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德二十七年冬十二月初,紛紛擾擾的一年終於走到了盡頭。


    對於數十萬東三府將士來說,這一年卻算是真正的開始了。


    從十一月底開始,一支支精兵開始到達博羅城外,暫且駐紮在城外南北兩個龐大軍營中。這些都是來參加東三府年狩大會的各地強軍,按照王安之往常的規定,每一衛軍中抽出一營人馬,東三府如今總計二十衛,於是此時匯聚在博羅城附近的便有二十個營,再加上裴城的藏鋒營,今年參加年狩的軍隊一共有三萬餘人,可謂規模空前盛大。


    如此氣勢磅礴的盛會,不僅牽動著東三府每一個軍人的心,也吸引了其他各地的目光,來自西京的聖旨於半月前就抵達博羅,順德帝在聖旨中對王安之好生勉勵一番,同時也寄望於參加本屆年狩的數萬精兵,希望他們能彰顯出大秦鐵騎的威風。


    大秦太尉府、六部之一的兵部以及太史台閣都派出了觀禮的官員,這些人都於近日到達了博羅城,除了太史台閣那位官銜僅次於左令鬥安藥師的右令辰抵達時,王安之親自出府迎接,其他如太尉府和兵部的官員到達時,都是由有名無實的博羅府鎮守使穆旦負責迎接。


    除了這些往年都會來此地的官員之外,今年還多了不少不速之客,比如二皇子的先生蘭賓之,西京有名的號稱辯才無雙的宰相府清客單先仁,更讓人啼笑皆非的是,據說是五皇子奏請秦帝之後,親自出資將西京最出名的青樓舞姬組合裂帛坊請到了博羅,說是要為最後得勝的將士一舞慶賀,王安之在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刻便皺起了眉頭,若不是阮國邦力勸,恐怕他會立即將那些嬌柔的女子們攆回西京。


    林林總總,諸如此類,身份不同地位迥異的各色人物在這個寒冷的冬天齊聚博羅城,更有不少他國的探子趁機混了進來,想要趁這個機會了解一下秦國鐵騎的真實戰力。不過有了那個奸細彭聰的前車之鑒,王安之這次下了狠心,北大營的毒刺營全員出動,全城搜查各國探子,第一次抓到的警示一番然後禮送出境,第二次就不會客氣了,直接梟首示眾,砍下來的腦袋就掛在博羅東門外麵。


    所有參加年狩的秦軍都安置在兩大軍營內,不過在各自將官的約束下,以及軍法隊的日夜監視下,這些驕兵悍將都比較安靜,沒有發生什麽異常,這讓直接主持這屆年狩的阮國邦心中鬆了口氣。


    這些日子來,他與王安之日夜操勞,便是為了安排年狩的詳細事宜,裴城則要清閑一些,他與藏鋒營依舊待在自己的營地內,除了日常訓練,便也沒有其他的事情。當得知各路軍馬都趕到博羅之後,他特地去了一趟北大營,可是回來的時候卻很失落。


    他見到了齊山府的軍馬,也證實了來參加本屆年狩的正是齊山衛第三營,可帶隊的統領卻不是杜鶴飛,而是一個性情平和的中年男人,他詢問杜鶴飛的去向,對方隻是搖頭表示不知情,然後他又找了幾個第三營的將士,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不過裴城注意到,有幾個人在回答他的問題時有些躲閃,看似知道些什麽,卻礙於某種擔憂不敢直說。


    他們愈發如此,裴城心裏就越擔心,擔心那個有些內秀的年輕人出了什麽事,可是他現在分身乏術,更不要說南下齊山府一個來回那得要一個多月,眼下年狩馬上就要開始,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沒辦法去查個究竟,隻好暫時放下。


    除了感歎人生的無奈,裴城也沒什麽好的辦法,所以這幾日心情都有些鬱卒。


    直到年狩開始,他的臉色依然有些陰沉,杜成峰等人大概知道一些內情,也不敢多勸,隻覺得統領大人從霸州回來之後,心情一直都很低落,他們這些糙漢倒是想做點什麽,可又不知道從哪裏下手,倒把他們急得不行。


    十二月初六,為期七天的年狩正式開始。


    在博羅城西,往內陸方向有一片地形複雜的區域,這裏有高山有峽穀也有大河平川,往西南方向是一片叢林,北方不遠處則有茂盛整齊的草原,這裏便是本屆年狩舉行的地方。


    一大早,數萬精兵在眼前的平原上整齊列隊,人人表情肅穆,身下駿馬嘶鳴。


    北風呼嘯,旌旗獵獵作響。


    一共二十一個方陣,這是來自東三府二十個衛所的精兵,排在最後麵的則是裴城率領的藏鋒營,他們足足有三千餘人,是其他營的兩倍,而且與其他營的著裝不同,藏鋒營如今已經換上了最新式的製式輕鎧,清一色的藏青亮色鎧甲,頭戴亮銀盔,腰挎精製秦刀,身下全是從西眾國運來的良駒,所以他們一亮相,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尤其是一些識貨的營官,看向藏鋒營的眼神多了一絲羨慕與疑惑,也幸好他們排在方陣的最後方,否則必然會成為今日誓師大會的焦點。


