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生活,雖然比不上那些巨富地主,更談不上紙醉金迷。但對於無數像劉小江這樣常年受到各種盤剝壓榨,如今又因為戰亂而流離失所的人們來講……如今這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家田園式的生活卻足夠讓他們滿足的了……


    也許,沒有美酒佳肴。


    但米缸中充足的稻米、麵粉卻是足以讓一家人吃飽,而不用揪心的算計著每個月的口糧。


    也許,沒有錦緞華裳。


    但一件厚實保暖的短襖和一雙布鞋也已經足夠讓他們在這樣的冬季中不再像以往一般對外出愁眉不展,讓腳上凍出無數裂口和凍瘡。


    也許,沒有特權和名利。


    但在這裏至少也沒有人依仗著權勢和官職而壓迫欺辱自己。


    這裏萬象更新,也許沒有一個恢宏帝國的繁花似錦,更沒有豪門巨富們一擲千金打造的流著蜜糖的酒池肉林。


    但這裏至少也還是一片淨土,沒有任何權勢、名利所結合誕生出的肮髒汙穢。


    人人平等雖然尚無法做到。


    但至少做到了大部分人人平等,法律麵前人人平等,大部分資源合理分配,社會關係團結而緊密的情況。


    在這裏,隻要不過於憊懶便能靠著分配租賃到的田地養活一家老小。


    一些勤勉的家庭甚至可以有餘糧去出售後購買肉食、水果。


    人們之間的關係多是平等而自由的,沒有人能以特權壓迫。


    這些,對於生活在一個已經腐朽的帝國環境中的明朝難民來說簡直就是見所未見的,聖人所說的“大同世界”。


    這一切對於大家來說都新鮮無比,也寶貴萬分。


    ……


    作為一名從出生起到逃難前就很少出過家鄉三十裏地的農夫,劉小江沒有一點後世所說的“文化”,甚至連自己的名字也隻是從祖墳的墓碑上認識了“劉”、從附近一條江畔的一座石碑上認識了“江”,以及那如同小雞爪印的“小”。


    在這種情況下,劉小江自然從沒聽說過什麽大同,更不懂曆史上那些好的朝代是什麽樣子。


    對於社會和國家的認識也是萬分淺薄。


    但自小從爺爺奶奶,又或者村子裏其他喜歡坐在牆根、大樹下的老人口中聽聞到的那些代代相傳的古老故事中,劉小江還是知道一些介於真實和“藝術加工”的美好生活的傳說的……


    吃飽。


    吃肉。


    穿暖。


    不被欺負不被殺。


    這便是劉小江和許多與他差不多的大明普通百姓對於美好生活的認知。


    民以食為天。


    有保障的尊嚴和生命。


    如此簡單的要求,如此直接而輕易――以至於如果在後世人看來,這樣隻不過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罷了。


    在後世的與劉小江同齡的人們在酒桌上、飯店裏浪費掉還剩下半盤子的肉菜、丟掉一碗一碗的米飯,將酒水偷偷吐進茶杯的時候,已經沒有人會想起這一切的來之不易了。


    在未來那個用無數先輩人民的奮鬥、勤勞、智慧和血汗鑄就的文明昌盛的時代裏……人們肆意的浪費著、遺忘著、輕忽怠慢著過去世界任何一個時代的人民階層都不曾享受過的美好生活。


    作為一個兩個月前還生活在高壓社會底層,為了一口吃食而勞作不休的明朝百姓。劉小江無從得知未來三百九十年後那個建立在幾次工業革命和過度開發下的社會的奢侈浪費。


    但他明確的知道如今的生活的來之不易!


    誰也不能奪走這一切!


    哪怕是以往所畏懼的官府朝廷也不行!


    感受著無數子彈在胸牆上麵嗖嗖飛過,自己瀕臨死亡的恐怖瞬間便將劉小江從迷茫中喚醒過來。


    他向著剛才撲倒自己的民兵隊長投去感激的目光,不成想對方卻是猛拍了他一個巴掌:“再在戰場上犯迷糊,老子抽死你!”。


    罵完,這位身材粗壯的民兵隊長似乎也明白劉小江心裏的顧慮,大聲說道:“那些人要衝進來殺死我們!殺死你的家人朋友!你為什麽不能殺他們?!別再猶豫!幹掉這幫畜生!”。


    兩人爬起來,劉小江抓起一根堆放在牆邊的箭矢,重新開始上弦。


    期間明軍輪替的鳥銃不斷向牆頭開火,打的單薄的木牆劈裏啪啦的亂想,甚至已經有幾處地方因為連續被打中兩次以上而被子彈擊穿。


    劉小江知道,這意味著他們即將喪失胸牆的保護,而部分暴露在敵人的鳥銃下。


    想到這裏,劉小江手裏上弦的工作不由得又快了一分。


    在搭好弩箭向外發射時,他特別注意的看了一眼外麵的情況――雖然此時戰場上因為明軍的鳥銃而布滿硝煙,但對麵橫七豎八的屍體仍然說明對方在中近距離的對射下付出了比村內更大的傷亡。


    來不及細細尋找目標,在人數這樣多的戰場上,隻要大致方向和角度不偏的太離譜,其實瞄準並不是特別重要。


    向著人最密集的地方射出了箭矢之後劉曉江便趕緊裝填下一發弩箭。


    雙方激烈對射。


    明軍人多勢眾,火力凶猛,但鳥銃裝填速度慢,隻能將兵力輪番排開,而且遠遠不是三段式那種分成三部分就能保證持續射擊的分配,而是將所有鳥銃手分成了一個個小隊,按照每個小旗來射擊。


    除了開始的幾輪轟擊之外,平時也隻有兩三個小隊,二三十人在保持射擊。


    那些近戰武器的明軍更是隻能站在後麵觀戰,至少在牆頭的大部分弓弩被壓製下去之前是派不上用場。


    牆頭的村民人少,弩機更少,但好在有胸牆保護,每次上弦裝箭時更是可以在牆後完成,不必像明軍的鳥銃手一般站在人群裏像個靶子一般的裝填彈藥。


    因此,雙方一時間倒也是勢均力敵的態勢。


    但雙方都明白――當戰鬥持續一段時間之後,隨著村民的死傷和弩箭的消耗,雙方的遠程力量終究是會偏向於明軍一方。


    到村民們對明軍造成的傷害不足以壓製明軍的時候,那麽負責近戰的明軍自然會通過隨軍攜帶的攻城設備開始攻擊村子。


    考驗雙方戰鬥力的近身血戰也是遲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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