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後。


    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毫無保留的傾灑在窗邊相對而坐的兩個人身上。


    享受著陽光的擁抱,慕白不禁微微眯起眼睛――這麽好的天氣,用來相親,真的太浪費了!


    下次,堅決不接受午後時間相親。


    咦,不對,這個時間好像是自己定的?


    作孽啊……


    慕白看向對麵的男人――從衣著到舉止,隻有一個詞:中規中矩。


    “工作好,脾氣好,家庭條件也不錯,相貌端正”,看樣子,介紹人說的應該屬實,隻是,她卻沒說,這人老實得近乎木訥。


    最近一次令人尷尬的沉默,已經持續了104秒――他開始坐立不安。


    相親這檔子事,隻有在雙方都付出誠意的前提下,才有進一步的可能性。自己擺明了是敷衍老媽,這對如此認真的對方來講,似乎有點不太公平。為了彌補,隻有自己來當惡人。


    慕白無奈,低頭,看表。


    “不好意思。”慕白認真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剛剛他介紹自己姓什麽,索性忽略:“那個,我下午還有課……”


    男人有些拘謹的扶了扶眼鏡架,忙招手喚人結帳。


    出了店門,慕白微微歎口氣。


    男人猶豫了一下,終於鼓足了勇氣:“慕老師……”


    慕白忙打斷他:“別,你還是叫我慕白吧。”不是為了拉近距離,主要是怕被叫“老”了,慕白在心裏補充道。


    “好……吧,慕白。”男人臉上有不加掩飾的欣喜:“下次……”


    慕白忙接上話:“有時間再聯絡吧。”


    她低頭看表,略帶歉意的看著對方:“抱歉,我趕時間,先走了,再見。”


    說罷,逃難似的朝著街的另一頭走去。


    轉過街角,慕白停住腳步,看表。


    十分鍾後,她原路殺回。


    男人已經離去。


    徑直來到吧台前,坐定。


    吧台裏邊的美女抬眼瞟她:“怎麽,又pass一個?拜托,慕大小姐,我這是書吧,不是咖啡廳。怎麽老是選在我這裏相親?”


    慕白回了個白眼:“是誰死乞白賴的要求幫我把關?選在你這裏豈不是一舉兩得?再說,我的相親故事給了你多少靈感?我沒有找你收費就算是便宜你了。”


    美女啟唇微笑,燦如妖孽:“好說好說。”


    旋即蝴蝶一般飄向一邊的料理台。


    美女姓林名黎,慕白的死黨――最新流行說法應該叫“閨蜜”。從初中到高中,二女一直是同班同學。大學也同校――隻可惜,林黎選擇了中文,慕白選擇了法律。畢業後,林黎進政府機關做公務員,一年後辭職,結婚,當起專職作家和兼職家庭主婦。林黎的丈夫也是二人的學長,下海淘金運氣不錯,目前做進出口貿易,風生水起。因為怕林黎在家無聊,就出資開了這家書吧,讓她舒舒服服做起了老板娘。書吧的生意不鹹不淡,反正林黎也隻是為了寫作培養心情和靈感。倒是林黎無意中露了一手好煮咖啡的好功夫,成為了書吧的一大賣點,許多人慕名前來喝咖啡,而非看書,也算歪打正著。


    幾分鍾後,美女呈上熱氣嫋嫋的慕白專屬杯盤:“呶,你的黑咖啡。”


    慕白深深吸了口氣,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這還差不多。”


    林黎在她一旁坐下:“慕白,這是第幾次相親?”


    慕白凝神,搖頭,好像記不清了:“第n次吧。”


    林黎皺眉:“沒有一個對上眼的?”


    慕白攤手:“真沒。”


    “你每次都隻見一麵就pass?你怎麽可能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斷定這個人一定不是你要的?”林黎質問。


    慕白挑眉壞笑:“林黎,你的口氣怎麽越來越象我老媽?難道你的更年期也提前了?”


    林黎無視她的嬉皮笑臉:“慕白,你想要一見鍾情嗎?”


    “你知道,我不相信一見鍾情。”


    “既然不相信一見鍾情,那你為何一見絕情?”


    慕白大笑:“一見絕情?我的大作家,真有你的。”


    看林黎不讚同的表情,慕白隻有收起不認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壓根就不喜歡這種方式。兩個完全陌生的男女,就象待價而沽的商品,先由中間人進行對比評估,然後開始拉媒牽線,雙方也覺得客觀條件差不多,然後見麵,見麵了再對‘商品質量’進行深入了解,相貌如何?身材如何?脾氣怎樣?薪水幾何?……老天,我真的受不了。自相親的第一次見麵起,雙方就是以結婚為目的進行交往――目的明確,毫無美感。拜托,我真的很難接受。”


    慕白停下來喝口咖啡:“而且,相親的過程更尷尬。你沒有親身經曆過,就體會不到。就拿剛才那個人來說,介紹人說的跟朵花一樣,可是,我看他分明象個木頭。我們倆坐在這裏半個小時,他總共說了不到十句話。為了怕冷場,我挖空心思找話題,你又不是沒看見?要不是看他老實,我不忍心太不給他麵子,我早就想甩手走人了。”


    林黎忍不住笑了:“這個確實是老實了點。那上次那個外企金領呢?看起來很不錯啊。”


    慕白瞟她:“就那個什麽保險界精英?整個一話癆。就我這口才,在他麵前連話都插不上,你也不怕我們兩個每天為了爭奪話語權打架?”


