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們的心目中,多少歲之前算是年輕人?嗬嗬,得了吧,少拿“我的心永遠年輕”、或是“我的心理年齡永遠十八歲”這種話來糊弄我。你們應該知道什麽叫做年輕人――質樸,純真,從不擔憂老死或是病死這種事。你們這些渾濁不堪怕死怕的要命的老混蛋,休想在我這樣一個更渾濁更怕死更老的混蛋麵前裝嫩。


    現在的人類平均可以活到七百歲,普遍的認識是:二百歲以內的人都算是年輕人。可是在我年少的時候,人們的平均壽命才隻有區區一百二十年,在那個時候,人們普遍認為,隻有三十歲以下的人才配被稱作是年輕人。


    不要嘲笑這個標準,先生們。其實在我的眼中,人類的平均壽命不管是七百歲還是七萬歲,“年輕人”的標準,都應該是三十歲以下才是。人在這個世界上一旦活過了三十歲,就已經永遠失去了那種……那種……那種不可名狀的氣質。


    怎麽,你一定要質疑我的這種說法嗎?你一定要我拿出證據嗎?


    好吧,請你閉上眼睛,回憶一下愛情。首先回憶你最近的一段愛情,然後再依次類推,一直回憶到你三十歲之前的愛情。嗬嗬嗬,喂,你眼睛裏霧蒙蒙的是什麽啊?你是不是很想說,隻有三十歲之前遇到的愛情才是純真的愛情?你想說那個時代的人比現在單純,那個時代的人戀愛時不受世俗、金錢、權勢、種族、家境、地域的種種限製?


    不,其實不論哪個年代,錢權勢的攀比與誘惑一直都在。隻是在那個時候,未滿三十歲的你以及你的愛人,還擁有純真、擁有那種年輕人特有的氣質、特有的思考方式而已。


    在我的年輕歲月中,給我影響最深的愛情是那一段呢?


    雷、安娜、還是喬恩或是菠麗妮?不,都不是,他們都是我永遠難以忘懷的人,不過他們對我的影響,還不至於波及我的整個人生。


    對我影響最深的一段愛,來自貝蒂。當然了,在世人的眼中,她叫貝麗絲蒂亞。


    沒錯,就是那個貝麗絲蒂亞,在她之後,已經沒有什麽人敢於給自己的女兒起名叫貝麗絲蒂亞了。我說的就是她――先賢貝麗絲蒂亞、自由的捍衛者貝麗絲蒂亞、新紀元的締造者貝麗絲蒂亞、最高人類聯盟的首任理事長貝麗絲蒂亞。


    無論在哪一個曆史人物排行榜上,她的名次都會保留在三甲之內;無論哪一本哲學巨著或是政治出版物上,都會或多或少的引用她的名句。她的一本自傳,銷售量比我所有自傳加起來還要高一百倍。


    對了,她那本自傳裏還提到過我,就在離扉頁不遠的地方――“捍衛自由是一段艱辛的道路,尤其是起步的階段。所幸,在那段最為黑暗的時期內,有許多熱愛自由的民主人士為我們提供了幫助。比如說,高遠先生、海格斯礦長……程金剛船長……凱蒂女士、蒂亞修女等共計三千多名高尚的人士。在本書的序章部分,我要向他們表示衷心的感謝。”


    怎麽樣,找到我的位置了嗎?就在十幾頁人名最中間的那個部位。哎,你千萬不要翻過了,再往後還有一百多頁記錄著元勳將領的名錄,那裏麵可沒有我!


    從她提到我的口氣來看,我在她的眼中似乎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她第一次找到我的時候,語氣可不是這樣的。


    她來找我的那個時候……大概也就是我好不容易扔掉鬆鼠,利用黃金坦克號在旅遊業、博彩業剛剛起步的那個時期吧!


    當她坐到我麵前的時候,我並未認出她是誰,不過她的外表卻深深打動了我。


    她很瘦,臉上的線條很硬朗,她的膚質是北歐人特有的那種緊致,感覺很像是和田玉的那種堅硬細膩的質地,與亞洲人種那種吹彈欲破的細致完全不同。


    她從發型到穿著上都很正式、很商務,但是,我仍然能感覺出她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朋克氣息。那種氣息也許來自她犀利的眼神,也許,她們北歐的女子就是這個樣。


    我們見麵的地方時木衛二上一個叫做“謫仙”的酒吧,那個酒吧的主題是“漢服與儒學”,我覺得這種主題與我亞洲東方人的血統很搭,所以我不在黃金坦克號上的時候,一般都泡在那裏。那時候她徑直的穿過一大群仙女儒生打扮的癮君子,兀自出現在我麵前,開口就說:“嘿,小子,我要租你的船。”


    說實話,這不是個談生意的地方,何況我還喝了酒,也不是談生意的狀態。所以我抱歉的一笑,沒打算再搭理她。


    “你的船是唯一能夠避開政府管轄的船,不是嗎?我租用你的船兩年,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報酬的。”她淡淡的說著。


    我笑容裏的歉意更濃了,我甚至根本就沒有詢問她滿意的報酬是指多少錢,就不假思索的就拒絕了她。我的借口是:黃金坦克號從不外租。


    我拒絕她的原因是:黃金坦克號收益方式是她無法想象的。我嚴格恪守了當年弗洛製定的賺錢方案,我用黃金坦克號載著遊客去“法外之地”,讓遊客們盡情的進行一些法律管轄太苛刻事――主要是賭博與藝術品拍賣。所以,黃金坦克號的利潤點並不是僅具有象征意義的船票,而是賭場與拍賣會的抽頭。所以如果她隻是想用門票價格乘以遊客數量的計算方式來租用黃金坦克號的話,那麽她就太天真了。


    她回敬我說:“少來了,你剛剛把船租給了那個什麽木衛二管委會委員長,不是嗎?”


