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楊倓已經聽錢景忠說過了,皇祖母下令封賞張鉉,讓他一顆心放下,看來皇姑偷跑去逛街之事皇祖母並沒有怪罪張鉉。


    既然是好事,楊倓對陳致用的態度也和緩了,笑問道:“我祖父祖母的身體可好?”


    “聖上和皇後娘娘身體都不錯,昨天聖上還在禦花園內騎馬。”


    “那我就放心了。”


    楊倓看見了桌上的紫檀木盒,好奇地問道:“那是什麽?”


    “回稟殿下,那是小公主送給張侍衛的禮物,讓我帶過來。”


    楊倓畢竟是少年,好奇心盛,他很小皇姑的禮物很感興趣,便笑著問張鉉道:“我的小皇姑送給你什麽?”


    張鉉打開盒子,“一支是微臣的貼身兵器,被小公主拿去玩了,她剛剛還給我,另一件是隻玉釵,估計是微臣昨天給她買了不少東西,她過意不去,便把玉釵當做禮物送我。”


    楊倓看見了玉釵,他心中愈加驚訝了,小皇姑居然把她的寶貝玉釵送給張鉉,要知道去年這支玉釵被她不小心掉進九洲池,小皇姑又哭又鬧,皇祖父差點下旨排幹九洲池的水,多虧一名侍衛潛入水中找到玉釵,否則不知會鬧出多大的亂子。


    就是這麽一支她最心愛之物,她居然送給張鉉,看來張鉉很討她喜歡啊!


    張鉉雖然不知這支玉釵的重要,不過他看得出陳致用和楊倓都很驚訝,也就隱隱猜到這支玉釵非同尋常。


    “無功不受祿,這支玉釵我不敢收下,請陳公公帶回宮還給小公主,並代我向她表示感謝。”


    張鉉的表態讓陳致用比較滿意,他也考慮把這支玉釵帶回去請示皇後娘娘,不能由著小公主的性子亂來。


    陳致用低聲對楊倓道:“殿下,借一步說話!”


    楊倓跟他走到一邊,“什麽事情?”


    “殿下,這隻木盒子不是皇後娘娘給我,是老奴出宮時,小公主追上來要我帶給張侍衛,老奴也不知道裏麵有玉釵。”


    楊倓嚇了一跳,“這件事皇祖母不知道嗎?”


    陳致用迅速瞥了一眼張鉉,搖了搖頭,楊倓是個極為穩重之人,皇家規矩嚴格,小皇姑年幼不懂事,可以胡亂作為,但他們卻不能縱容,至少這件事要得到皇祖母同意才行。


    楊倓也明白陳致用的意思,他點點頭道:“你把玉釵帶回去,如實稟報皇後娘娘,如果小皇姑鬧起來,你就說是我吩咐的。”


    陳致用大喜,他就是怕得罪小公主,遭到她的報複,所以才希望燕王擔起這個責任,沒想到燕王如此通情達理。


    陳致用連忙深施一禮,“老奴遵旨!”


    ........


    張鉉回到自己的房間,將裝有百兩黃金的袋子隨手扔進櫥櫃,卻從袖子裏摸出了楊吉兒寫給他的紙條。


    紙條約兩指寬,疊成三折,張鉉打開紙條,隻見上麵寫著:‘此玉釵賞賜給本公主未來的駙馬!’


    張鉉有點哭笑不得,他還以為是約好下次逛街時間,沒想到竟然是要招自己為駙馬,這個古怪精靈的小丫頭,他可以想象小丫頭揮筆寫這張紙條時的得意洋洋。


    七八歲的小丫頭正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時候,估計她已知道駙馬是怎麽回事,卻又不明白駙馬的真實含義,就這麽大大咧咧封賞給自己了。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外麵有人大喊,“快開門!”


    張鉉嚇了一跳,慌忙把紙條藏起,剛打開門,門轟然被推開,十幾名侍衛衝了進來。


    “恭喜賢弟升官!”


    眾人圍著他七嘴八舌大喊:“升官要請客,不請客怎麽行!”


