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摘星卻笑眯眯地點點頭,道:“不錯。”


    蘇明河驚訝,問道:“你怎麽知道?”


    “因為雖然昨夜我在珠光寶氣閣沒有見到霍天青,但我卻知道他去了哪裏。”司空摘星道:“霍天青的武功縱然不是最頂尖的,可是無論是誰和他過了幾百招之後再和西門吹雪打,都必輸無疑。”


    蘇明河沉默,司空摘星連這個都知道,那他何必還來問自己。


    司空摘星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是陸小鳳讓我來的。”他笑得更加得意:“我雖然知道這件事,但並沒有告訴陸小鳳。偶爾看他擔心的模樣,其實也挺有意思。”


    “可是這樣一來,獨孤一鶴卻是必死無疑。”蘇明河神色真正凝重起來,看向司空摘星的眼神也多了一些認真,問道:“他縱然曾經做錯過事,但卻罪不至死。”


    司空摘星點點頭,道:“不過對像他那樣的武林中人來說,有時候活著,還不如死去。更何況,是死在西門吹雪劍下。”


    司空摘星的話音剛落,手臂一振,人已掠上了圍牆。蘇明河看著他消失的地方,突然覺得有些茫然,他並不是土生土長的武林中人,所以不能真正設身處地站在他們的立場去思考問題。可是……


    蘇明河握緊了手裏的劍,獨孤一鶴確實教了自己刀劍雙殺,縱然是因為葉孤城的原因,可是教了就是教了,光是這點就值得自己感激。


    更何況,蘇明河對獨孤一鶴的印象一直不錯。


    他的腳已經先於思想朝門口走去,雖然並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夠做到什麽,但如果不去試試,又怎麽知道自己做不到呢?


    況且他心裏一直藏著一件事,昨日想要救閻鐵珊,便是想試試看自己是否能夠改變書中人物的命運。陸小鳳的故事中雖然多了他這樣一個穿越人士,但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蘇明河的主角光芒不夠強大,所以所有的一切,似乎仍然在按照原來的情節在繼續。書裏麵會死掉的人,正一個個倒下,就連故事的進展,似乎也沒有受到影響。


    就連殊途同歸都談不上,頂多算是蘇明河的出現,補全了很多書中沒有提到的細節。


    可是想到殊途同歸這個詞,蘇明河的腳步又加快了些,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紫禁之巔那轟動武林的一戰,是否也會按照書中故事的發展,終有一日盛大上映?


    蘇明河一路狂奔趕到珠光寶氣閣後,再次下定了要練好輕功的決心。雖然飛得高有些勉強,但是至少跑得快必須達標。


    珠光寶氣閣的閻府剛剛死了主人,雖然並不至於一片混亂,但往日看守在大門口的人卻沒了蹤影。門口也掛上了白色燈籠,蘇明河走到門口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那兩隻看起來頗為華麗的燈籠,突然覺得有點同情閻鐵珊。他縱然身前再財雄勢大,死後也不過能夠用比別人更好一些的墓葬品罷了。


    獨孤一鶴就在閻鐵珊靈前。


    蘇明河比較擔心的,是西門吹雪已經和他動起手來。如果真是那樣,恐怕就再難有人能將他們分開。可是看到腰上挎著長劍,背脊挺得筆直的獨孤一鶴,蘇明河不由得鬆了口氣。


    他在靈堂門口停下了腳步。好像每次見到獨孤一鶴,他都會比上一次顯得更老一些。縱然他是一個堅強高大的老人,可是此刻在靈堂明滅的燭火光芒中,卻透出一股蕭瑟的氣息來。


    美人遲暮,英雄末路。蘇明河不由自主便想起了這句話。


    獨孤一鶴已經轉過身來,他的手仍然放在他的劍柄上,看起來也十分有力。他的眉頭雖然是皺著的,但目光卻十分有神。可是蘇明河依然從他身上看到了一絲疲憊。


    一個江湖中人如果有一天對現在的生活感覺到了必備,那他是不是就連手中的武器都無法再握緊了呢?


    獨孤一鶴在看見蘇明河的瞬間,放在劍柄上的手已經握得沒有那麽緊。


    蘇明河對他笑了笑,躬身行禮:“獨孤前輩。”


    獨孤一鶴點點頭,突然說道:“我和他,有三十年沒有見過麵了。”


    他的聲音依然十分平和,聽不出喜怒,但蘇明河知道,這個他,便是此刻已經躺在棺材中的閻鐵珊。他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又轉過了身去,看向靈堂中央的牌位。


    蘇明河並沒有接話,他隻是朝前走了幾步,走入了靈堂,站在了獨孤一鶴身旁,陪他一起看著那個牌位。黑漆漆的牌位上麵,寫著幾個簡單的字。但是那幾個字所代表的名字後麵,隱藏著多麽波瀾壯闊的人生,恐怕也隻有此刻躺在令牌後麵的那個人才知道了。


    獨孤一鶴輕輕歎了口氣,他本是堅強的人,但是再堅強的人,也都會有軟弱的一麵。然後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蘇明河,甚或是對著那個再無法回應他的人說道:“從葉孤城出現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再無法有像從前一般平靜的生活。”


