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有道第二天早上趕到局裏,原本目高於頂的局長助理在大門前碰到他,立刻上前熱情招呼,現在孫有道再立新功,昨晚省地領導又到他的家裏做客,孫有道頓時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前途無限光明啊!


    麵對前恭後倨的局長助理,孫有道點頭致意,客氣地招呼一聲,本著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態度忽略而過,然後直奔檔案室,他要調出幹兒子劉小興親生父親的檔案查看一下,劉小興身上有太多太多的謎團等待他去一一揭開。


    昨晚省地領導陪了一陣先後離去,最後隻剩下劉小興、德維爾、趙健夫婦和孫有道夫婦,除了兩個女人之外,四個男人全都喝得醉醺醺,後來的情形孫有道也是記得模模糊糊。


    吃早餐的時候夏青告訴他,劉小興說自己以前是東部某大城市做防暴隊隊員,參加一次所謂的“保釣”行動失足落海二世為人,夏青笑道是不是這孩子電影看多了。


    防暴隊?


    保釣?


    孫有道聽得一頭霧水,或許是劉小興奇怪的腦袋裏遭受到劇烈的刺激,才會產生這些想法,就瓜窪村那個鬼地方,別說電影,就是一台收音機也算的上是天方夜譚了。


    劉小興昨晚說他的親生父親名叫韓東來,檔案室幹事將六十年代前期的外來人口流動檔案目錄全部搬了出來,從頭到尾查閱一邊根本沒有韓東來此人,把日期向前推移仍然沒有,孫有道頓覺詫異。老幹事想起這幾年的檔案調動記錄,又給翻了出來,從七九年到今年,有十一份高級下放幹部的檔案被調走,隻有數字,沒有任何蛛絲馬跡留下,這些都是省級以上幹部,不過其中仍沒有一個姓韓的。


    孫有道倒吸一口冷氣,因為隻有特殊行業高級幹部的檔案中才會使用化名,劉小興的父親難道是……


    劉小興耗費兩天的時間將德維爾的合同翻譯出來,親眼見證夏青作為玻璃廠代理廠長和德維爾簽約,夏青想要把劉小興招進玻璃廠銷售部任幹事,得到孫有道的認同,卻被劉小興拒絕,他有自己的打算,最終孫有道兩夫婦也沒能拗過劉小興。


    省地領導各歸各位,與德維爾一一做別,德維爾回首都辦事處之前,決定前往瓜窪村看一看,劉小興自然樂意,巴不得德維爾能夠前往。通過這三天和德維爾的交流,大體了解到外麵的發展狀況,比自己預期的情況要複雜,隻有暫時蟄伏等待時機。


    洋鬼子要到瓜窪去,又是陣陣雞飛狗跳,作為省裏掛上號的超級貧困村,縣委幾位大佬根本不願讓外商見到駱馬縣的最落後麵貌,想要阻止卻又無法交流,隻得讓趙健連夜趕到興廟鄉,動員鄉裏準備。


    高鄉長大半夜的被趙健揪出被窩,還未來得及抱怨,一聽洋鬼子要去瓜窪村,第一反應便是瞪大眼睛伸手摸向趙健的額頭,試試有沒有發燒,趙健沒好氣地甩手打開,嚴肅地布置任務。


    隨著高鄉長一聲令下,興廟鄉全鄉總動員,先是緊急撥付兩千斤上等稻米、二十床新棉被、一百套新衣服、三十麵紅旗,連夜送往瓜窪村,考慮到德維爾好吃牛肉,又招呼鄉裏的張屠戶宰了一頭牛犢,組織四百餘名青壯勞力進山修路,大修是不可能的,隻是將坑坑窪窪、路牙修補修補,一夜之間高鄉長幾乎累彎了腰、跑岔了氣……


    當劉小興和德維爾在趙健、孫有道、高鄉長的陪同下回到瓜窪村時,鄉裏組織的鑼鼓隊喧囂震天,鞭炮齊鳴,一路彩旗飄飄,全村的村民隻要能動的都跑了出來,杜大順帶著民兵隊和派出所民警維持秩序,十個小娃娃舉著小紅旗熱情歡呼:“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站在前方等候的村幹部們都穿著鄉裏新發的綠色幹部服,個個精神抖擻,村口幾戶人家的黃泥牆被塗上白石灰,上麵寫著新鮮的大字:相應國家號召,一切向前看!讓劉小興差點認不出來這裏還是瓜窪村。


    馬兆祥猛地一擺手,吆喝一聲:“鄉親們,呱唧呱唧!”


    帶著新奇、震驚、訝異、不解的複雜心情的村民們啪啪啪啪鼓起掌來,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線的老村長迎上前去招呼,劉小興急忙向德維爾介紹,德維爾伸出長毛大手熱情地招呼道:“你――好――”


    劉瞎子一怔,敢情這個洋鬼子也會說咱們話啊,不會是特務吧?


    劉小興忙道:“二爺爺,人家和你握手呢!”


    劉瞎子尷尬地笑笑,右手伸到背後在衣服上搓動一下,這才伸過手來,“你好,歡迎歡迎。”


    鄉親們大笑,也對這個黃毛碧眼的德維爾指指點點,“洋鬼子的眼珠子是玻璃做的?咋跟咱們長的不一樣啊?”