    張鉉撓撓頭,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升官了,他對隋朝的官職沒有概念,連忙問道:“哪位大哥知道,我這個太子千牛,還有什麽宣惠尉是什麽官?”


    柴紹嗬嗬笑道:“你的親王翊衛原來是正八品,太子千牛則升了兩階,為正七品職官,宣惠尉是八尉中的第三級,也是正七品,是散官。”


    張鉉知道柴紹也是太子千牛,但他是李淵女婿,又有家世背景,熬了三年才當上,而自己進府才幾天就升為太子千牛,確實是神速了,難怪他們要自己請客。


    張鉉笑道:“請客沒問題,我今晚請大家去洛陽最好的酒樓喝酒!”


    眾人大喜,又恭維張鉉一番,這才散去。


    ........


    黃昏時分,張鉉和十幾名侍衛來到了位於西市大門外的天寺閣酒樓,這也是洛陽最大最有名的酒樓,占地十畝,由東西兩棟酒樓組成,可以同時容納千人就餐。


    天寺閣酒樓是孤獨家族的產業,關隴貴族雖然在政治上備受打擊,在朝廷軍政事務決策中失去了話語權,但他們依然擁有大隋最雄厚的財力,幾乎壟斷長安和洛陽最賺錢的行當。


    洛陽十大酒樓中,有七座有關隴貴族的背景,一葉知秋,由此可見關隴貴族的巨大財力。


    天寺閣酒樓生意極為興隆,每天高朋滿座,沒有預定幾乎沒有位子,張鉉是第一次請客,也是第一次來天寺閣喝酒,他不懂其中的規矩,所以當酒保問他訂的那間雅室時,他頓時有點傻眼了。


    “各位,很抱歉了,我不知道這裏還需要預定,要不然我們換一家吧!”張鉉歉然對眾人道。


    “什麽預訂?他以為我們是什麽人,老子來這裏喝酒還從未預訂過!”


    一名體格魁梧的侍衛取出腰牌,抵在酒保麵前晃道:“看清楚沒有,這是什麽?再說要預訂,老子砸了你的酒館。”


    與其說是腰牌起了作用,還不如說是侍衛的凶神惡煞嚇壞了酒保,酒保連忙跑回去向掌櫃匯報。


    掌櫃走出來,認出了這群人,竟然是燕王府的侍衛,俗話說,“寧惹惡兵,莫惹官痞!”


    指得就是這些宮廷侍衛,他們基本上都有背景,一般人若不小心惹惱了他們,還不知會冒出什麽無妄之災,得小心伺候了。


    掌櫃滿臉堆笑道:“原來是燕王府的各位大哥,真是怠慢了,小人陪罪!”


    “不要說這些廢話,有沒有位子了?”


    掌櫃想了想道:“雅室確實都坐滿了,不過東麵通堂有一半還空著,我用屏風隔一隔,就相當於雅室了,各位大哥看行不行?”


    張鉉不願這樣橫行霸道,他立刻答應道:“隻要有地方坐,隨便掌櫃安排!”


    眾人因為是張鉉做東,既然他不反對,那眾人也可能接受,一群侍衛紛紛對掌櫃道:“那就通堂吧!這回便宜你了,若不是張侍衛好說話,今天你休想蒙混過關。”


    “那是!那是!是張侍衛和各位給我麵子,等會兒我一定來敬酒賠罪。”


    ........


