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三十七分,島城開發區工委常委會正式結束。(請記住的網址..)


    與往常不同,今天散會後第一個從小會議室裏出來的人並非工委書記陳龍輔,而是麵色鐵青的工委副書記、管委主任儲唯。


    此刻的儲唯,再無半分平ri裏意氣飛揚的神采,一張冷得幾乎可以結出冰來的臉上,森森然帶著七分忿怒,三分怨戾,匆匆走出會議室的大門,冷冷地掃視了那些在附近假意有事實則窺視常委會議進展的大小幹部們一眼。


    被他目光掃過的幹部毫無例外地覺得有些背後發寒,一個個訕笑著、裝模作樣地走開,心裏卻不禁嘀咕:“難道區長今天吃癟了?陳書記今天火氣不小麽……稀奇事啊,稀奇事!”


    劉拓小心翼翼地跟在儲唯身側靠後一步處,根本不敢開口勸說,甚至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他是深知儲唯個性的人,吃了這麽大一個虧,儲區長心裏不知道憋了多大的火沒地方發,雖然做秘書的有勸解老板的職責,可現在自己上去,肯定是說一錯一,說二錯二,還不如把嘴巴閉好,反正等一會兒去了辦公室,儲區長肯定要大發雷霆,到時候自己等他火氣消散一些,再慢慢勸解不遲。


    想起儲區長剛才所吃的虧,劉拓也隻能心中歎息,這個虧……吃得不冤呐!


    本以為那剛過冠弱之年的小李書記在儲區長的強勢下根本翻不起風浪,等過了一段時間,區裏上下都習慣了他的無所作為,他今後就算想發力,也再無半分翻盤的機會。人的心理定勢一旦形成,可不是那麽容易改變的,到那個時候,誰還會相信他能跟儲區長在經濟工作領域一爭短長?斷無此種可能。


    哪知道這位據說深得餘書記看重的小李書記還真不是甘當“舉手常委”的人,凝神靜氣這麽一段時間,竟然就是為了今天在這常委會上的雷霆一擊!


    而他在這常委會上的表現,足以證明他對整個常委班子的了解已然相當深刻。譬如陳書記的心性、關注的方向、敏感的“穩定大局”觀念,竟然被他全麵把握,分毫不差!而常誌遠居然會冒頭兩次幫他說話,顯然不會是常誌遠莫名其妙的心血來潮,也一定有其原因,要麽是與李從雲達成了某些交換,要麽是兩人私下建立了攻守同盟。而其他常委們的不發言不表態,隻怕李從雲也是早就料定了的――且等你們幾位書記爭出個好壞,我等才好山呼萬歲不是?


    劉拓想到此處,心中又是一歎。李從雲又何止把他們算得死死的,就連儲區長,豈不也被李從雲步步料定?仔細回憶剛才的會議,李從雲的一言一行,莫不掌控著整個會議的節奏。


    第一階段,他先是在儲區長談到改製之後,突然拋出m波毒藥論,引得儲區長反駁,然後他再指明m波的本質是國有資產權貴私有化,在陳龍輔書記的心裏種下一根刺。


    第二階段,陳龍輔書記表示了疑慮,李從雲繼而全麵分析了m波的優劣,本來他的話倒也算公正,可陳龍輔是個老派幹部,李從雲這看似公正的話被他理解之後,頓時就對m波生起了懷疑。儲區長用南巡同誌的講話來反駁李從雲,卻不料李從雲對南巡講話精神的理解和解釋更加到位,儲區長的反駁立即變得蒼白無力。


    第三階段,儲區長自以為抓到李從雲話裏的把柄,“逼”李從雲承認自己並不反對m波,而隻是反對無底線的m波,以為達成了推行金島造船廠m波的目的。但李從雲也由此推出了他的第一個計劃:五條規定。為金島造船廠的m波戴上了一道枷鎖。


    第四階段,儲區長以區裏的經濟狀況糟糕為切入點爭取到了陳書記一定程度的支持,幾乎已經可以把推行m波的事確定下來,哪知道先前那五條規定竟然隻是李從雲放的一個煙幕彈,他陳書記最終表態前突然又拋出一個esop職工持股計劃!