    “乖乖,再看看他的手,都是毛啊!是不是他們那裏缺鹽啊……”


    不過那些婦女見到劉小興人模狗樣的穿著皮夾克、喇叭褲,比之以往更加精神,特別是那雙皮鞋,在臨近晌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皆是咂嘴感歎,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小傻現在是徹底變了模樣,劉狗媳婦禁不住暗暗擔憂起來,小傻混大了,能把洋鬼子都哄到村裏來,聽說這個洋鬼子還是個大財主,那小芳該怎麽辦?


    劉瞎子招呼著眾人前往村支部,劉小興在人群中沒見到老楞,但孩子們都來了,小芳站在人群中對著自己不好意思的偷笑呢。劉小興問其他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老楞為何不來,昨個還安安穩穩給孩子們上課呢,應該不是生病了。


    村部的茅草屋也被連夜修整,倒也顯得整潔利索,德維爾閑坐了一陣,他對這種前呼後擁很不習慣,當初跑到某國和叢林遊擊隊做生意,也不過就帶了三個人,沒想到到了這裏就成了公眾人物,還有一個美女記者不停架著相機在他麵前擺弄,那正是燕卿。


    德維爾與劉小興嘀咕幾句,劉小興笑著對趙健說:“趙叔,德維爾說不需要這麽多人跟著他,這讓他很不習慣,您看怎麽安排?”


    趙健嗬嗬一笑:“這樣啊,行,我來安排。”


    顯然幹部們會錯了意,把百姓趕跑了,幹部們還是留在原地,德維爾撇撇嘴,要到劉小興的學校去看看,他想知道劉小興是怎麽上課的。


    當德維爾看到黃泥做的課桌、小樹墩做的板凳,眉頭皺的緊緊,眼神不停閃爍,助理看到他的表情,急忙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塊手帕,被德維爾揮手打開。


    劉小興忙問道:“德維爾,你怎麽了?”


    德維爾麵無表情地指指課桌板凳,又指指那些大腹便便的幹部們,眼神中閃過一絲怒意,“why-they-are-in-the-mood-for-ostentation-and-extravagance,but-can’t-put-this-school-do-to-improve?in-our-country,it-is-the-naked-crime!”


    劉小興一懵,或許這就是人與人、國與國之間的差距,暗自歎息一聲,若是自己將辦校的經曆說給德維爾知道,隻怕德維爾要跳腳罵娘。


    趙健詫異地問道:“小興,德維爾說什麽?”


    “沒什麽。”


    劉小興語氣平淡地回了一句,讓杜大順去把老楞叫來,幹部們看出德維爾不高興甚至憤怒,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岔子,訕訕地圍坐在教室外麵等候,德維爾憤憤地掃視眾人一眼,坐到教室後排的一顆小樹墩上。


    孩子們很快聚集到學校,好奇又害怕地看著德維爾,德維爾這才露出笑臉,讓助理拿出大白兔奶糖出來分。初始孩子們不敢伸手,假裝客氣,孬六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劉小興點頭同意後都紛紛歡呼著接過糖果。


    劉小興先檢查孩子們的功課,這幾天老楞到沒落下,一板一眼地教書認字,劉小興從新教授新課文,四十分鍾裏自然流暢,沒有任何拖泥帶水或是受到德維爾的影響,孩子們也同樣如此,這讓德維爾放下心來。


    德維爾所放的心,是劉小興的組織能力,因為他要聘請劉小興做他的高級助理,必須考驗他的組織能力和協調能力,在路上聽說這所學校才辦了兩個多月時間,所有的孩子都是第一次入學,親眼目睹才是真材實料,心底也愈發堅定邀請劉小興加入他的公司。


    一節課上完老楞仍沒過來,杜大順回報說老楞不願見到外國人,劉小興啞然失笑,布置學生們作業,讓小芳帶著其他人讀書,陪同德維爾到香瓜山逛逛,這也是瓜窪村唯一的“風景區”了。


    德維爾說出自己的初衷,劉小興哈哈大笑,卻搖頭表示不願意,德維爾詫異地道:“劉,你在這裏能有多少收入?到我那裏去,我絕對可以保證你衣食無憂,我的家族在這裏要不斷拓展業務,我需要你的幫助。”


    劉小興學著德維爾的習慣,故意地撇撇嘴說:“我不願給人打工,懂嗎?”


    “那你是準備自己開公司?就在這裏?”


    劉小興輕搖下腦袋說:“這倒不是,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不是我不想出去,是因為我現在沒身份證啊!哪都不能去。”


    德維爾苦笑一聲,他知道劉小興一旦作出決定,自己是無法改變他的觀點的,就像這些日子以來兩人爭論的一些話題,已經讓德維爾深深領教。德維爾忽然說:“既然他們不願意把這所學校搞好,這樣,我捐助一些,也是對你幫助的答謝。”


    “哈哈,那好啊,你準備幫助多少?你可是每平方玻璃的價錢都以分為單位計算的。”


    德維爾大方的道:“合同是不能馬虎的,學校更不能馬虎,你這個學校太小了,根本不夠覆蓋這座村莊,唔,”德維爾在心底按照首都的物價默算一陣,“我捐四千塊吧!”


    “德維爾,我愛死你了!”


    劉小興抱住德維爾的臂膀,大笑道:“這所小學的名字就以你來命名!”


    【文中德維爾的話:為什麽他們有講排場的心情,但不能把這個學校做得完善呢?在我國,這是赤-裸-裸的犯罪!*因為排版問題,不得不在單詞中間加破折號,請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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