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出土的菊花形金碗、蓮花紋銀碗、鬥笠銀碗等器形,已經在綿、陽窖藏、德、陽窖藏、福、建邵武、窖藏等處均有發現。


    在菊花形金碗上,明確有“紹熙”的紀年款,而“紹熙”也就是1190年以後。


    由此專家推斷,彭城金銀器的器物年代其上限,應該不會早於“紹熙”年間,幾乎所有的器物都表現出明顯的南宋特征,其下限不會晚於南宋末年。


    但器物的年代不一定就是下窖的時間,是什麽原因,促使主人埋掉這一批珍貴的財寶?


    倉促的“窖藏”往往都是把東西藏在罐中、木盒中,甚至直接埋入土坑。


    但彭州的金銀器卻埋藏在規整的磚室內,器物放置整齊有序,多數器物還用紗布包裹,貴重金器都裝在一個大的銀缽中,下窖的時候還按先大後小的順序依次放入,一些相同的器形重疊在一起。


    ‘


    磚室的大小剛好能夠裝下所有的器物,既沒有留下大的空間,又不會因空間太小而壓壞器物,而且埋藏在2米多深的地下。


    這說明主人在下窖的時候時間很充裕,沒有絲毫的慌張。


    專家發現,在大量的金銀器中出現了“董”、“董宅”等銘記,估計這應該是這批金銀器的主人,一個姓董的大戶人家。


    盡管宋代奢侈之風盛行,一般老百姓都以有幾件金銀器而自豪,能夠擁有數量如此之多的精美金銀器。顯然“董”是有較高社會地位和財力的家族。


    一般的社會事件,不會對這些龐大的家族產生多大影響。致使其不得不將珍貴金銀器埋入地下的原因,肯定是他們難以控製和預料的嚴重事件。


    諸多線索讓專家思路逐漸清晰。


    在“紹熙改元”之後,彭城的確發生了足以令當地富豪倉促出走、埋藏珍寶的事變。


    南宋端平三年,也就是1236年,蒙古鐵騎占領大半個宋國,那時人們匆忙逃亡。


    浮現在我們眼前的是這樣的場景:彭城一董姓大戶人家,提前得知蒙古兵南下的消息,並料定彭城遲早會淪陷。於是早早的就將多年積聚的金銀器埋藏好,想等戰亂過後再取出來。


    但沒想到的是,當蒙古兵殺到的時候,一家老小均被屠戮或者逃走之後,卻再也沒有機會回來,倒給現代人留下了通往南宋的實物資料。


    但最準確的推測,尚需更多史料佐證。


    雖然大體推斷出來了這批窖藏的出處。但新的疑問接連產生。


    既然是窖藏,那這個董家,難道就隻有這三百五十多件金銀器?


    既然能夠有實力買那麽多銀器,難道就沒有實力買金器?


    要知道金器和銀器的差別,就好像現在的桑塔納和轎跑的區別,在大戶人家之中。是絕對不可能沒有金器的。


    而且,從窖藏的發現來看,這座窖藏顯然是不完整的。


    從這次發現來看,當時這批金銀器的主人,準備的很充分。他們能夠完整的把東西藏在地窖當中,說明他們離開時很從容。


    既然是這樣。一大家子人,留下的東西,自然是不可能不完整的,像女人的首飾,自然不可能都是金銀頭飾,最起碼還有手鐲戒指耳環什麽的。


    還有銀器也是很明顯不完整的,像一些餐具,這批窖藏發現的隻有銀碗,而其他像杯子、湯匙、筷子、酒具等,都沒有發現。


    所以,就算這戶人家沒有實力置辦太多金器,像上述所說的銀器,是一定會有的。


    有了這樣的疑問,彭城市博物館的人員興奮了,而且他們也很快有了收獲。


    彭城金銀器的發現地,現在已成為繁華的商業區,清代是寺廟所在地,在此之前,已無從可考。


    這次是因為城市改造工程,才有了意外發現,所以當他們把整個工地清理出來時,很快又有了發現。


    那處地方很明顯也是一座地窖,但接下來的發現,卻當頭給他們澆了一桶冷水。


    地窖是發現了,但這是一座明顯被破壞了的地窖,這座地窖就在那座由工人意外發現的地窖的旁邊。


    如果不是工作人員細心,發現了一些填縫用的特殊泥土,他們是怎麽也不能發現,這座已經被完全破壞了的地窖的。


    有了目標,他們很快就把這座地窖的大體位置清理了出來。


    此時他們才發現,這座被破壞了的地窖,跟發現的那座完整地窖,隻有一牆之隔,從這裏很明顯看出來,這是屬於同一座地下建築。


    接下來的發現,更加讓人沮喪,他們接連清理出來了四座地窖,加上保存完整的那一座,應該是五座地窖。


    地窖成梅花形分布,全部緊靠著,到了此時,已經沒有人懷疑,這裏原來是有五座地窖的。


    既然已經確定了這個事實,那其他四座地窖為什麽被破壞?