    蘇明河道:“我聽說您以前是金鵬王朝的大將軍。”


    獨孤一鶴點了點頭。


    蘇明河又道:“將軍,又怎會有平靜的生活?”他並沒有要質問的意思,隻是一個昔日叱吒風雲的戰將,一個憑借一己之力登上七大劍派之首的掌門位置的人,又怎會是一個愛好平靜生活的人。


    獨孤一鶴竟然也笑了,他的手重新放上了劍柄,道:“我本來是在等人。”


    蘇明河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他在等人,也知道他在等的是誰,他就是為了這事來的。


    獨孤一鶴繼續說道:“可是想不到先來的會是你。”


    蘇明河道:“你今天或許等不到他了。”


    獨孤一鶴搖搖頭,道:“今天等不到,明天總能等到,都是一樣。”他將手裏的劍舉高,看著已經被磨得光滑的劍柄和上麵那個小小的八卦標誌。那曾經是他的驕傲和象征,可是這一刻,他卻覺得舉起它都有些累了。


    蘇明河沒有說話,即使今天西門吹雪來了,可是驕傲如他,也不會和一個剛剛經曆一場大戰的人比武的。


    獨孤一鶴不會告訴西門吹雪,可是現在有他蘇明河在,可以由他來說。


    獨孤一鶴突然又道:“蘇少英已經死了。”


    蘇明河本來還在想,該怎麽告訴西門吹雪,昨夜獨孤一鶴剛剛和霍天青大打了一場,他不能勝之不武。獨孤一鶴這句話突然鑽入他的耳中,他手一抖,幾乎就要握不住手裏的長劍。


    他還記得蘇少英,那個年輕驕傲的峨眉三英之一,當日在峨眉金頂敗在了葉孤城手下。他本以為,驕傲如他,就會從此不下峨眉山,一心隻把劍法練。可是沒想到,蘇少英竟然還是來了珠光寶氣閣,而且還是死在了西門吹雪劍下。


    蘇明河作為三十一世紀的半精英,本來是個比較純粹的無神論者,可是穿越事件對他從小的信仰帶來了一次震撼,此刻接連而來的蘇少英和閻鐵珊之死,讓他更加覺得,很多事情似乎都有定數,並不是多出一個穿越主角就會改變。


    他握緊了長劍,如果,如果連自己告訴西門吹雪,獨孤一鶴剛剛和人大戰一場,都無法改變獨孤一鶴死在他劍下的命運。那葉孤城呢?他的命運是否也已定下?


    “獨孤一鶴。”冷冷的聲音,突然從他們身後傳來。


    蘇明河不用轉身,就能聽出這聲音來自誰。站在他身邊的獨孤一鶴自然也已經猜到,他突然轉頭看著蘇明河,認真地對他說道:“那日我說的話,並不完全是假的。”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旁人或許聽不明白。但蘇明河卻知道他是指教自己刀劍雙殺的事,他的眼眶突然有點熱了。這個老人,其實對他一直不錯。不管是峨眉金頂的素齋,或是傾囊相授的刀劍雙殺,還是此刻這句話。


    獨孤一鶴剛要轉過身去,蘇明河卻比他動作更快。他已飛快地轉過身去,對西門吹雪笑著打招呼道:“西門莊主。”


    西門吹雪的目光本來一直落在獨孤一鶴身上,此刻便轉到了蘇明河臉上,對他緩緩點了點頭。


    蘇明河又道:“西門莊主可是來找獨孤前輩的?”


    西門吹雪又點點頭。


    蘇明河看了看獨孤一鶴,目光回到了西門吹雪臉上,道:“西門莊主可知道霍天青?”


    西門吹雪當然知道霍天青,隻怕武林中沒有聽說過霍天青這個名字的人,就和沒有聽說過西門吹雪的人差不多。所以這一次他連頭似乎都懶得點了,但目光中露出一絲疑惑來。


    蘇明河笑了,道:“霍天青本是珠光寶氣閣閻府的管家,可是昨夜他卻不在這裏,莊主可知他去了哪裏?”


    他不必再繼續說下去,從他說出霍天青這個名字開始,獨孤一鶴的目光就變得有些古怪起來。此刻更是連臉色都變得有些蒼白了。


    西門吹雪突然深深看了獨孤一鶴一眼,然後什麽都沒說就轉身走了出去。


    “你怎麽知道霍天青昨夜來找過我?”直到西門吹雪的身影都看不見了,獨孤一鶴才問道。


    蘇明河搖了搖頭,這個原因他不能說,不論是被劇透還是司空摘星帶來的消息。剛才他比獨孤一鶴還要緊張,因為如果西門吹雪不走,或是獨孤一鶴否認掉,那結局還是無法改變。他隻是對獨孤一鶴說道:“前輩,如果您真的想要平靜,其實峨眉山是個不錯的地方。”


    獨孤一鶴道:“我本不該再下峨眉金頂。”他皺了皺眉,盯著蘇明河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問道:“你為何會跟在葉孤城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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