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鬥轉星移。


    原本寧靜的首陽山下,如今熱鬧非凡,兩百個大秦將士搖身一變,成了與木材石料作伴的工匠,為了自己的營地而奮鬥著。如今這裏好似裴城前世看過的工地,煙塵彌漫,人聲鼎沸,好一副熱火朝天幹勁十足的勞工圖。


    要說將士們心中完全沒有怨氣,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第一天裴城就宣布了十條藏鋒營的臨時軍規,第一條便是完全無條件地服從命令,如果有人敢觸犯,那麽請整理好自己的行裝,然後圓潤地滾回自己原來的營地。


    軍營之中的風氣,自然是凡事都要爭口氣,所以沒有一個人在這個時候打退堂鼓,即便心裏有不滿,也會深深地埋在心底。


    雖然眾人都有了心理準備,卻對如何修建營地兩眼一抹黑,根本不懂這裏麵的道理,即便是那二十個組長,在商議這件事時也是滿腦門子官司,如果讓他們去戰場廝殺,那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可要做這種手藝活,確實有點難為人。


    對此裴城早有準備,在博羅府城時,他便列出了一串長長的單子,上麵寫著各種這個世界應該有的工具,然後裝在那些驢車上拉了過來。至於營地的規劃,這事更是難不倒他,作為一個理科近乎全能的禽獸級天才,設計一個小小的兩百人的營地還不是輕而易舉。


    無論是營房還是夥房,哪怕是茅廁,他都畫了相應的設計圖。這些圖紙簡明易了,即便是軍中這些硬漢,也能看個明白。在畫這些圖的時候,他並沒有借助工具,隻是用一根細毫毛筆,畫出來的圖紙便十分整潔漂亮,讓一旁觀摩的王安之歎為觀止。


    二十個小組,都有各自的任務。每天晚上,裴城都會將小組長們集合在一起,告訴他們各個小組翌日的任務,十分清楚詳細。在設計這些任務的時候,裴城也是動了一番腦筋,既要考慮到任務量,也要考慮到他們之間的相互協作。但是對於命令的下達,裴城不會給他們半點討價還價的餘地,全部是必須完成的死命令。


    這是他最初的考慮,因為這些人不是一張白紙,而是軍中打滾了不少年的人物,說好聽點是精銳,說難聽點就是兵油子,所以裴城需要他們盡快適應自己新的身份,同時也要改掉他們身上的一些惡習。


    規矩之外,裴城還定下了獎懲的辦法。每天表現最好的一個小組,將會享受到第二天多休息一個時辰的獎勵,而每天表現最差的那個小組,則要在晚飯之後清洗全部兩百人的衣服。裴城用來判定表現的辦法,自然是根據他們每天完成任務的速度和質量來定,絕對公平公開公正,讓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每天清晨,剛剛拂曉的時候,幽靜的首陽山腳下便會響起刺耳的敲鑼聲,然後所有人條件反射似得一骨碌爬起來,朝著首陽山跑步前進,上山不易下山更難,在並不寬闊的山道上奔跑,跑完一趟後休息片刻,用早飯,然後開始各自的任務。


    沒有人敢發出怨言,一是因為他們本就是軍人,血液裏流著服從的因子,二是因為裴城跟他們同樣訓練,睡一起,吃一樣,不搞任何特殊舉動,讓他們根本無話可說。接連幾日的操練下來,這些人也逐漸接受了裴城的存在,不會再用特殊的眼光看著他。


    傍晚時,結束了一天勞作的將士們,又會被裴城帶著來次首陽山一輪遊,然後才是吃晚飯。至於表現最差的那個組,在吃完飯後還得給全營的人洗衣服,簡直慘不忍睹苦不堪言。


    為了這件事,二十個組長也發了狠,因為洗衣服他們也跑不掉,還要被別的組長嘲笑,所以也顧及不了其他,每天跟狼一樣盯著自己的小組,誰敢偷懶便是一頓操練,反正有軍規壓製,他們也不怕底下的人造反。


    這就是裴城立下規矩的好處,當官的要做在前頭吃在後頭,底下人即便犯了錯也沒辦法頂嘴,哪怕這個官隻是一個沒品沒級的組長。


    十五天後,一座簡樸但是功能齊全的嶄新營地出現在眾人麵前。


    正麵是兩排營房,二十個單間,裴城的要求是每個組一間營房,這樣方便管理。營房左側是夥房,包括一個可以容納兩百人用餐的飯堂,右側則是裴城居住的房間,以及議事堂,再往右則是庫房,至於茅廁這種玩意,則修建在不遠處那條河的下遊地帶。


    本來那些組長對這個都不怎麽在意,當兵的誰在乎這個?