    通過偵查現場,那四座地窖,很明顯是在近期被破壞的,而且有很明顯的人為跡象,這說明,這四座地窖是被人有計劃的挖開,然後被故意破壞。


    到了此時,所有人都對這件事情有了一個清晰的了解,可此時,作為彭城招商引資的成果,那家愛國公司裏的負責人,已經消失無蹤。


    而這夥人剛開始打到改造項目承建公司賬戶上的十億元巨款,也已經被用各種理由抽空。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明白,這個來家鄉做貢獻的愛國公司,很可能就是一個盜墓團夥。


    果然,隨著展開深入調查,那夥人的所有個人資料,全部屬於偽造,而他們的公司和款項,業務來往,居然全是真的,但跟他們有所關聯的公司,此時已經全部被抽空資金,已經變成了一個空殼。


    這時,辦案人員又有了一種明悟,他們麵對的是一個實力極強,組織嚴密的特大盜墓集團,而這樣的團夥,自然是會走私的。


    有了這種判斷,所有人都心涼了,隻是一個地窖的窖藏,就有三百五十多件金銀器,而其他四座窖藏之中有多少珍藏?


    最少上千件,這是所有人通過整理被破壞地窖,和分析完整地窖得到的結論。


    上千件金銀器,足可以支撐起一家大型博物館了,對這樣的損失,是誰也損失不起的,所以彭城市高度重視,從此之後,他們開啟了長達十一年的追蹤之路。


    這些年,彭城市政府耗費了極大的心血,從監控國際走私市場的變化,到國內各大走私團夥的資料搜集,可以說隻要是任何關於金銀器古董的消息,他們都會關注。


    就是在這麽嚴密的監控之下,這批金銀器,直接消失了十一年。


    直到最近,一夥特大走私團夥覆滅,從而打草驚蛇,讓另外一夥人,漸漸浮出水麵。


    這些害怕了的犯罪分子,終於忍不住冒頭。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韓孔雀親自參與的那次黑市拍賣了。


    隨著這批金銀器的追回,彭城金銀器可以說是名滿天下。


    “彭州金銀器代表了宋代金銀器的最高水平。”這是魔都大學著名教授徐芳,對彭城宋代金銀器窖藏的評價。


    在這批稀世珍寶中,金銀器上的銘記落款,成為研究宋代工商業不可多得的實物資料。


    特別是裏麵的一件象紐蓮蓋溜肩銀執壺,這個銀器代表了宋代製造業的最高水平,可以入選中國考古精品文物,以後將是彭城市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在這批一千五百多件金銀器中,現在可辨別器物上有銘記的共有近850件,占這批金銀器的七成,這在宋代窖藏中極為罕見。


    銘文中,“羅祖一郎”、“汪家造十分”、“寺街陳家”等製造工匠、製造商家、製造地的名款,隻出現在某一種或某一套器具上,表明當時的分工已經很細,一個作坊隻打造一種或少數幾種金銀物品。


    更為重要的是,很多金銀器上都標明了成色和重量,如“袁家十分”、“注子一付重叁拾壹兩”等,可見古時人們對質量的追求與現代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些銘文通過鏨刻、壓印、刻劃等方式留在器物上,無不體現出持有者的尊貴和珍視。


    在彭城金銀器中,除了金簪、金釵兩類首飾外,其餘的器物都是容器和各種餐具。


    有碗、盤、盞、壺、瓶等15類,有三成以上的金銀器,有生動的紋樣作為裝飾,這說明宋代金銀器在民間已大量使用,裝飾已經變得世俗化,已經不在裝飾上多加注意。


    在製作工藝上,彭城金銀器雖然多為私人作坊和個體金銀匠人製造,但做工卻很精細,宋代金銀器製造的各種技術在彭城金銀器中幾乎都有體現。


    另外,出土的這批金銀器中,多件物品上鏨刻有帶“官”字的銘文,這些器物造型複雜,工藝精湛,應該是官府作坊的產品。


    這在宋代金銀器的製造已經非常先進,彭城作為先民早期活動的核心區域,出現如此眾多精美的金銀器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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