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王德勇早就在等著,看到支書領著客人下山,熱情地上前招呼。方明互相介紹後,就跟著王德用把大家邀請到他家裏去,熱情招待。


    方明讓朱顏去把肖楠請來一起吃飯,朱顏淡淡笑道:“她不會來的,咱們不用管她。”方明心中納悶,沒有再問。


    吳鬆齡一行全是讀書人,不愛喝酒,隻是略微意思了兩杯作為謝意。王德勇知道方明接待客人的方式,熱情但絕不勉強。既然人家不喝酒,自己也就不再勸,反正誠心誠意就好。山裏人的淳樸和寬厚更讓常常不勝其煩的吳鬆齡好感大增。


    吃飯時候他抽空對幾個學生們囑咐,明天一早再上山看一遍,然後抓緊時間,最少到達南江省省城會陽市,就要把初步考證文字擬出來給他過目。


    一旁方明並不插嘴,但是心裏很高興,他知道吳鬆齡這樣的學界泰鬥,一旦有動作,必將震動整個學術界。這個他倒也不十分關心,關鍵是小王村的名氣從此就飛出大山,名揚四海了。


    朱顏依舊坐在吳鬆齡身邊陪他說話,看得出來,一老一少很是投緣,應該家裏關係深厚之極。


    晚飯後,方明不敢再打攪已經旅途勞頓的吳鬆齡師生,等王德用把客人們都安頓休息了,就同朱顏一路返回宿舍,剛才雖然客人喝得不多,但是為了盡到地主之誼,他還是每個人敬了一杯酒,加上心中高興,就有些飄飄然起來。


    “朱顏,你有這麽好的關係,怎麽不早點跟我說?”他第一次直呼朱顏的名字。


    “嗬,我欠你的?就不說,怎麽樣?”朱顏背著手一跳一跳地歪歪斜斜走著,撒著嬌說。不過又解釋:“再說了,你怎麽知道我不想幫忙的?這山溝溝裏,寫封信好久才送的出去。我正想改天進城一趟,幫你說說這事呢!哼!”說完鼓起腮幫子佯裝生氣。


    清風迎麵,夜色裏看到朱顏嬌豔的樣子,方明一陣心動,就有些訥訥地說不出話。


    “對了,吳老頭好幾次誇獎你有靈氣呢,有沒有興趣投他門下當個學生?今後前途很好哇,說不定能成為學術權威呢!要不,我幫你說說?哎喲!”朱顏正對方明說話,蹦蹦跳跳的她忽然腳下一滑,差點摔倒。方明人有些飄,卻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扶住,單手環在她腰間,隻覺蠻腰一握,柔軟溫潤,霎時心跳加劇,趕緊放手。


    他苦笑說道:“唉,我這是為了考證韓王廟突擊捷徑,哪能跟人家科班出身的相比?真拜師,不出兩天就露陷,到時候人家為難,找你退貨你怎麽辦?”


    朱顏剛才一扭被他托住,也是一種異樣的感覺襲擊全身,急忙穩住,幸好方明已經放手,黑暗裏有些臉紅紅,脫口而出笑道:“好啊,退給我,那我就拿你當――”忽然覺得說話不妥,驀然頓住。


    方明卻心裏一動,夜色中回頭看她,朱顏雙眼正亮晶晶地望著自己,忽閃忽閃,想要說話一樣。差一點,方明就忍不住上去了,可是正要抬腿,猛地想起那輛軍車和那個軍人,心中一沉。


    這時耳邊聽到朱顏似有深意輕輕笑道:“方明,你和我以前見過的男生,好像都不太一樣呢!”說完咯地一聲,自己當先跑了。


    方明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朝宿舍燈亮出跑去,想起朱顏最後這句話,搖搖頭苦笑起來,心裏自嘲:“你轉什麽糊塗心思呢?人家什麽男人沒見過,今天見到吳鬆齡那麽親熱,那種家世,怎麽是你配得上的?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窮山惡水,人家拿你玩玩而已呢!”想到這裏,忽然一股驕傲油然而生,配不上就配不上,稀罕去搭訕嗎?


    甩甩腦袋,大步走回宿舍。


    第二天起來,他和朱顏依舊招呼,好像已經忘了昨夜一幕。肖楠已經知道吳鬆齡他們來到小王村,隻是對朱顏說:“你去陪陪他們算了,我去上課,不用說我在這兒!”說完自己拿起書本先走了。看來也是跟吳鬆齡認識的,隻是沒有朱顏這麽熟悉而已。


    吳鬆齡他們又上了一趟韓王廟,仔細觀察了一些細節,下來婉拒了方明再三挽留,直接要回築州。方明隻好不舍地送到村口,臨行吳鬆齡握著他的手笑道:“小夥子,你真的很不錯,今後有機會來北京,一定給我打電話!喏,我的號碼朱顏知道,你問她要!”這才放手而去。


    送走吳鬆齡,方明的生活卻悄然發生了變化。


    “方明、方明,你在不在?”