    第五階段,由於這個esop計劃對儲區長的m波計劃有直接的危害,儲區長當然強勢相爭,甚至當場說李從雲的esop計劃是“多此一舉”。可李從雲再次調轉槍口對m波再次開火,以m波三條致命的隱患說動陳書記,最終使得陳書記心頭震動,一拍桌子,乾坤獨斷……


    原本,作為副書記和管委主任,儲區長當然可以在這個時候繼續堅持自己的意見,但是那就必須由他提出常委表決。


    然而,儲唯卻不敢這麽做。


    一則是儲唯現在隻針對李從雲,還不敢張狂到連陳龍輔一起對付的程度,根本沒有打算跟陳龍輔撕破臉,而一旦因為不滿陳龍輔的拍板強行要求常委表決,那就等同於跟陳龍輔決裂,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儲唯清楚得很,他可不想搞得工委合力對付管委,因為那樣的話,管委根本就毫無勝算。


    二則是儲唯對常委表決也沒有把握,區工委這個班子,有好幾個成員都是這一兩年新進入班子的,跟他儲唯算不上有多少交情,平時也隻是互相給點麵子。而陳龍輔在金島區的時間比他儲唯可要長了差不多十年,其根基之厚實,儲唯豈敢小覷?而工委班子裏頭,親近書記的人比親近他這個管委主任的多,那本來就是常情,如今陳龍輔明確表態之後,他儲區長站出來反對,非是他的鐵杆支持者,誰敢跟隨?陳書記縱然年紀不小,可一天人沒走,一天茶就熱著!他可也還有兩三年書記好幹呢!現在跟了你儲區長,這兩三年ri子咱還過不過了?


    這麽多的原因堆積在一起,儲區長今天的失敗還有什麽疑問?歎隻歎當初實在太小看李從雲這個小年輕了。可話又說回來,誰能料到李從雲這樣一個年僅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小夥子,居然能把這麽多官場老手的心理算得如此分毫不差,然後針對這些心理走勢定下步驟鮮明的計劃,一步步引誘、迫使,最終一擊必殺?


    這李從雲,實乃非常人呐……


    劉拓轉頭朝小會議室門口望去,正好看見陳龍輔書記麵帶微笑地走出大門,常誌遠和李從雲緊隨其後。陳書記的心情似乎甚好,居然還親自派了兩根煙分給常誌遠和李從雲,然後陳書記的秘書上前為三位書記點燃紅塔山香煙,再退到一邊。三位書記則笑逐顏開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常誌遠甚至一邊說,一邊還朝儲區長的背影這邊看了看,臉上的笑容,也不知是曖昧還是詭異。


    劉拓心裏,不覺有些發寒。難道,區區半個月時間,李從雲就擠進了陳書記和常書記的圈子裏?可是,陳書記和常書記兩人,可也不算同一個“圈子”裏的人呐?為何偏偏李從雲就好像跟他們兩人都很談得來一樣?


    為何?為何?為何!


    這一刻,劉拓恨不得代儲區長怒問這一聲“為何”!


    而那邊,常誌遠則正笑著說:“實不相瞞,從雲書記剛剛到任的時候,我也有些震驚於從雲書記的年輕,這心底裏啊,也未嚐沒有一點擔心,怕從雲書記難以應付咱們基層的複雜局麵……現在想來,真是杞人憂天!還是餘書記和市委慧眼識英才啊,從雲書記的能力,今天我老常算是徹底心服口服了。”


    常誌遠笑得格外豪邁,話也說得格外真誠。當然,李從雲不會就真的相信這是他的心裏話,什麽心服口服,那不過就是場麵上的恭維客套,以常誌遠的身份地位和“鬥爭經驗”,哪怕對他李從雲今天的表現十分驚訝,也絕不至於有什麽“心服口服”之意。


    “常書記過譽了,從雲擔當不起啊。說來慚愧,我也隻是因為市委和餘書記錯愛,委以重任,時刻不敢放鬆學習和思考,才有今天這一得之愚。說到應付基礎的複雜局麵,我還真是沒什麽經驗,陳書記、常書記,我們雖然同在一個班子裏,可您二位一來是從雲的領導,二來也都算得上是從雲的前輩,我可是在二位的領導下工作,萬一要是有什麽疏忽之處,還請領導們提點指正啊!”


    李從雲說這番話,姿態算是放得極低的了,他雖然的確比陳龍輔和常誌遠小了二三十歲,但黨內職務可是差距不大。但是李從雲心裏明白,對於自己需要借用他們力量的人,說話的姿態盡可以放低一些,這話了不起也就是特別客氣,又不是卑躬屈膝,還能少得了一塊肉不成?可這樣說話的好處卻是顯而易見的。


    在基層沒有基礎,怎麽辦?借別人的基礎,為我所用!


    就如同今天,借常書記的口,讓自己有機會說話;借陳書記的威勢,逼儲唯吞下苦果!


    人要成大事,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如何能夠?


    唯有匯百川,而能成江海;唯有乘雲氣,方可飛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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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兩個書評,悲憤莫名,從**點糾結到十點二十才動筆。今天就這一章罷……傷神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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