    她說的是實情,委員長領著一大群剛剛躋身於大亨行列中的戰爭勝利者,在我的船上開了整整一個月的私人派對。但她不知道的是,那夥剛剛經曆過血與火考驗的人賭起來凶得很,一個月的時間裏我足足從中得到了三千萬的抽頭。


    她一定認為我隻是賺了點租船費和餐飲費而已,而絕不會知道我的利潤實際上是三千萬之巨。但是呢,她的這句話裏還是有亮點的:人們稱呼木衛二管委會的委員長的時候,應該在前麵加上“尊敬的”、“偉大的”一類的敬語,而不是稱呼他為“那什麽委員長”。


    木衛二的委員長是火星聯盟的重要將領,他用卓越的戰功換取了一個星球作為獎勵。在木衛二上,他就是皇帝,就算是放眼整個太陽係,他也是最難惹的人之一。在木衛二上,在陌生人的麵前,用蔑稱來稱呼那樣的一個人顯然是不明智的。


    什麽樣的人才會說這種不明智的話?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就想起了曾經在各大信息平台上滾動播出了一段時間的名字――s級通緝犯貝麗絲蒂亞。


    絕對錯不了的,就是她!


    在一直沿用至今的《刑事基本法》中,對於通緝犯的等級是這樣規定的:殺害一個人或造成一百萬元損失,並且逃走的,是a級通緝犯;殺了一個以上三個以內或一千萬損失的,aa級;十個人或一億的,aaa。以此類推,殺掉一千個人或搞到手一百億塊錢,才不過是五個a。老天,親手幹掉一千個人或獨自搶夠一百億?幾百年來還沒有一個罪犯夠得上五a。


    那麽,五個a之上的s級通緝犯呢?需要犯下多大的罪行才夠格呢?法律表示,夠格的罪名隻有兩條:滅絕人類罪、顛覆政府罪。


    唔,說實話,幾百年來五個a的悍匪從未出現過,不過s級的通緝犯卻出現過幾百個。無一例外,這一大夥s級通緝犯都是戰爭的失敗者。


    畢竟那已經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所以在說明貝麗絲蒂亞罪行之前,我有必要再重複一下那時候的曆史背景。那時候火星聯盟剛剛擊敗了地球政府,取得了太陽係的控製權。新晉的統治者們一邊瘋狂享用勝利的果實,一邊追捕剿滅漏網的戰敗者。


    貝麗絲蒂亞呢,正是地球政府末任總統唯一的女兒。在末任總統被火星聯盟處決後,她就成為了地球流亡政府的精神領袖。自然而然的,在火星聯盟的眼中,她就成為了擁有“滅絕人類、顛覆政府”兩項罪名的s級通緝犯。


    能在這麽個地方見到這樣一位傳奇級別的人物,可真令人驚訝。不過呢,像是我這樣一個對政治、政府敬而遠之的人,謹慎的而選擇了隱藏驚訝,裝作沒有認出她的真實身份來。我聳聳肩膀攤開雙手,用肢體語言表現出我極其遺憾的態度,並且告訴她――承辦為期一個月的私人派對勉強還可以,而進行兩年的遠航是絕對不可能的。


    “真是個頑固的家夥!”她說:“一個月你答應,兩年你就不答應?如果我偽稱就租用一個月的船把你騙出太陽係,再劫持了你,你有什麽辦法呢?嗯?”


    我笑了。


    古代的時候,有悍匪會搶劫“火車”。但是,悍匪的目標是火車上的貨物、旅客,而絕非是把火車扛回家。不可否認的是,如果是一個滿載著賭徒賭資的黃金坦克號,絕對值得一搶,但是一個沒有乘客的黃金坦克號,能搶到什麽呢?骰子與撲克牌桌嗎?


    當然了,黃金坦克號本身也是一艘價值不菲的船,但是,用古代的話來說,黃金坦克號是一輛“大巴”,而不是“超跑”。搶劫一輛高檔跑車會有用,可是費那麽大的勁開走一輛豪華大巴有什麽意思呢?


    對了,她是s級的通緝犯,她是為了要逃亡。但如果單純是為了逃亡的話,也許一艘軍艦更有用處。黃金坦克號,僅僅是一輛“商用車輛”而已。


    我有一萬個自信,她不會動“劫持黃金坦克號”這種蠢主意的。所以我能夠用博大精深充滿睿智、信心與穿透力的目光,嘲弄似的看著她。我目光的意思無非是三個字:“別逗了。”


    她的臉竟然紅了,其實也不能怪她,我現在這種玩味的眼神的確容易讓女人發熱。更何況,像是她這種身份的女子,相信很少經曆過這種被看穿的目光。


    不過我的這種目光也傳達了一個信號:其實我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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