    所謂通堂就是一間大屋子,可以擺四五張酒桌,一般由兩三群酒客拚在一起,用屏風隔開,和單間雅室也差不多,最大的不方便就是不隔音,容易互相幹擾,如果人多,便可以完全把通堂包下來,反而顯得更加寬敞。


    天寺閣酒樓一共有兩座通堂,東西樓各有一處,但西樓主要是商人和普通民眾喝酒吃飯之地,稍微有點身份之人都不願去西樓。


    張鉉等人跟隨掌櫃來到了位於東樓三樓的通堂,通堂內已經坐了一桌客人,大約有七八人,個個身材高大魁梧,還有兩人穿著盔甲,看得出是軍隊將領,有一人左臂上還有飛鷹徽標。


    不過這幾人都比較年紀,年紀最大之人也不過三十歲左右,最年輕大概隻有十七八歲的樣子。


    這群軍官坐在外間,張鉉從他們身旁經過時,不由多看了一眼,其中兩人給他留下的印象比較深刻,一個是為首軍官,年約三十歲,感覺身材略比自己矮半個頭,黃臉膛,虎目濃眉,頜下留一縷黑須,英武中不失儒雅。


    而另一人約十七八歲,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大,頭戴銀盔,雙眼細長,鼻梁高挺,長得英氣勃勃,氣宇軒昂,他也正好奇地打量自己。


    除了最年輕的軍官外,其他人都隻管喝酒,對他們進來視而不見。


    “各位爺這邊請坐!”


    掌櫃引他們在裏麵坐下,幾名酒保搬來屏風,將通堂一隔為二,便出現了一個獨立空間,眾人紛紛在小桌前圍坐下,張鉉對侍衛韓新笑道:“我這裏是第一次來,韓大哥點菜吧!想吃什麽,想喝什麽,盡管隨意,我隻管掏錢!”


    韓新就是剛才嗬斥掌櫃的侍衛,他是韓擒虎外侄,官任千牛直長,是洛陽出了名的地頭蛇,脾氣暴躁,不過為人十分仗義,他是酒樓常客,對這邊十分熟悉。


    韓新嗬嗬一笑,“我就喜歡老弟的爽快!”


    他知道張鉉得了一百兩賞金,所以也不客氣,點了三十幾道好菜,二十幾瓶好酒,旁邊的夥計直咋舌,乖乖,這至少要二十貫錢,當真是出手闊綽。


    “就這麽多吧!菜不夠我們再點,酒先上,大菜可以緩一點,不過要先上幾道可口的下酒小菜。”


    “好咧!各位大爺稍候,馬上就來!”


    韓新對張鉉笑道:“在這裏吃飯千萬不能小氣,這幫酒保很勢利,眼睛又毒,酒菜點少了他們會記住,下次就帶你去西樓了。”


    “西樓不能去嗎?”


    “四樓都是商人和暴發戶呆的地方,和他們在一起喝酒,丟麵子,記住哥哥的話,寧可不進酒樓大門,也不能去西樓。”


    張鉉笑著點點頭,“我記住了!”


    很快,幾名酒保先送來十瓶上好的葡萄酒,又端來十幾盤下酒小菜,眾人紛紛倒了酒,張鉉舉杯站起身笑道:“今天小弟做客,請各位大哥小酌一番,小弟初來乍到,以後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張老弟才半個月就升為太子千牛了,再過幾個月豈不是要升郎將了,那時應該是你關照我們,大家說是不是!”


    眾人轟然大笑,“說得極是,祝老弟高升,我們喝一杯。”


    眾人一飲而盡,又夾菜倒酒,談笑風生,熱鬧異常。


    這時,一名老者引著一個十二三歲的紅裙小娘走進來,躬身陪笑道:“各位大爺要聽曲嗎?”


    “喂!你們聽不聽曲?”韓新高聲問道。


    “喝酒聊天正盡興,聽什麽狗屁曲啊!不聽!不聽!”


    眾人紛紛反對,韓新一揮手,“我們不聽,你們去別處吧!”


    張鉉見這對祖孫可憐,便摸出一把錢塞給小娘,“去吧!”


    “多謝公子!”小姑娘感謝不盡,跟著老者出去了。


    眾人搖搖頭笑道:“張老弟心腸倒好,但天下可憐人太多,你哪裏顧得過來,你給他們錢真是浪費了!”


    不料屏風對麵卻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能幫助一個算一個,扶弱濟貧,這才是大丈夫本色,哪裏浪費了?”


    韓新大怒,重重一拍桌子,“隔壁是怎麽說話的?”


    “士信,別亂說話!會得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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