    “話多了不行,話少了也不行,那上個月見的市政府那個什麽最年輕的副處長,看起來成熟大方,進退有度,而且前途不可估量,你怎麽不要?”林黎繼續向前翻舊賬。


    “我的好黎黎,你認為我的脾氣性格,應付得了那種人嗎?他太精明,也太有心機,他的眼神總讓我感覺發冷。我隻想輕輕鬆鬆過日子,他將來大富大貴又如何,官太太的日子離我太遙遠。”慕白無奈的看著她。


    林黎無語。


    慕白突然歎口氣,目不轉睛的看著林黎,一臉悲哀:“黎黎,你說,我會不會是中了你的毒?我不相信小說中的愛情,卻無比渴望……怎麽辦?”


    林黎知道,這才是症結所在。


    慕白排斥相親,並非是真覺得那些人條件不好,有時候她挑出的毛病甚至有吹毛求疵之嫌,原因隻有一個,她太在意戀愛的感覺了。而相親,偏偏抹殺的正是那種朦朧的美,夠現實,夠省時省力,卻並非她所要。


    你怎麽能夠要求一個從未談過戀愛的人不去渴望浪漫?


    林黎很認真很認真的看著慕白:“去談場戀愛吧,哪怕不成功。”


    這回換慕白皺眉:“和誰談?”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幾千年,願意用幾世換我們一世情緣,希望可以感動上天……”聽見熟悉的音樂,慕白低頭,看手機――表妹於楠。


    林黎陷入沉思,席慕容那首“一顆開花的樹”和這首“求佛”,描寫的正是慕白心中最美的愛情,夠浪漫,夠癡情,卻不現實。


    “楠楠,有事嗎?”


    “姐,今天相親怎樣?姑媽說今天這個還是什麽副高職稱,條件很不錯呢。”


    慕白無奈的扯扯嘴角,自家人還真是“關心”的緊。


    “就那樣吧。”慕白敷衍道,說得過了,說不定會馬上接到老媽的電話,那丫頭,整個一間諜。


    “就那樣是什麽意思啊?是不是又不行啊?”於楠在電話那頭焦急的問。


    “那個……”慕白無語,每次相親之後,她都回答得很無力。


    “姐,別說我不提醒你。你要是再不當回事,馬上成了剩女,哪裏還有你挑別人的份?”於楠似乎決定下猛藥。


    “剩女?什麽剩女?”慕白有點迷惑,這個詞此曾相識,聽起來不象褒義。


    “百度去。我不跟你說了,你想好怎麽跟姑媽說吧。bye~”


    慕白轉頭看向林黎,眼中充滿了求知欲。


    林黎無言的將手中的筆記本推至她的麵前,已經打開的頁麵赫然是剛從百度搜索好的詞條:


    剩女,高學曆、高收入、高年齡的一群在婚姻上得不到理想歸宿的大齡女青年。“剩女”,是那些大齡女青年得的一個新稱號,也可以稱為“3s女人”:single(單身)、seventies(大多數生於上世紀七十年代)、stuck(被卡住了)――單身,這些人一般具有高學曆和高收入,條件優越……


    慕白抬起頭,笑:“我好像不符合條件啊。”


    林黎挑眉:“是嗎?碩士研究生的學曆算低嗎?你以為全國的女博士有幾人?大學教師加上兼職律師,你的收入算低嗎?踩著八零這個尾巴出生,勉強算個80後,馬上步入29大關,你的年齡算低嗎?哪個條件不符合?”


    慕白訥訥的辯解道:“你也知道,學曆嘛,我算是二流大學的研究生;兼職律師,我也隻是為了多些實踐經驗,以免給學生講課過於枯燥,一年也不接幾個案子;年齡嘛,我是年底出生的,現在好賴也算是27,還沒過28的生日……”慕白聲音越來越小,自己都覺得有些底氣不足。


    “另外,剩女還有一個很通俗的解釋。”林黎瞟她一眼,接著說。“那就是――被挑剩下的女人。”


    “什麽嘛,太毒舌了吧?”慕白磨牙。“發明這個詞的一定是男人。”


    “不管是誰發明的這個詞,現實終歸是現實。你必須得承認,女人年齡越大,可挑選的男人越少。”林黎不遺餘力的給慕白洗腦――慕家老媽交待的任務,說什麽也得完成。“你不覺得,從你研究生畢業回來,這三年來,相親的人數或者說見麵時還看得過去的人數在呈遞減趨勢?估計等到明年,你再相親,就該有離異人士了……”


    慕白雙手支頭,一臉苦惱,說實話,自己真記不得了到底都見了些什麽人,反正每次都是應付老媽。但是,自己再視而不見,也知道四周的人都在“高度關注”著自己的終身大事。說完全沒有壓力,真的是自欺欺人。


    林黎乘勝追擊:“所以說,如果你沒有其他的途徑認識男人,就接受相親這種方式。如果你從心底裏排斥相親,再好的男人,你也不會有感覺。”


    “也許你說的有道理。”慕白固執,但是並非頑固,說的對的,自己還是能夠接受的。


    “所以……”慕白思索著,第n次相親結束後,莫名其妙發現自己成了所謂的“剩女”,並被死黨強烈建議,必須戀愛了?


    “所以,回去好好想想,到底想要什麽樣的男人,然後,做好準備,迎接你的第n+1次相親。”


    林黎在一邊笑得象個狐狸,哦,不,母的好像應該叫狐狸精――慕白不厚道的腹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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