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看著老三家起房子,心裏算計著這一筆賬,老四定親的時候,三房裏拿出了二兩銀子,回頭自己還貼了一兩回去,沈老爹看她這樣,也不愛搭理,任她在那裏發牢騷,春闈將至,縣城的學院也開了課,四叔榮柱早早的回了去,隻等成親的時候再回來。


    三叔家的房子起的很快,比寶兒家的時間還短上一些,二叔家還是沒什麽動靜,這二月到底,陳氏還沒從沈老爹家搬出來,錢是拿了,也沒說不搬,房子還沒起呢,再住兩天唄。


    這會,陳氏拉著張婆子正在那裏討價還價關於自己閨女的價格問題,張婆子做牙婆這麽多年,什麽樣子的父母沒見過,但凡是要來賣掉孩子的,總是要在一個錢字上追根究底。


    陳氏聽張婆子說完了之後,站在牆頭搓著手,“這我們家梨花還小,能不能給她找一戶稍微好些的人家,我這做娘的心裏也好受一些。”說著陳氏竟有了要落淚的跡象,張婆子奉於職業精神,反握著陳氏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大妹子,我們一家人我也不說兩家話,我也知道你這心疼孩子,要不是家裏過不下去了也不至於走這一步,自然會給你們家梨花找一戶殷實點的人家,即使過去做個廚房的燒火丫頭,這起碼也得吃飽了飯不是。”


    張婆子說的這番話極為貼陳氏的心,這心裏再怎麽想的岔,嘴上咱們還是得夠有職業素質,這誰家是靠賣孩子來生活的,且不說陳氏懷的是個什麽心思給梨花簽活契,也不去問他們家是不是真的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這些張婆子都不關心,她隻關心,姑娘還是男娃,幾歲了,模樣還過得去不,活契還是死契。


    陳氏哀傷了那麽一下,象征的抹了兩把淚,等到這麽些前戲完了,下麵就該是正題了,陳氏擦了一把眼淚,抓著張婆子的手殷切的問道,“那這八年的活契,怎麽算呐?”


    張婆子伸出手示意了個三,“三十兩。”陳氏兩眼一放光,三十兩!


    “死契的話就是五十兩。”陳氏還算是有些良知,死契的話,這閨女自己等於是白養了,搖搖頭,“活契就好,活契就好。”


    可不論死活之等,一旦為奴,其性命很大意義上就由不得自己了,陳氏此刻想的都是那三十兩,起個房子隻要十兩不到,這樣的話還能攢下這麽多,陳氏嫁給沈二柱算上自己的嫁妝這些年也花的差不多了,攏共還不過五兩。


    “張...張嬸子啊,這,可以簽了先給我銀子,回頭等屋子起了,再來帶走梨花成不?”陳氏猶豫著開了口,現在還住在沈家,和孫氏抬頭不見低頭見,這要是在院子裏帶走了梨花,肯定鬧出不少事。


    張婆子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反正這人是跑不掉,“那我回去準備一下契書,回頭你來按手印。”


    兩人似特務接頭,說完了朝著反方向各自走了,這廢舊的屋子就像是沒有人來過一樣,依舊頹廢的在那裏…


    三叔家的房子起好了,祿德祿生幫忙一起過來搬東西,孫氏站在門框邊,仔細地盯著他們,生怕帶走了自個的東西,那一桌一椅還是沈家的呢,李氏也沒想著帶這次舊的過去,讓木匠重新敲了桌子凳子,寶兒去看過那新房子,連著排四間屋子,後頭落了豬圈和雞舍,院子不大,離陳百年家倒是挺近,簇新的屋簷和院落看上去都很不錯。


    三房的搬走了,孫氏就直盯著二房,陳氏也不急,說著選日子動土,又說著挑地方,選來選去,竟然選了個離寶兒家不遠的地方,左右不過多少的路,就在王二叔家斜對麵,陳氏這頭忙著選日子,還去了一趟張婆子那裏把契書給弄好。


    “在這裏按個手印就成了。”張婆子指著契約紙下角那兒,已經按了個張婆子的手印,陳氏也不識字,拿著紙看了半天才悻悻地問她,“這,我也看不懂。”