    他正坐在桌前寫黨建材料,隔壁響起朱顏清脆的聲音。


    “在,有事?”擱下筆答應道。他一直保持不隨便進入女生閨房,尤其是昨晚之後。


    那邊見他好像沒有過去的意思,隻好自己過來,啪地一聲把一張紙拍在他桌上:“這個你幫忙看看?我跟肖楠都有些頭疼,到底怎麽跟學生們解釋啊!”


    方明接過一看,之上寫著“簡樸、樸素”兩個詞,筆致倒是秀麗大方。“嗬,好字,你寫的?”方明抬頭看她。朱顏搖頭笑道:“肖楠寫的,不錯吧?我的也不差!”好勝心起,也提筆再紙上寫出來,果然很好,肖楠的端莊秀麗,她的飄逸輕靈。


    方明笑笑:“嗯嗯,你倆不分上下,這詞怎麽了?”


    “你說說,這兩個詞的區別在哪兒,要用簡單明白的話解釋啊!跟學生們說半天了,他們還是不理解區別。”朱顏有些苦惱地說。今天練習造句,用樸素和簡樸分別造,有些孩子就造了“我家的房子修得很樸素,我穿的衣服很簡樸。”


    一下子就把她們倆搞懵了,明知道不對,可就是說不出哪裏出了問題,最倒黴的是連本詞典也沒帶,解釋都解釋不清楚。她們畢竟不是教育專業出身,遇到這種貌似遠離高深學問的尋常小事,還真有些抓瞎。兩人在屋裏討論半天還是不得要領,幹脆病急亂投醫,北大高材生去叫隔壁高中生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解答。


    方明看她一臉認真的急相,倒也挺可愛的,有心跟她開個玩笑,慢悠悠說道:“這個簡單啊,樸素就是有錢裝沒錢,簡樸就是真沒錢唄!”


    朱顏眼睛一亮:“咦,你這個解釋好像很別致哦!”才說完馬上反應過來對方逗自己玩呢,趕緊白眼一翻:“去!你正經點好不好?這可是你們村孩子。”


    這時候方明才正經起來,沉吟著說:“相近詞性間的細微差別,我也覺得有時候挺難解釋的。這兩個詞本來引伸的意思就很多,更何況相對孩子們,恐怕非要形而上地把道理灌給他們,效果未必會好。關鍵還是要靠他們生活中仔細體會。要不看看能不能這樣說,樸素更多用來指色彩,適合用來比喻穿著打扮;簡樸則更多用來指行為,適合用來比喻物體或者行為方式。也可以告訴孩子們,這其中的差別很細微,要用心體會,而且,今後慢慢會知道,這兩個詞不止現在的解釋,必須隨著年齡增長才能弄清楚。我想,這麽解釋的話,估計孩子們就能朦朧明白一點了,如果好奇心強的孩子,說不定還能引發他們的求知欲呢!”


    朱顏靜靜聽完,歎一口氣:“好像你更適合當個老師才對。唉,我們真丟人!”說完懨懨地回到隔壁。


    禮拜三,那輛神秘的軍車又來了一次,而且這一次那個軍人居然跟著朱顏直接進了她們的宿舍。本來在場壩另一頭的方明有些發呆,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讓他很不舒服。


    他不好意思直接去女孩子們的房間看個究竟,卻下意識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幹坐著啥也不幹。其實就是想聽聽隔壁到底鬧什麽動靜。


    果然能聽到些聲音,而且聲音還有些高,是朱顏傳出來的,似乎為了什麽事很不爽,大聲說“我就不去”之類的話。


    方明心裏沉了一下,原先對這女生的微微幻想,隨著這句話似乎徹底死了心。他心想多半真是男朋友吧,倆人在鬧些小別扭麽?


    潛意識裏因為身份背景的懸殊,方明根本不認為這是個趁虛而入的好機會。本來對朱顏也隻限於好感,談不上什麽愛慕,現在倒徹底放鬆下來,自己也許就適合將來找一個普普通通的女朋友,不會像在朱顏麵前一樣,無緣無故地產生出一種很不對等的感覺。


    這廝開始還心平氣和地理性分析自己,但又有些不甘心,忍不住就生出些酸葡萄心理來:“靠,找個漂亮老婆有什麽好的?放出去擔心,平時裏操心,沒事找找別扭還鬧心。送老子都不要!這妞不就是在隔壁禍害別人麽,那當兵的說不定正低三下四當孫子呢,要不怎麽一聲都不吭?嗬嗬,誰娶誰倒黴!”


    這麽腹黑地想了一會兒,心裏就舒服了許多。


    誰知第二天下午,朱顏麵色不善地過來找他:“告訴你個事兒,我有事要出去幾天,估計一個禮拜才回來。”


    方明雖然昨天腹黑過,但還是有些意外,下意識問:“啥事兒啊?”


    “要你管?你管得了嗎?”朱顏沒好氣地說:“就是告訴你一下,這幾天肖楠一個人盯著,你幫忙照看一下啊!”


    方明好心被雷劈,就有些恨恨地說:“去吧去吧,我會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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