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扶著牆壁從地上爬起來,趕緊打了一盆水把臉洗幹淨,他剛才可是被徹底嚇壞了,八三九四兩次嚴打的餘威還在他的腦海裏縈繞,這個時候生怕被冠以強奸殺人犯的餘黨的名號給關進大牢。


    老牛跟於桂還真的認識而且挺熟悉,於桂就在紡織廠外圍居住,老牛也是這一片兒的人,兩個人原來還挺親密,不過那是於桂還沒落魄的時候,後來於桂沒了工作,老牛覺得自己是有身份的人,才漸漸疏遠了於桂。


    這會兒他一邊詛咒著於桂不得好死,一邊生怕於桂對他有什麽恨意真的將他供了出來,好在王山竟然大度的說了,政府已經澄清了他的嫌疑,老牛這顆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放了下來,在王山麵前別說大爺,現在連孫子都不敢裝了。


    “公安同誌,您找誰來著,我去給你叫去,是不是問案子的事情?”


    老牛擦完了手,跟小學生一樣站在王山麵前,腿還有些發抖。


    王山連忙否認,要說是跟案子有關的事情,就算他不說受害人是陳諾,老牛也會想著受害人是陳諾,以訛傳訛之後說不準對陳諾有什麽影響呢,女人多的地方是非自然也多,恐怕都不是五百隻鴨子可以形容的。


    “我是來調查案子,順路看看女朋友的,她的飯盒忘了拿,我給她送來。”


    王山此刻才理解陳諾當時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這樣一個理由,人家可是個女孩子啊,不過這個理由挺好,起碼說出來之後,無論在幹什麽,都不會有人懷疑了。


    “那,那公安同誌,我的事兒您還查麽?您女朋友是那個閨女,我去給您叫出來,要不,要不我去幫她請假,我跟廠裏的頭頭還算熟。”


    說到這兒老牛突然拍了自己腦袋一下,


    “你看我這人就不會說話,像您這樣的身份那還用得著我去說話,想請多少時間假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兒,嘿嘿,嘿嘿。”


    王山聽著老牛‘淳樸’的恭維,想到自己進去也確實找不到人,畢竟他連陳諾在那個車間都不知道,紡織廠女工穿著工作服的時候從後麵看差別還真不大,讓王山從女人海之中把陳諾挑出來,也太難了點。


    “你去幫我把陳諾叫出來,就是那個眼睛大大的,挺漂亮的那個。”


    想到跟別人介紹陳諾的時候,王山才發現自己對陳諾根本沒什麽太大的印象,所有的一點印象都是從陳若身上轉化過來的,陳若在王山心裏,就是一雙滴水的大眼睛,偏偏沉默的好像萬載寒冰,靜靜的坐在天台上看向整個城市卻不發一言。


    可是陳諾,王山隻能記起那一雙大眼睛。


    老牛愣了一下,別的女工他不認識倒有可能,可是陳諾他不可能不認識,隻是想到王山說陳諾是他女朋友,老牛有點不敢相信,


    “陳諾的男朋友是你啊,怪不得,怪不得,那個,她上午不是請假去看你了麽,你們上午沒碰上啊。”


    老牛的話明顯有點問題,尤其是怪不得,還連說了兩個,王山知道有點蹊蹺,不過也沒多想,肯定是陳諾在建備派出所說了之後被誰傳到了紡織廠裏了吧,畢竟兩個單位距離太近了。


    不過陳諾是上午專程請假看自己的,這妮子不會隻是跟自己說道謝吧,還有什麽事兒沒說完?


    “啊,我以為她來上班了,是隻請了半天假是吧?”


    王山隨口問道,如果陳諾請了全天假,王山倒是得想著用什麽理由跟老牛問問陳諾家住北馬莊那個村的,陳諾的戶籍可是早就調到了紡織廠的集體戶上,王山查戶籍資料是查不到陳諾的住址的。


    老牛不迭的答道,從剛剛裝進口袋的小紅煙盒裏掏出兩根煙來遞給王山,


    “嗯嗯,她昨個說的今天上午不來了,下午應該還來,哦,您坐著稍等幾分鍾,一點半上班,這還有三五分鍾就到了,我去刷刷杯子給您接杯水。”


    老牛拿起門衛房桌子上的搪瓷杯子,小跑著向內側的門跑去,王山一屁股坐在了老牛的板凳上,心想等會兒應該問問陳諾這紡織廠的問題,畢竟基層員工應該最是了解工廠的弊病所在,將來老爹起草改製意見的時候也能有的放矢。


    老牛還沒等回來,門口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是那種黑色條紋呢子布鞋走路的聲音,一般商場裏的售貨員和工廠的女工都喜歡穿這種布鞋,站的時間長也不會腳疼。


    “陳諾。”


    王山順著聲音看過去,一眼就認出來了走進來的女人是陳諾,跟陳若太過相似的兩張臉,如果不是兩人年齡上有差距,王山都會想她們是雙胞胎。


    陳諾心事重重的低著頭走進來,原本都沒注意到椅子後麵坐的不是老牛,此刻被王山喊了一聲才詫異的發現是王山,


    “怎麽是你,你,你來找我幹什麽?”