    可裴城堅持了這一點,他很喜歡首陽山這一帶的風景,實在不願弄成生化垃圾場,當然最重要的則是衛生問題,他很清楚這一點的重要性。


    整個營地外圍,修建了一圈木欄,幾乎將整片平地圍了起來,自然有大片大片空餘的土地,在營地朝向那條小道的入口處,則修建了一道高大的木門。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個營地很簡陋,可是兩百將士看著自己一手建造的營地,心底生出別樣的情緒,那是一種濃濃的歸屬感,和沒有半點雜質的喜悅。而且經過這半個月的磨練,他們和身邊的同袍已經完全熟識,漸漸有了情誼。


    一想到可以脫離這種生活,將士們便眉開眼笑起來。


    裴城看著這群人,心中泛起一抹笑意,這不過是道開胃菜罷了,你們這麽開心作甚?真正吃苦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營地建好之日,一輛輛大馬車從那條小道上開進來,上麵自然是各種軍需物品。畢竟營地可以自己動手,床褥生活用品這些總不能自己做,裴城練的是精兵,而不是真的要培養出一群手藝人。


    這個日子是裴城和王安之約定好的,所以當楚國公來了之後,看著麵前平地而起的營地,也不禁大為讚賞,對裴城的辦事能力更放心了。


    王安之既然來了,自然要對將士們好好勉勵一番。


    裴城對此並不反感,他神情淡然地站在王安之身後。


    當兵的圖什麽?拋開為國效死那些大道理,自然是為了前途,為了銀子。裴城現在手中並沒有什麽權勢,既然能借王安之的勢,他自然不會介意。


    不過說到銀子,他確實有一筆巨款。


    當日在北鄉村時,安寧曾經親口說到,事成之後會給他一份大大的前程,還有一萬兩銀票。前程這種事,裴城已經打定主意自己奮鬥,至於銀票,安寧離開博羅府城之前,竟是一下子拿出五十張麵額一千兩的銀票,不由分說地塞到了裴城懷裏。


    五萬兩通寶錢莊發行的銀票是什麽概念?就拿秦國來說,雖然疆域遼闊,但一年的稅收也不過六百萬兩雪花銀,相較於這麽一個龐然大國,可以想象安寧這是多麽爽快大方的一次出手。饒是裴城心誌堅毅,也被這些銀票砸得有些發暈,想要推辭一番,可是安寧並沒給他這個機會。


    一念及此,他便想起那位善良的姑娘,心思有些出神。


    王安之來去都很匆忙,心思敏銳的裴城發現這位老大人似乎有什麽煩心事,略略提了一下,王安之並未明言,隻是囑咐他好好訓練將士,爭取早日將藏鋒營鍛造成一把利器。


    與軍需物品一起送來的,還有這半個月的餉銀,因為後日便是新的一月,所以王安之順帶將這半個月的餉銀帶了過來,並說好以後每個月的餉銀從三府總製衙門撥付,每月二十日下發。


    秦國的軍餉製度十分統一,除了守衛西京的禁軍之外,其他十二府的軍餉製度大致相同,可能有些許差別,都是因為各府的重要性不同,例如博羅府,賓歸府,劍南府等守衛邊疆的府軍餉銀要高一些,而內陸的涇河府等地則要低些,但差距不是太大。


    東三府的餉銀製度完全一致,當兵的每月餉銀為穀四石,折銀二兩,藏鋒營雖然性質特殊,但是餉銀上也隻是稍高一些,為每人二兩五錢。


    這次王安之還按照裴城的請求,帶來了幾個廚子,幾個雜役,以及三個醫官,還帶來一個書記官,此人名叫王誌喜,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書卷氣息頗為濃厚,主要協助裴城處理一些營中雜務。


    將士們麵帶笑容地排隊等候發餉,後麵的人心癢難耐,畢竟再好的身份也得靠銀子襯托不是?但是從議事堂裏出來的人卻一個個麵色怪異,後麵的人不禁有些發蒙,難道這餉銀克扣得太凶了?


    軍官吃兵血是常事,就算在東三府,王安之也無法完全禁絕,他對吃空餉一事管的很嚴,至於克扣,隻要不是太過分,他都睜隻眼閉隻眼,當做無事發生。


    這些人都來自東三府,往常領餉銀的時候多少也能領個七成,這還是在東三府的地麵上,聽說在那些內陸府軍裏,很多人隻能領個五成,最少的甚至是三成!


    看著領完餉銀出來的人臉上那副表情,後麵的人不禁在琢磨,難道咱真看錯了那個裴統領?不會真的是個人麵獸心的禽獸吧。


    等到他們進入議事堂領完餉銀,臉色也變得十分精彩起來,因為手中拿著的是實打實的二兩五錢雪花銀,一點克扣都沒有!


    領完餉銀後,裴城命所有人集合,此時眾人看著裴城的目光有些不同了,敬畏之中,帶著一絲疑惑和欽佩。


    當裴城宣布休假一日,並且可以去博羅府城逛逛之後,早被憋的心癢難耐的將士們興奮得大吼大叫起來。手裏有錢,又有閑,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啊!


    因為裴城不允許縱馬入城,所以眾人都隻能換上日常服飾,然後步行前往,不過這並不能打擊這些人的興致,他們望著遠處根本望不見的博羅城,心思早已飛到那些紅姑娘們的床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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