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默片刻,陸小鳳又道:“今晚霍天青珠光寶氣閣設宴,你可願與我們同去?”


    蘇明河搖了搖頭,道:“我晚些再到。”


    陸小鳳等人向閻鐵珊討債,蘇明河不願淌這淌渾水。他隻是去看看閻鐵珊的死能不能留下一些線索。想到這裏,他問陸小鳳:“你可知這世上可有什麽奇物或是奇怪的地方?”


    “奇物?”陸小鳳皺了皺眉,問道:“是指什麽?”


    蘇明河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沉思片刻,又道:“會讓人突然消失或是突然出現的東西或者地方。”


    陸小鳳盯著他看了半晌,問道:“你說的可是戲法?”


    蘇明河眼前一亮,雖然這不是個奇幻修仙年代,但是戲法雜耍大師總是每個時代都有的,或許可以問問他們,關於這方麵的消息。他又問道:“可有哪位出名的戲法大師?”


    陸小鳳搖頭道:“戲法不過講究一個眼明手快,所以武功高手多半便可成戲法大師。隻是在這方麵有專攻的卻是很少。”


    他說著便笑著伸出右手,蘇明河隻覺得眼前一晃,陸小鳳的兩隻手指夾著一隻小鳥重新出現在他麵前。他忍不住笑道:“你這是輕功吧。”


    陸小鳳點點頭,放開手讓小鳥飛走,道:“司空摘星大概比我更加在行。”


    蘇明河點頭,看來還需自己慢慢尋找。


    晚霞已經燃盡最後一朵雲彩,灰色的幕布籠罩整片天空。


    陸小鳳笑道:“我們該走了。”


    和他一起走的,還有花滿樓。司空摘星又不知到了哪裏,蘇明河獨自在院中頓了一會兒,估計珠光寶氣閣的帳清算地差不多了,便將長劍負在背上,尋路朝珠光寶氣閣走去。


    他出發的時候,夜色已經彌漫整片大地,難得今夜天上竟然沒有星星和月亮。


    等蘇明河到了珠光寶氣閣時,已經被製住的閻鐵珊,正渾身顫抖地站在水閣中間。


    和第一次見到他相比,此刻的他老態盡顯,原本保養得很好的光滑白嫩的皮膚,似乎在一夜之間就被皺紋占據。蘇明河看見他喘著粗氣,目光中滿是驚惶的模樣,突然覺得有些不忍。他知道這些人的結局,而他們似乎也並沒有因為故事中多出一個穿越者來,就改變了命運。會死的,也都一步步踏上死亡之路。


    蘇明河忍不住想到了葉孤城一眼,如果人們的命運並不會因為出現了一個穿越者而改變,那麽站在他身邊這個人,是不是也會在不久之後,在中秋月圓之夜,消逝在升起的第一縷陽光中?而自己如果拋開了旁觀者的立場,真正參與到故事中,是否又能改變其中人物的命運?


    蘇明河覺得有些茫然,穿越故事的主角,都有主角光芒籠罩不假,可那也和那些主角們本身的覺悟有關。可他卻明顯不具有主角素質,既不想武林稱雄,也不想廣建後宮,甚至從開始到現在,他都還沒有做好真正參與到其中的準備。


    說是旁觀者,其實都有點抬舉他。不如說是打醬油的路人甲,更為恰當一些。


    他要的,不過是找到回去的方法。尤其在發現,自己的心情會受到葉孤城的影響的時候,蘇明河又是驚訝又是害怕。重蹈覆轍就像一座最沉重的大山,壓在了他的肩上。


    蘇明河站在荷塘上的九曲廊橋上麵,心中五味雜陳。無論葉孤城是為了什麽而對他好,但是他總是對自己不錯的,他自然十分感激,但是除了感激,卻從未想過該如何報答。甚至知道一步步按照情節走下去,葉孤城會走向死亡,也從未想過要以一己之力改變故事情節。


    隻因他不是自不量力之人。也大概因為生活的年代不同,要讓他像這個年代的人一樣,滿腔熱血酬知己,他做不到!


    他隻是眼睜睜看著水閣中一切的發生,看著閻鐵珊高大壯碩的身體,在水閣中滴溜溜一轉。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蘇明河絕對想不到這樣肥胖一個人竟然會有如此輕靈的身法。他想起葉孤城告訴過自己的,閻鐵珊的武功並不在獨孤一鶴之下,就從他這一轉中,其實就可以看得出來。因為隨著他身體的轉動,周身突然爆開一叢烏黑的光芒。


    水閣中的空間並不算寬廣,閻鐵珊身周那片光芒,幾乎籠罩了整片空間,沒有留下一點死角。


    可是在他麵前不是旁人,而是在江湖上風頭正健的陸小鳳。


    蘇明河隻看見他也跟著轉了起來,滴溜溜轉動的同時,“叮叮叮”比雨點還要急促的聲音從水閣中傳了出來。與此同時,花滿樓已經退了出來。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停下了動作,不同的是,閻鐵珊的臉色更加慘白,而陸小鳳仍然在笑,不僅在笑,他甚至還有餘暇伸出手去撫摸了一下新長出不久的胡子。


