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言不語,緩緩走向後殿,這才發現,原來這座韓家老廟是一個口字型的建築群,四麵緊緊圍在一起,左右廂房配殿,直進二殿,裏麵也是空空蕩蕩,牆壁脫落,也有無數次粉刷修補的痕跡。方明很是失望。心中一動,回頭對韓二成問道:“你們韓家老廟,供的是哪一代祖先啊?是誰?”


    韓二成臉上一窘,有些害羞,想想還是老實回答:“現在都不知道了。早年間族裏老人還有傳說的,那時候我們還小,記不住。後來打土豪、破四舊,族裏也沒人再敢說起這個。我們韓家成分高,老的都死得早。沒傳下來!”說完有些黯然。


    方明聽出懂了他的意思,默然點頭,表示理解。嘴裏說:“可惜了,這必是你們韓家一個引以為傲的祖先!”韓二成眼睛一亮,想說什麽,終於忍住。他心裏有些高興,這個支書看來是個識貨的,估計是有文化,猜到些來頭。這麽說來,這廟難道能守住了?他知道天大地大,沒有政府一句話大。要是方明能代表政府,哪怕是鄉政府,說一句這廟不能拆!就算王家再有十個膽子,恐怕也不敢亂動了。他心裏點起希望,對方明的態度都和善了許多。


    方明順著空蕩蕩的二殿繞行著,有些遺憾,就忍不住伸手去撫摸牆皮。誰知道這牆皮不知來來回回上了多少層,久沒人進來,又鬆動了,應手撲撲簌簌掉下幾大塊。方明趕緊住手,有些抱歉地回頭看看韓二成。再回頭看掉皮的地方時,他忽然愣住:掉下的牆皮裏麵,似乎有壁畫的痕跡。再仔細看,果然是壁畫,雖然時間太長,色彩已經暗淡,但線條還隱約存在,不像是現代的畫風。他小心翼翼地再摳下一些,一個模糊的馬頭驀然進入眼簾。


    方明心中一陣狂跳。


    他不敢再摳,神色激動地回頭對韓二成說:“你聽著,馬上多安排人手,好好保護這座老廟。不能有半點閃失!”


    韓二成也嚇了一跳,真不知道方支書發現了什麽,閃爍的眼光,等待他的答案。


    “我現在還不知道這廟的來曆,但確定是文物沒錯。一定要保護!”他不容質疑,果斷地說。回頭又對成子說:“成子,等會兒你下山去,趕緊去給你小夥伴們說,這是重要文物,方支書說的,動不得,誰動誰坐牢!聽見沒有?”


    成子驚訝得嘴都合不攏,他實在不懂什麽叫重要文物,但方支書已經說了誰動誰坐牢的重話,那肯定不得了。趕緊把頭點得跟雞啄米似的答應了。


    方明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匆匆出了廟門,又千叮嚀萬囑咐對韓二成說:“一定要保護好,誰動就跟誰拚命!”這話反而讓韓二成更加不知所措,難道自家這座老廟真有大來頭不成?


    方明下山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村委們開會。


    這是他第二次召集開會,而且是自己受傷的第二天。每個人都表情不一地走進村委會議室。


    方明坐在椅子上,一隻手略微撫摸著受傷的頭部,看看一個個走進來。王德勇比較驚喜,昨天看他時還在躺著,今天居然就回到村裏。王德和、王長龍也很高興,王長寶卻目光躲閃,不敢直麵他。最後進來的是韓大成,他腳步匆匆,幾乎是衝進會議室。這舉動召來除方明外的一致詫異。


    韓大成有些激動地看向方明,方明卻報以微微一笑,又搖了搖頭。韓大成會意,不再說話,而是主動走過去隔著方明一個位子坐下。


    依舊是涇渭分明的兩邊。


    方明首先發言:“昨天鬧事,幸虧沒鬧大。咱們村這個氛圍實在是不好,動不動就要打。但我發現,問題的根子很深,也很複雜。今天請大家來,就是說說你們各自的真實想法,現在這屋子裏,既是村委,又是你們兩家代表。大家幹脆敞開說吧,要咋解決。”


    一陣沉默。方明看著王長寶:“長寶同誌,要不你先說?”王長寶正縮在邊上抽悶煙,方明輕輕的一句話,他身子一抖,差點把煙頭掉在身上。有些疑惑地看著方明:“我?我說什麽?”


    “你說你說什麽?說這事怎麽解決!”方明定定看著他,麵無表情。


    “人不是已經抓起來了麽?”他答非所問道。昨天抓的王家後生,雖然劉曉東同意放人,但畢竟還在鄉裏辦手續,沒那麽快。王德勇回來也沒跟他說。


    “人我已經要求放了。抓人不能解決問題,我要的是方法。”聽說放了人,王德和、王長龍呼了一口氣,畢竟是本家人,被關起來,又找不到人說情,他們壓力很大。現在輕鬆了許多!


    但王長寶就難過了,方明說放人,意思就是不追究打人的。但這並不表示不追究指使者。而且,剛才看自己的眼光,平靜如水。這才可怕啊!不叫的狗才咬人呢!


    方明其實是故意提出了一個在場沒人能回答的問題。因為曆史原因,因為風水引起,但根源在錢字上。要是兩姓都富了,人多的一方也就用不著羨慕嫉妒恨。要回答起來其實就這麽簡單!可是,王家好意思這麽說嗎?韓家就算把話挑明了,王家能承認嗎?那不更丟人?所以,沉默是必然的,沉默才是方明想要的結果,隻有在場的人都沉默了,他說的話才算數。


    看著心懷鬼胎的王長寶被鎮住,才緩緩掃視一眼,平靜地說:“方法很難找,但是,問題的根源我找到了。”大家都抬起頭來望著他。


    “問題的根源就是你們兩姓心不齊,同在一個村,一個姓看不慣一個姓。彼此都有不如人家的地方,卻彼此又都嫉妒對方。”他沒有隻說王姓嫉妒韓姓,是要給下麵的話做個鋪墊,讓王家心裏舒服一點。而韓大成也知道方明客觀上已經在幫助自己了,更沒必要去較真和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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