    說完陳諾才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王山坐在這裏,可不一定專程是等她的,轉眼一想,早上因為王山的冷硬,陳諾都忘記了把自己帶的午飯拿走,陳諾也不好意思再回頭去要飯盒,至今還餓著肚子,所以看向王山的眼睛裏,還略微有些怒火。


    “把午飯給我送回來了?”


    “午飯,那個是你的午飯,不是給我準備的愛心便當啊!”


    王山發現自己有點自作多情了,還以為那是陳若送給自己的禮物,要不然陳諾怎麽會鄭重其事的說,妹妹給我的東西。


    “是你的午飯你早說啊,我就說準備了這麽點兒也不夠我吃的,這才多大一會兒就有點餓了。”


    陳諾看著王山那很應該的樣子,眼淚都差點氣出來,這人也太霸道了吧,早上起來就凶巴巴的,氣的自己連午飯都忘了拿,他把自己的午飯吃了,竟然還嫌少,那本來就不是給他準備的好不好。


    聯想到自己最近的經曆,陳諾的眼淚一下子就跟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顆一顆的滴落下來,母親病危,妹妹考上了大學可是學費也不便宜,自己的工資已經都用來給母親看病,上哪兒籌措給妹妹上學的錢啊,而且妹妹一旦上學去了,母親在家誰來照顧呢?


    王山想不到自己隻是說了不夠吃的,就讓陳諾哭了個梨花帶雨,


    “你,你別哭啊。”


    他還沒勸完,老牛已經興衝衝的端著搪瓷杯回來了,一看這幅場景,立馬又退了出去,“你看這是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兒啊,怎麽還哭了來,是你男朋友又不是王周光那混球。”


    “王周光是誰?陳諾,這,這是怎麽回事兒啊,你先別哭,坐這兒歇歇。”


    拉了一下陳諾的胳膊把她拉在老牛的板凳上,王山有點手足無措,如果真是自己女朋友也好,也知道怎麽哄,大不了抱住親吻一通也就解決問題了,可現在是兩眼一抹黑,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啊。


    “你別管,飯盒給我送來了沒有,我要去上班了。”


    陳諾擦了一把眼淚,伸手搶過王山手裏的手提袋,兩條長腿跟鴕鳥跑步一樣,衝進了工廠的車間裏。


    王山搓了搓手掌,


    “老牛,這是怎麽回事?”


    老牛畢竟也在門房幹了幾十年,知道察言觀色,也知道有些事情外人說總不如小兩口自己說出來好,所以尷尬的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你還是問陳諾吧,還不就是你們小青年的事情。”


    老牛覺得自己已經偷偷的把事情說出來了,已經稱得上投桃報李,王山應該感謝他才對,王山也覺得自己已經聽出來了,可能是有個叫王周光的小子,一直在追陳諾,而陳諾不大喜歡他。


    陳諾這麽漂亮的女孩子,如果沒有人追才是怪事,恐怕就算是名花有主了也會有許多不畏花梗上尖刺的男人前撲後繼。


    從紡織廠出來,王山會派出所去上班,休息了一個星期手頭積攢了很多活兒都還沒幹完,上午又被叫到宣傳處耽誤一上午,搞得跟特務接頭似的,幸虧有三萬塊錢懸賞。


    這三萬塊錢原本是兩萬,因為成方言要給褚中遠施加點工作壓力,臨時提高到三萬,而且市局原本有個打算是若嫌疑人是被自己幹警抓住,這三萬塊錢就可以省下來,畢竟懸賞通告是針對普通群眾的,而幹警抓犯罪嫌疑人卻是分內的工作,就算是負傷甚至不幸以身殉職也是職責所在。


    可是褚中遠倒台之後,這件事情就落在了成方言的頭上,財務處向成方言匯報的時候成方言才想起來,破案的不是別人,是市政府副市長王世平的公子,更是能跟政法委書記吳國進說上話的民警,他可不想因為這件事情得罪了王山背後的這兩個人。


    所以才連忙讓宣傳處牽頭把這件事落實下去,而且特意叮囑了一定要保密,宣傳處長自然連手下都沒通知,就跟特務接頭一樣把三萬塊錢塞進了王山手裏。


    想到錢,王山一拍自己大腿,到手的三萬塊,就這樣進了陳諾的口袋,自己可什麽事情都沒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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