    張婆子剜了她一眼,從懷裏掏出一把鑰匙打開桌子上一個精致的木盒子,裏麵分成了兩個格子,格子裏整整齊齊的疊著兩疊的紙,張婆子分別拿了兩張給她看,指著上麵的字對她說,“你看,這張是活契,上麵有年限的,下麵也標注了活契,呐,這張是死契,沒有年限的。”陳氏看了看,這平時關於數字的還隱約認得幾個,仔細看了幾眼後,在兩張紙上都按下了手印,“得,我還信不過你麽,再怎麽也不會坑害了自己村的。”


    張婆子拿出一個錢袋子,連著一張契書遞給她,“你這話說的在理了,三十兩,自己數好嘍,這契書保管好了,別弄丟了,一個月後我來帶走梨花,這一年到頭你可以去看她幾次,她能不能出來要看主子肯不肯,至於這些年的工錢,就是這三十兩了,還有一個月時間,你就多吩咐她一些。”


    陳氏都應下了,將錢袋子往懷裏一塞,踹緊了出了張婆子的家,寶兒站在田埂上遠遠的望見陳氏從張婆子家的院子裏出來,心裏忽然冒出不太好的預感,難道陳氏要準備賣了梨花了,寶兒匆匆趕回家,視線落在陳氏選好的那空地上,這地可比三叔家大的許多...


    有了錢二叔家的屋子動土很快,也不用孫氏再催什麽,陳氏逢人就說自己家男人踏實,這些年攢了幾個錢,就為了造兩間屋子給我們住,寶兒天天出自己家院子門口就可以看到他們造房子的進度了,偶爾梨花還會來她家坐坐,每一次來寶兒都是欲言又止,到了最後每次梨花來,寶兒都一副自覺心虛的樣子,幹脆跟著王二叔進城趕集去了,順便將這些日子收的雞蛋給賣了,買些東西回來。


    三月初的天中午的時候稍顯回暖,早晚的時候氣溫還是很低,春捂秋凍,即使天稍微暖了些也不能脫衣服,這年代,生不起病。


    年後的集市熱鬧的很,寶兒也有三四個月沒有進城了,跟著王二叔去了牙行賣了雞蛋,這回連驗貨都省了,那掌櫃直接收了給錢,十分爽快,寶兒將錢藏到衣服的夾層裏,跟著王二叔坐在路邊擺攤,春凍後的蔬菜也是十分難得的,去年賣八文錢的寶兒掛了十文的牌子,笑盈盈地在哪裏叫賣。


    春凍一過祿德就忙著要種糜子,今年因為要準備多種一些苞米,祿德少種了半畝地的糜子,幸好這苞米不是要長一整年,否則她家今年都該吃醃菜過日子了。


    寶兒叫賣了一會和王二叔說了聲自己去逛了一下,這縣城擺攤的一條街寶兒來了幾趟也算是混的熟門熟路了,祿生在學堂裏已經半年多了,那支原先買的毛筆寫的都快要脫毛了,練字用的紙張貴,那毛筆更貴,寶兒一看那價格就有些咋舌了,紙一張二十五錢不說,那最普通的毛筆,竟然要八十個錢一支,寶兒看了一會都有些難以下手,那夥計看的煩了,揮著手要趕寶兒出去,“小丫頭別擋著我們做生意,去去去,這是你該來的地方麽。”


    寶兒剛要說話,身後就傳來了嗬斥聲,“什麽地方是我不該來的。”寶兒覺得這聲音挺熟悉的,回頭一看,竟然是徐庚寅,帶著兩個隨從,雙手交叉在背後,微抬起頭看著那個夥計。


    夥計一見這架勢,忙點頭哈腰,順帶著要趕寶兒,“少爺裏邊請,喜歡什麽慢慢看,我說的是這個不知哪的野丫頭。”說著推著寶兒要往外走。


    徐庚寅伸手一攔,低頭問寶兒,“你要買什麽?”