    閻鐵珊抖得更加厲害,蘇明河不由得想到了英雄末路這個詞。雖然閻鐵珊並不是英雄,可他好歹也有一身足以縱橫江湖的武功,也曾經有過輝煌的過去。


    “如果他並不那樣執著於某些不屬於他的東西,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下場。”從水閣中掠出後便落在蘇明河附近的花滿樓突然輕輕歎了口氣,然後說道。


    蘇明河不知道花滿樓是否在對自己說這句話,但是他總是帶著溫雅微笑的臉上,此刻卻顯得有些沉重。


    蘇明河點了點頭,然後他才想起,站在自己麵前的,是個看不見別人動作的人。所以他又開口說道:“人生大多數時候,其實便浪費在了追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身上。”他忍不住笑了笑,又說道:“話又說回來,已經到手的東西,確實也就不需要再去費力氣追求了。”


    花滿樓也緩緩點了點頭頭,道:“能夠看破的人,終究太少。”


    “看破了究竟是不是好事,誰也說不清。”蘇明河接口道。


    一個如燕子般輕巧靈活的身影就在此刻打碎了荷塘碧波表麵的平靜,飛身而出。


    水閣中陸小鳳正在問閻鐵珊的問題,無非便是關於金鵬王朝的舊事,蘇明河早從書上知道得明明白白,也沒有心情去多聽。更何況他雖然在和花滿樓說著話,但是目光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閻鐵珊背後的湖麵。因為他記得,閻鐵珊最後便是被上官飛燕破水而出,偷襲致死。作為一個半路出家的偽武林中人,他是做不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


    湖水水麵一動,他的手就已下意識地握住了自己的劍柄。他並不是要救閻鐵珊,他隻是在聽了花滿樓那番話之後,突然有了衝動,想通過這個試驗一下,自己是否能夠改變小說中人物的命運。等到藏匿在湖水中的人露出一個頭頂時,他握住劍柄的手已經準備拔劍。


    可是有一隻手卻比他更快,蘇明河的手才剛剛一動,那隻手便輕輕托住了他的手肘,讓他再也沒有拔劍而出的力氣。


    那隻手很有力,力度和伸出的方位,甚至站在自己身後那人身上的氣息都讓蘇明河十分熟悉。他知道自己是沒辦法再出手的了,索性放開了手裏的劍,道:“你來了。”


    花滿樓微微側過頭,含笑對著葉孤城的方向微微點頭,道:“葉孤城。”然後在那瞬間,他已一掠而起。


    來人自然是葉孤城。


    蘇明河目光閃動,驚疑不定地看向葉孤城。雖然知道對於他來說,閻鐵珊之輩或許算不上什麽,但是既然是他的人,自己如果能夠救下,他實在想不出葉孤城不救他的理由。


    葉孤城既沒有看他,也沒有要放開手的意思。修長的手指反而從他手背劃過,翻轉的同時切過了蘇明河的手腕。這一下,蘇明河莫要說拔劍了,他整個右邊的身體都是一麻,差點連站都站立不穩。


    而站在他們旁邊的花滿樓反應雖然足夠快,可是那個穿著黑色水靠的人影明顯更快。因為她離閻鐵珊實在太近了,近到等陸小鳳飛身切入閻鐵珊和她之間時,又細又長的劍已經從閻鐵珊的背後,穿胸而過。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等蘇明河半邊身上的酸麻消失時,閻鐵珊已經在他們麵前倒了下去。可能到死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死在一個女人的手裏,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目光中還滿是驚恐和不敢置信。


    蘇明河並不同情閻鐵珊,但他卻沒忘記問葉孤城,他為何阻止自己?


    現在卻明顯不是問這個的時候,手握長劍的上官飛燕正穿著一身鯊魚皮水靠楚楚可憐地站在一旁,她的頭發上還在滴著水,麵對一臉凝重的陸小鳳和花滿樓,盈盈的大眼中滿是委屈。


    蘇明河知道,現在上官飛燕扮演的是上官丹鳳的角色。所以花滿樓雖然聽見了她的聲音,但是臉上的表情卻仍然沒有變化。他隻是歎了口氣,道:“你原不用這麽著急。”


    他的話中並沒有什麽指責的語氣,可是原本低頭不語的上官飛燕卻突然抬起頭來大聲說道:“我難道不該殺他嗎?他可是,他可是……”


    她的話並沒有說完,也不需要說完,到最後,她的話中已經帶上了一絲哽咽。一個美麗的女人如果還會聰明地利用自己的資本,那麽在絕大多數男人麵前,她都能夠輕易得到他們的諒解。


    上官飛燕無疑是一個聰明的女人,而陸小鳳當然屬於大多數男人的範疇。


    所以他唯有苦笑了下,道:“我們並沒有指責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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