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後。


    維克多來到通往書房的走道上,據通知他的管家說,烏沙科夫公爵下午有件事情想要找他談談,具體緣由他不清楚。在距離書房門口還有一段距離時,他聽到裏麵傳來的談話聲,聽聲音應該是布萊克和烏沙科夫的。


    他放慢腳步,想等裏麵的交談結束後再進去。


    “不,這太突兀了!在其他方麵都沒有得到充足準備的情況下,你過早的想要實施這些計劃,幾乎不可能!”


    烏沙科夫的聲音剛落下,布萊克的聲音就接著響起:“但總是消極的等待下去,永遠就沒有出頭的一天!失敗不過是重新來過,等待就一定會錯過機會!你現在到底在猶豫什麽?兩院那群議員難道全部會反對?我們扶持的那些議員呢?參議長帕爾米羅?馬裏諾這時候又幹什麽吃去了?”


    “你別著急!坐下,先坐下來說!我知道國會持反對的人數確實不會超過一半,但你好好想想,這種局麵是好不容易才維係起來的,我們不能夠隨便的操控哪一位議員,或者命令議長不經大腦就同意我們的看法,這需要時機讓那群反對的黨派閉嘴!否則一大堆反對票上來,這法案是絕對無法通過的!”


    “兄弟會那群人呢?他們有需要的時候我二話不說就能夠為他們提供幫助,替他們排憂解難!當我需要他們的時候,就全都不把這當回事了?”布萊克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他們大部分人的意見是需要更穩妥的條件出現後,才會大力支持你的計劃。”


    “一群白眼狼!混蛋!”布萊克的聲音終於爆發了,“混蛋!混蛋!狗娘養……啊!這都什麽事!”他想要罵粗口,但又強迫自己停下來。安靜一會兒後,他的聲音又繼續傳出來:“抱歉,我剛才失態了!”


    “你早應該把你這急躁的脾氣改改了!”烏沙科夫說,“你是一名出色的軍官,戰略謀略,你難道比我懂得還少?給我聽好!這裏雖然不是戰場,但同樣離不開上戰場對敵的謹慎心理。間接,直接哪個更好,你說?”


    “那你認為我就該繼續無目的的等待著?”


    “不,不是這樣的。你應該聽說最近西西裏上發生的事情了吧?”


    “黑手黨鬧事,但不過是一群雜毛罷了。”


    “他們可不是簡單的小角色。”烏沙科夫說,“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稍稍利用他們,煽動他們對政府的敵對情緒,再在此基礎上鬧出點事情來。”


    “但那個總理――那個養著脫衣舞娘當情人的家夥,他總會有辦法去應付的。”


    “他?”烏沙科夫的笑聲傳來,“他要是敢處處與我們唱反調,遲早會吃不了兜著走的!他從哪裏爬起來,就得從哪裏摔下去!”


    “女人的肚皮?嗯,不錯。然後呢?”


    “然後……”


    剩下的維克多沒有聽清楚,他也不想有窺探他人秘密的行為,隻好離開。他在附近的走廊裏逛了逛,看看牆壁上的畫,陶冶一下情操……又過去幾分鍾後,布萊克從書房裏走了出來,臉色仍然有些發紅,看來是大動肝火而尚未消退的征兆,他經過維克多身邊時,打了個招呼:“下午好,維克多!”


    “下午好,先生!”維克多朝他點頭致意,然後他們沒有再說話,也許是布萊克覺得在晚輩麵前很尷尬,他快步走下樓去了。


    維克多走進書房。


    公爵坐在書桌後麵,一隻手揉著太陽穴,看到維克多進來,苦笑著說:“一股硝煙的味道……快坐下吧。”


    “你應該知道我叫你來是什麽事吧?”


    “不知道。”維克多老實回答。


    “嗯……這回倒像是我太在意了。”烏沙科夫自嘲的說,“你在訓練期的表現我剛聽查理說過了,非常的出色。也恭喜你達成自己的心願!剛才我和他談的一部分內容也是有關這方麵的,不過矛盾很多。具體是什麽,現在不太好說。不是不想告訴你,而是聽起來非常的亂。”


    “我能理解。”維克多說。


    “能理解就好。叫你過來的主要事情就是上次我答應過你的,在你通過考核後,告訴你一些事實。”


    維克多這才發覺,半年前烏沙科夫確實對他保證過,隻不過他沒放在心上罷了。


    “有關你母親的事,說她是死去了,那是不對的。其實……好吧,如果資料沒錯的話,她現在仍在人世。”


    “什麽?”維克多裝作意外的說,但這對於一個來自未來的靈魂來說,親情又有多大的關聯呢?相比這些毫無來由,幾乎沒見過麵的血緣關係,他更珍惜現在的,這裏有待他如同親生兒子般的公爵和公爵夫人,有時而冷臉,但實質上對他並不缺乏關注的布萊克……還有一個很可愛的戴安娜。


