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自古以來就是南方大城市,歐陽修在《有美堂記》裏這樣描述:“錢塘自五代時,不煩幹戈,其人民幸福富庶安樂。十餘萬家,環以湖山,左右映帶,而閩海商賈,風帆浪泊,出入於煙濤杳靄之間,可謂盛矣!”


    如今的大明,雖然繁華的背後隱藏著危機,但是在危機爆發之前,它依舊是大明最大的盛世。


    杭州城氣象萬千,城郭相連,周圍城壕寬廣,呈不規則的長方形,隨地勢河道彎拐有致,江南運河由鎮江起,經蘇州、嘉興等地而達杭州,西湖氣勢磅礴,猶如杭州的一顆明珠。


    城內街道,以南北向八條並行的大街,和東西向的四條主街互相交錯而成。這十二條大街可容十多匹馬並肩而進,極具規模,其他小街橫巷,則依這些主街交錯布置,井然有序。


    林振軒在港口下了船,便隨著李家的夥計前去李府報道。


    馬車經過布滿官署的大街,再繞過舊宮城的高牆,來到東北角達官貴人聚居處。


    沿途熱鬧升平,街上的行人比澳門多上了數倍不止,見到李家的旗幟,都現出尊敬神色,李家從杭州收購無數貨物,不知養活了多少貧窮之家。


    李家的府第巍峨矗立在道路盡處,高牆內樹木參天,而在李家的後花園內,李家家主李華梅麵露微笑,俯著身子,正在用心澆灌著開得正豔的秋菊。


    一名丫鬟急匆匆而來,走到李華梅的身邊,輕聲道:“小姐,那個杜公子又來了。”


    “就回他說,我出門了。”李華梅頭也不抬,隨口說道。


    丫鬟有些著急道:“恐怕不行,杜公子說他派人盯著我們李府,從昨天早上到現在,沒有看見小姐你出門過。”


    李華梅眉頭微蹩,站直身子,放下手中的水壺道:“那就說我正忙著。”


    “好的小姐,我這就去。”丫鬟無奈,隻有一拉衣裙,轉身準備離開。


    忽而,傳來一聲清朗的聲音:“小生有禮了,李小姐原來在後院養花哩。”


    隻見一名偏偏少年郎麵含笑意的走了過來,此人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身著水墨色衣,頭戴一片氈巾,生得風流韻致,正是浙江巡撫杜文龍的三兒子杜若溪了。


    這小子不光光是一個繡花枕頭,而是有真材實料的,素以詩文聞名於蘇杭之地。


    那杜若溪走進來後,恰好看到李華梅半蹲俯身時挺翹的臀部,眼中不禁爆發出一股強烈的占有欲,不過,在李華梅轉過頭來後很好的掩飾了過去。


    李華梅微微欠身,淡淡道:“杜公子,華梅有禮了。”


    杜若溪自認為露出最迷人的笑容道:“李小姐,你和我太過見外了。”


    李華梅拿起自己鋤草的小鋤頭,正色道:“杜公子,你既然不守禮節闖我後院,想必有什麽要緊的事兒吧?”


    杜若溪聞言微微一滯,好在他來的時候就想好了說法,不慌不忙道:“華梅,三日後有一個詩會,我想邀請你去參加。”


    自從中西辯駁大會的消息散開後,杭州城內匯聚了無數的風流才子,大會時間還沒到,這些人又沒有其他事,紛紛弄起了什麽賞詩大會啊、賞花大會啊。


    這些人每日裏飲酒作樂鬥詩遊西湖,西湖上飄蕩的畫舫那可是夜夜爆滿,青樓妓院狠狠賺了一筆。


    當然,杜若溪邀請李華梅去的是一個正規的詩會,大多是薄有名聲的一些少年公子。


    李華梅卻直言拒絕道:“我不通文墨,喜歡舞刀弄槍,去了詩會隻能出醜,你邀請錯人了。”


    李華梅喜歡舞刀弄槍是真,但也不至於不通文墨,所以她拒絕得不留一絲餘地。


    可惜,杜若溪就像是沒有聽明白一樣,反而笑道:“華梅即便不發一言,隻要站在那裏,就是一道美麗的風景,況且沒有人要求去了詩會就必須作詩的。”


    李華梅還是搖頭道:“商會事情繁忙,恐怕沒有時間前去了。”


    杜若溪這個時候也稍微有些生氣了,不悅道:“華梅何必一力推諉,杜李兩家親如一家,難道華梅你連這點小小的要求也不答應我嗎?”


    杜若溪邀請不得,開始以勢壓人,強怕起來了,這讓李華梅更是厭煩,隻是緊抿著嘴唇不說話。


    “李小姐不作聲的話,我就當你答應了。”杜若溪滿意的從懷中抽出一張燙金帖子來,擺在地上道:“這是詩會的邀請函。”


    李華梅俯身撿了起來,杜若溪像是贏得了一場戰爭的勝利般,臉上掛上了得意的笑容:任你李華梅平日如何故作高傲,今日還不是要折服於我,哼,總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願的俯首稱臣。


    李華梅撿起邀請函,遞給一旁的丫鬟,笑道:“小梅,你那天有空嗎?這張邀請函送給你,你就去長長見識吧。”


    杜若溪一張俊俏的臉龐,瞬時就變成了豬肝色,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李華梅氣結道:“你,李華梅,你不要太過分。”


    李華梅淡淡笑道:“杜公子說笑了,我早已盡告知你那天沒空,杜公子又何必為難一介弱女子呢?”