    寶兒搖搖頭,“我隨便看看。”這本來覺得店裏頭的筆應當好一些,可外麵攤子上的毛筆才六十個錢,質量看上去也沒差幾分,徐庚寅才不信她的說辭,瞪著夥計大聲道,“剛才她看什麽來著。”


    夥計也是個聰明的,一看這樣就知道人家是認識這小姑娘的,開門做生意的,誰還管你什麽關係,付錢就是了,夥計指著裏麵架子上吊的毛筆,“剛才那小姑娘看的是這個。”


    寶兒順著視線一看,這夥計是存心坑徐庚寅的吧,她看的是最便宜的,夥計指的可是最貴的。


    “你喜歡這個?”徐庚寅看了一眼問寶兒,寶兒忙搖頭,“我隨便看的,走了。”說著想去拉徐庚寅,一想這又不是自己哥哥,剛伸出的手就縮了回來,徑自往門口走去,徐庚寅可不管這些,兩步過去就拉住了她,有些不滿,“你怕我買不起?”


    寶兒一看他那二世祖的樣子又要出來了,急忙拉住他,湊到他耳邊輕輕道,“你別聽那個夥計瞎說,我才不喜歡這裏的呢,我在外麵的攤子上早就看中了,再說我剛才看的也不是他說的那個。”


    徐庚寅示意了一下隨從,自己跟著寶兒出了門,走到了她所說的攤子,那確實有不少毛筆,寶兒拿著和鋪子裏看著差不多的一支在手心裏滑了一下,“大叔,這個怎麽賣啊?”


    “六十文。”


    寶兒討好的看著那個大叔,“便宜些唄大叔,我二哥去年剛上了學堂,我好不容易攢錢給他買筆,可是我隻有五十五個錢,大叔你就便宜些賣給我吧。”


    徐庚寅要說什麽,寶兒左手往他衣服上扯了一下,繼續和擺攤的大叔賣萌。


    “行了行了丫頭,就五十五個。”寶兒笑盈盈地數了五十五個銅錢給攤販,心滿意足的用小手帕將毛筆包了起來拿在手中,走了遠一些徐庚寅終於忍不住開了口,“這麽便宜的筆寫起來不好,你買不起我去鋪子裏給你買好一點的。”


    寶兒回頭看著他,“咱們家買得起哪種就用哪一種,不需要更好的。”


    “我送給你啊。”徐庚寅見她認真的模樣,也不敢擅自做主去買,寶兒笑著搖搖頭,“你說一個乞丐渾身邋裏邋遢的,但是他卻戴了一頂好貴氣的帽子,這樣奇不奇怪?”


    徐庚寅聽懂了她的意思,沒了話,寶兒見他臉色有些變化,知道他不會去了才鬆開了手,“我不是貶低自己,但是凡事都要量力而行是不是,好的東西多了,難道要砸鍋賣鐵的去得到,大哥哥你的夫子一定教過你的不是嗎?”


    寶兒一給他戴高帽子他就往裏麵跳了,“夫子當然教過了,我...我這是怕你哥哥字寫不好。”


    “寫不好字的人用神筆也寫不好,寫的好的人即使用樹枝在地上劃也能寫出一手好字,筆的好壞不是最重要的,大哥哥你說是不?”


    寶兒一口一個問題,徐庚寅想了下才開口,“你的話是不錯,夫子說關鍵在於個人,全靠東西也是不行的。”寶兒這才點點頭,“大哥哥,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徐庚寅拉住她,略微有些漲紅了臉,“你什麽時候再來?”


    寶兒看著他,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等到苞米收成的時候我再來。”說完掙脫了他的手擠入了人群中。


    徐庚寅看著她走開,問身後走上來的隨從,“苞米是個什麽東西?”


    兩個隨從都愣了,苞米,他們還真沒聽說過,麵麵相覷之下,一個隨從手中捧著剛才在鋪子裏買的毛筆,還用精巧的盒子裝著,低著頭問他,“少爺,這筆。”


    徐庚寅瞥了一眼,“拿回家放我書房裏,對了,今天我出來做了什麽事見了什麽人,回去了不準向任何人提起,爹和娘都不行。”


    “是,少爺。”.........


    作者有話要說:丫丫的終於更新上了,360換搜狗,搜狗換火狐,換了好幾個瀏覽器才更新上,**這個受啊,抽死了~~~


    忘了ps:感謝可愛莫妹子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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