一種是想要一種合法的殺人方式。蔡寶林所聘請的德國退役軍人大部份都屬於第四種,都是些不在戰場上就無法正常生活的家夥。所以激烈的戰鬥反而激起了他們的凶性。而韋德少校是這種人中的極品。


    “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蔡寶林苦笑道,“在得知這裏住著十幾個白人之後,他們的攻擊反而更猛烈了,應該是想用最快的速度解決掉我們,這完全不是那位貪生怕死的陳大班會幹的事。”


    轟隆隆,遠處珠江的對岸,傳來一連串悶雷般的聲響。


    “又是75火炮,最少也有12門,離這距離不超過10000米,”克勞茨上校愣了不到十秒鍾後說道。


    “不好,應該是大元帥府那邊,”蔡寶林一下變得緊張起來,“如果所有的商團軍都像我們遇到的一樣,元帥府的警衛軍恐怕守不了多久了。”


    ……


    韶關北伐軍大本營,孫文剛剛忙完手裏的工作,正在餐廳和夫人一起吃著晚餐,北伐軍首戰非常順利,已經成功的進入了江西,攻勢更是幾乎是勢如破竹。


    “慶林,按這個速度,江西很快就能光複了,到時候我黨的財政就不會如此窘迫了。”孫文十分愉快的說道。


    “逸仙,既然如此,我看江南洲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放一放,畢竟這麽做對你的名譽恐怕會有不好的影響。”


    “慶林,你也是這麽覺得?不過雖然我們打敗了江西的軍閥,但是革命政府卻依然處在危險的境界,而且我黨內部的矛盾隻不過是因為外部壓力的影響才暫時偃旗息鼓,要是哪天我不再了,肯定要出事……”


    “逸仙,別這麽說,全國人民還在等你把中國帶向民主的那一天。”聽到孫文的話,宋慶林心裏有些難過,這讓她想起了幾天前孫文在參觀完黃埔學生的演習後說的話:“本黨主義的實行,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人總是要死的,不過要死得其所。今天看見你們有這樣吃苦耐勞,努力奮鬥的精神,定能繼續我的生命,完成我的誌願,所以我這次北上,雖死也可以安心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再次縈繞在她的腦海裏。


    “慶林,我的身體我是知道的,我老了,最近這幾個月我越發的有些力不從心了,不過你不要當心,隻要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見到妻子臉色有些不對,孫文立刻笑著轉移話題,“要不是革命事物繁忙,我到是想和你一起去夏威夷休養一段時間,到時候我們再生幾個孩子。嗬嗬。”


    “逸仙!”宋慶林的淚水已經盈滿了眼睛,一張臉上寫滿了深情。


    “報告總理,廣州急電!”響亮的報告聲打斷了餐廳裏兩人的思緒。隨之而來的是正在擔任孫文副官以及護衛隊長的張碧泉。


    “念!”


    “商團武裝叛亂,近萬逆賊已陷廣州,滇軍駐地失去聯係,恐已陷敵手。一刻鍾前,陳逆所部數千渡江猛攻大元帥府,竟動用巨量大炮及重機槍,江南洲危在旦夕,黃埔危在旦夕,革命危在旦夕,請總理即刻班師,鞏固省垣……”


    “什麽!”孫文聽到這裏,頓時感覺胸口一陣劇痛,豆粒大的汗水瀑布般的滴了下來,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來,“立刻發報聯係誌清,讓他轉移石井兵工廠的軍械,再令海軍艦隊封鎖珠江沿岸。”


    ……


    深夜,黃埔軍校正忙作一團,學生和教官們不久之前還在為繳獲了近萬個英式鋼盔和大量物資,破敗了商團份子的陰謀而喜悅,沒想到不到幾個小時,革命形勢卻已經發生劇變,原本應該不堪一擊的商團軍,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擊垮了滇軍,更是勢如破竹的攻下了大元帥府。其表現出的戰鬥力和所使用的精良裝備,讓包括蘇聯顧問在內的所有人咋舌。


    升旗山上已經架起了瞻望哨,學校周圍學生們也已經在挖掘戰壕搭建工事。


    蔣誌清披著一件黑色的鬥篷正站在黃埔島的沙灘上,他望著遠處不時閃現的火光,又看著忙碌的學生們,心裏複雜異常。不久之前他收到了孫文命令他帶著學生以及兵工廠和軍校的槍械器材退往韶關的命令,可是他一直認為廣州是革命的根據地,更是革命政府財政的唯一來源,又怎麽能輕易放棄,所以他再次給孫文發了一封電報,希望孫文能夠回師平亂,這時他正為革命的形式和自己的前途憂心忡忡。


    “校長先生,你原來在這裏,”蘇聯顧問切列潘洛夫的聲音驚醒了陷入沉思中的蔣誌清,“你是在為戰事擔憂嗎?不用擔心,我剛才在軍艦上觀察了很久,我們的敵人雖然比想象中的厲害,但是他們的火炮數量並不多,隻有一個營,士兵也都是新手,如果我們有一個旅的蘇聯紅軍,就能輕易的打敗他們。最關鍵的是他們沒有軍艦,是不可能威脅到軍校的。”


    “是啊,顧問同誌,這個我是知道的,海軍已經封鎖了珠江,黃埔島現在很安全,不過我剛剛收到孫先生的命令,他希望我帶著學生立刻離開廣州。”蔣誌清歎了口氣。


    “什麽?孫先生是不是瘋了!如果他丟失了廣州這座港口城市,我國的援助根本就沒辦法運來。”


    “放心吧,顧問同誌,就算戰死在廣州我也不會離開的。所以顧問同誌,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發一封電報,向孫先生解釋一下目前的情況。”


    “好的,我們現在就去吧。革命的道路是曲折的,我們不應該被困難嚇倒,蔣,你比那位孫先生要強硬,是位真正的軍人。”


    沙麵,英國領事館


    “托馬斯先生,不久前我們收到一封明碼求救電報。是從西關附近的一棟建築發來的。”


    “是什麽事?難道有英國公民被卷入這場叛亂當中?西關?好像不久之前有個從西關打來的電話,但是說到一半就被掛斷了。”


    “是的,托馬斯先生,之前的電話是我接的,他們是要找領事閣下的,我已經告訴他們領事去了香港,打電話的人最開始說的是中文,應該不是英國人。”


    “中國人?那就不用理了,他們總是打來打去的。”


    “但是先生,這封電報的署名是一位叫史密斯道格拉斯的英國爵士,他被商團軍圍困在西關附近的一棟建築裏,並且遭到了火炮的攻擊,現在已經有六位白人護衛被打死,所以他用明碼向英國海軍的克拉克中將求助。”


    “道格拉斯?湯姆,聯係一下克拉克中將,確認一下是不是有這個人,這件事我們最好不要參與,還是讓中國人自己去解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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