    如果可以,杜若溪現在就想破口大罵,轉身而走,但是一來他父親已經再三叮囑他要討好李華梅,取得她的芳心;二來杜若溪向來自詡風流倜儻,他認為把李華梅弄上手是遲早的事,何必現在發怒,在佳人麵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思量再三,杜若溪還是強壓下了這口氣。


    正在此時,一名家丁領著一人走進了後院。


    “小姐,林公子來了。”那家丁邊走邊上報道,李華梅曾有言,若是林振軒到了,馬上領他來見她。


    這位家丁可是把她的話牢牢記在了心中,等到林振軒一自報身份,便討好的帶來了後花園來。


    李華梅的俏臉宛若百花綻放,一下子笑了開來,上前迎向林振軒道:“你來了!”


    “是的,我來了。”林振軒笑了笑,伸出背後的手道:“我記得你說過,你小時候喜歡冰糖葫蘆,我在路上看到,買了一串過來。”


    李華梅接過那串紅豔豔的冰糖葫蘆,嬌嗔道:“我隻是隨口說說,都這麽大了,誰還吃冰糖葫蘆。”


    “不喜歡嗎?不喜歡給我吃。”林振軒一本正經的作勢欲搶。


    李華梅一個轉身,甩開他伸過來的手,笑道:“那有你這麽小氣的,送人家一串冰糖葫蘆還要強回去。”


    杜若溪看著兩人旁若無人的打鬧,尤其是李華梅情不自禁的表露出,從未在他麵前出現過的那種小女兒情態。


    嫉妒之火瞬間灼燒到了他全身,杜若溪但覺心口堵得喘不過氣來,眼前這位男人到底是誰?


    是誰?莫非是林振軒,對,應該是他,聽說這小子討女人有一套,果然如此,一串小冰糖葫蘆居然能夠逗得李華梅如此開心,自己往日來送的一些珍珠翡翠,反而會受到她一樣價值的回禮。


    杜若溪陰沉著臉輕輕咳嗽了幾聲,引起兩人的注意力,然後皮笑肉不笑道:“華梅,這位仁兄是誰?我在你身邊二十多年,怎麽從來沒有見過他呢?”


    林振軒其實早已經注意到了眼前這位長相頗為俊俏,帶點胭脂氣的男人,隻是重逢後的喜悅讓他暫時忘記了一切。


    不過,這回聽到這男人的語氣,看到他隱藏不住的嫉妒之色後,林振軒心中有了一絲了然,卻一臉微笑的看著李華梅。


    李華梅這才意識到還有外人在場,臉蛋微紅道:“子軒,這位是巡撫大人的三公子,杜公子,這位是子軒。”


    李華梅稱呼杜若溪為杜公子,稱呼林振軒為子軒,親疏一眼就能看出來。


    杜若溪臉色愈發陰沉,走到林振軒麵前,不爽道:“你就是林振軒?是李家的一位船主?以後若是要托運些東西,倒是可以找你。”


    杜若溪話中暗藏的意思是:你林振軒就是一跑腿的。


    林振軒盯著杜若溪眼睛看了半響,直盯著他渾身不自在,忽而豪爽道:“杜三公子有何貨物想要販賣,我林振軒分文不取運費。”


    “哼,俗不可耐,三句話不離本行。”杜若溪連連搖頭,鄙薄道:“這就是低賤的商人想法啊。”


    這句話連李華梅也罵進去了,杜若溪說完之後,自知不妥,急忙轉移話題道:“林公子你博學多才,有泰西大儒的稱呼,我杜若溪久仰大名,恨不能一見,今日得見不勝榮幸。恰好,我這裏有一封詩會邀請函,還請林公子你蓋時參加,讓我增長些見識。”


    李華梅一臉擔憂的看了林振軒一眼,然後不著聲色的搖了搖頭,她可是知道這位杜公子是成心想要為難林振軒。


    杜若溪笑了笑,又道:“林公子大才,不會怕參加區區一個小小的詩會吧,如此,小可會認為林公子隻是浪得虛名之輩,隻好上報父親和李大人,取消林公子辯論大會的資格了。”


    “唉!”杜若溪搖頭晃腦道:“林公子可是華梅看重和推薦的人,若是被取消資格,丟了自己麵子倒是不要緊,怕隻怕會丟了華梅的麵子。”


    林振軒冷冷道:“我們詩會再見。”


    “很好。”杜若溪笑開了懷,遞過邀請函道:“時間是三日後,地點上麵寫的有,還請林公子那日不要臨時推脫,否則隻會徒增笑柄。”


    杜若溪又看了李華梅一眼,抱拳告辭道:“華梅那天若是有空,也請來一趟,或是我看在你的麵子上,會讓別人留點情麵,那麽,告辭。”


    李華梅氣得牙癢癢,等到杜若溪的背影消失後,略顯擔憂,失了方寸道:“子軒,你不該那麽衝動,現在該怎麽辦,算了,讓我一個人去,我一個人受辱,總好個兩個人受辱。”


    林振軒輕輕捂住她的小手,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道:“別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


    轉而打趣道:“梅梅,這段日子有沒有想我?”


    “你這人,說了幾句話,又開始不正經起來。”後花園內,響起了李華梅嬌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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