    伴隨著三聲炮響,東三府總製大使、楚國公王安之在一眾高官大將的陪伴下,騎著高頭大馬來到方陣前方,與此同時,負責傳遞王安之說話的巡邏官也開始催馬奔馳起來。


    當王安之登上搭建好的點將台,所有人的目光也投射過來。


    眾所周知,年狩是檢驗東三府各部的大會,所以不可避免地要進行各種比拚,王安之一開口,首先說的就是本屆年狩的章程,其實這些章程已經提前下發到各營統領的手中,他此刻講的不過是一些需要重點注意的地方。


    年狩共分七天舉行,前三天都是各營將士的單項比拚,後四天則是全營出動真刀真槍的大比武。


    前三天的比拚大多是每營選出自己最強悍的士卒,進行各種項目的比試,比如馬術、箭術、負重奔襲以及最引人注目的武技大比拚。按照往年的慣例來說,後四天的比武則是由總製衙門提前設定一個目標,比如所有營同時出發,在行進路途上可以攻擊其他人,最後誰最先到達目的地,則為獲勝,按照到達次序來決定名次。


    年狩結束後,總製衙門會將各營在單項比拚和全體比武兩方麵的成績疊加,決出最終名次。去年阮國邦手下的北大營大放異彩,無論是在單項比拚中,還是在最後的全體比武中,他手下的三營軍馬都穩居三甲,最後也是當之無愧的前三名。


    不過當各營統領拿到今年的章程之後,先看了看單項的比拚內容,發現和往年也沒有什麽區別,但是當他們看到後麵的內容,不禁有些詫異,因為今年的全體比武可謂是別出心裁,讓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兵都不太敢相信。


    今年的全體比武竟然是要二十個營圍攻一個營!


    章程上寫得清清楚楚,時限為四天,地點為劃定好的這片區域,東至博羅府城,西至華陰府的邊界,北至雍川府的柳州城,南至霸州城,這片廣袤的區域就是他們的戰場。而這一次的章程中特別注明,這一次的圍攻不是真實的剿殺,會有大量的觀察員跟隨他們行動,允許有真實的交手,不過二十個營的最終目標是要將這個營圍困住,也就是說前期允許有摩擦,也可以為了拖住對方展開攻擊,但是最終戰略目標是要死死圍住這個營,能做到這一步,二十個營就算勝利,而如果他們在四天之內做不到這一點,那就是那一個營勝利。


    看到這裏,這些統領的心中都很不是個滋味,能被選中來到博羅府城的,哪一個不是帶著當地衛所中最強悍的精兵?如今卻要二十個打對方一個,說出去真怕別人笑掉大牙。要是順利完成任務還好,要是二十個營堵不住那一個營,這以後真沒臉出去見人了。


    煩惱歸煩惱,這些將官還是對章程上那三個有些刺眼的大字產生了興趣,來這裏之前,一些消息靈通的將官也聽說過藏鋒營,知道這是楚國公親自弄起來的精銳,是要和吳國霸刀營並肩的大殺器。


    當初他們聽到這個消息,大多數人都隻是笑笑而已。


    霸刀營確實霸道,可那是人家百年來一戰一戰打出來的,是用鮮血和死亡堆起來的,藏鋒營算什麽?他們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隻是軍營中的人物最講究的就是腳踏實地,最厭惡的就是胡亂吹噓,所以藏鋒營放出來的消息在他們看來更像是個笑話。


    後來更詳細的一些信息傳出來,當他們聽到藏鋒營的年輕統領曾經獨自斬殺霸刀營十八刀客,其中更有霸刀營的副統領,那個倒黴副統領的佩刀就掛在楚國公的書房裏,這事雖然沒人敢去找王安之求證,可他們信了,因為別人他們可以不信,王安之這位老人卻不得不信。


    再後來,霸州鬧山賊,藏鋒營全體出動,連番惡戰,兩百人戰死一半,這才真正觸動了這些眼高於頂的將官,尤其是這件事有冷雨的博羅北城衛證實,更讓這些人小小地驚訝了一把。


    不過,也隻是驚訝而已,畢竟此時站在這塊平原上的二十個營,可謂是王安之手下除了個別隱藏力量之外的最精銳軍隊,而能夠帶領這些營的將官,無不是大有前途的軍方俊彥,將來前程難以估量,想要他們心服口服,那必須要靠戰場上的血戰來證明。


    而年狩之戰,就是他們審視藏鋒營與裴城的第一道目光。


    在王安之一聲中氣十足的號令下,順德二十七年的東三府年狩正式拉開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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