    烏沙科夫同情的看著他,說:“這裏麵就與你父親弗拉基米爾有關係,對待感情,他在這方麵的作風有些……雜亂。三天兩頭換女人的事情在他身上也不稀奇,但上世紀90年代,他在美國對一個來自東方國家的女人著迷了,她是個中國女人。一開始我以為是新鮮感,但沒想到一來二去,幾年都不見他對其他女人動過心思……但好景不長,事情在她即將返回國內的時候出現了些變化――她懷上了你,一個男孩。對於日益衰弱的羅曼諾夫家族來說,男孩的出現有著重大的意義,但他們為你的歸宿產生了分歧,不久後,你出生大概才幾個月後就被他抱回了歐洲。你父親也在兩年後死去了,自此,我也無從得知她的具體身份,也就徹底沒了聯係。”


    “就像電影裏的情節。”維克多說,怪不得,他覺得“倒黴蛋”在樣貌上總有些東方人的特征,事實還真是如此,但羅曼諾夫家族數代的混血下來,他是多國混血,所以表現的特征並不是太明顯。


    “生活真的是如此戲劇化吧!你父親死了這麽多年,如今你已經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目標。我覺得,再按照他當年固執的想法繼續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所以經過我的一番打探後,有關她的信息我已經拿到了。”烏沙科夫拿出一個u盤,“資料就在這裏麵,該怎麽做,就看你自己的決定了。”


    維克多接過u盤,然後問:“關於我父親,還有更多的故事嗎?”


    “你關心哪些方麵的?”


    “好奇他與你,布萊克,或者兄弟會的關係。”


    “哦,一直都沒機會解釋,你對這些事情好奇也正常。”烏沙科夫了然的說,“用封建的話來說,他與我是君臣關係,但他一直都強調我們是合作走獨木橋。至於‘布萊克’,當初他們還年輕啦,臭味相投。查理從法國最好的軍校畢業,誌向是做一名將軍,而弗拉基米爾在兄弟會武力組織的基礎上,發展了一支名叫‘天啟’的雇傭軍隊。八九十年代缺少法律約束,而且世界各地戰爭矛盾比較多,所以發展的不錯。到後麵,你父親描繪出未來的軍事藍圖時,也許那時候查理就動心了,在他死去後不久,這家夥頭腦發熱的就從軍隊裏申請退役,放棄了大好前途而進入兄弟會接手了你父親的工作。”


    “至於兄弟會,一百多年的曆史實在是太複雜,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隻能說組織裏麵其實少不了一些頑固守舊的和創新向前的家夥,他們觀念對立,關係也不算太融洽,但在共同利益的維係下,大家都不會輕保持對某一方的敵意。不過偶爾,也會因為觀念的不同而產生一些摩擦。”


    他們聊了不少,當維克多身為兄弟會的核心一員時,也慢慢揭開了兄弟會神秘的麵紗和裏麵各種角色之間的關係。確實如同烏沙科夫所說,太複雜,甚至是底層的成員都無法摸清兄弟會金字塔建築的上層構造。互相爭鬥的事情並不是沒有發生過,但隻要主要人物還在,都很難發生大亂。


    在城市裏的最後幾天休假,除了去完善和修改自己的計劃外,維克多還抽空整理了兄弟會武力組織以及相關手下的信息。該組織目前主要就是由布萊克負責,原本是訓練安保力量的,但在布萊克的改革下,性質已經悄然發生變化。用更長遠的目光來看,布萊克甚至有打造一支軍隊的念頭。


    而裏麵的成員大多數都是從一些無父無母的孤兒身上招募的,當年的波黑戰爭就留下了一大群無家可歸的孤兒。在這些孩子年輕尚輕時,利用他們無依無靠的心理,輕鬆的就他們拉攏進組織,與其他孩子一起訓練。在這個過程中,會有人對天真的他們進行深刻的洗腦教育……以至他們長大成人後,都會把自己的曾經看淡,反而把這整個他們呆了十幾二十年的組織當成家。


    對此,維克多不知道是該悲哀還是憤怒,年紀輕輕的他們就接觸了其他孩子可能永遠無法接觸的東西,並且在培養戰士的意識灌輸下,他們最終都會走上這條路,成為一名手握武器的士兵。


    但如果不是這樣,那這些孩子的未來又在何方?餓死?這倒是有可能。但更多的是在社會的影響下,走上犯罪的道路,沒人管束,他們從小偷小摸就會發展到搶劫,綁架,販賣人口……盡管現在的組織也不是什麽好貨色,但至少有被認可的共同歸宿,有紀律在約束,並且保持著士兵的理念。


    他翻開了自己手下的資料,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有些人說話的口音仍然改不掉,比如大毛和二毛的俄國腔調。習慣和性格也因為地區而呈現出不同,比如沉默的騎士是德國人,大膽的刺客來自西班牙。禿鷲是奧地利人,而黑熊是法國的,竹竿來自美國,山貓帶著功夫從中國來……這裏麵簡直是一個各國士兵的大雜燴。但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自小的表現就十分出色,在其他無法承受訓練的孩子相繼被淘汰後,他們被認定為優秀的戰士人選。通俗的說,他們就是一群天生的戰爭動物。


    某些時候,維克多覺得自己離他們很近。


    在聯邦對一批強行抓來的平民進行測試後,大部分人都隻是作為炮灰而進行洗腦,而他以及少部分人則被列為“精銳”。實際上就是更有效,更具有價值的武器,被用在關鍵的地方。


    他更能理解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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