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過山車上下來的時候,慕白的腿發軟,怎麽也站不住,頭一直還在眩暈――不知道到底是貧血和低血糖的關係,還是真的被轉暈了。


    佟飛扶著她在長椅上坐下,看著她煞白的臉色,皺了皺眉。


    “受不了還逞能?”


    慕白白他一眼,臭小子,從來不會說好聽的,就算不拿自己當老師,當個姐姐還是綽綽有餘的啊。


    “你不也叫了嗎?”


    佟飛沒有反擊。


    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那一直以來的自我壓抑,讓心裏憋得難受,突然間想喊一喊,叫一叫,想在那呼嘯而過的過山車中噴薄而出!


    他從來不知道,叫出來的感覺,是那麽的舒暢,那麽的快意。


    慕白看著他那不再淡然的臉,悄悄低下頭,滿足的笑。


    “好點了沒?”佟飛開口,說完後,又覺得有點別扭,自己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關心過別人。


    慕白晃晃腦袋,好像還有點暈,但她還是歡快的跳了起來:“沒事了,我還沒那麽差勁吧。”


    說著,她眼睛朝四周一掃,又叫:“下一站,碰碰車。”


    佟飛看著她,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


    “好。”


    *** *** ***


    從遊樂場出來的時候,夕陽已經西下。


    慕白伸伸腰,看來自己真的“老”了,這一圈玩下來,還真吃不消。


    她看向佟飛,他的臉在金色的餘暉中,顯得格外柔和,整個人看起來毫無倦意。


    “咳,年輕就是好啊。”


    佟飛哼了聲,沒搭理她。


    慕白還要說話,手機卻響了。


    “是我。”季成顥的聲音依舊動聽的要命。


    “廢話,我當然知道是你。”慕白笑。


    “你在哪兒?”


    “我和佟飛在遊樂場。”


    “呃?這種好事怎麽不叫我?”


    “這種年輕人的運動好像不適合您老人家吧。”慕白看了佟飛一眼,對著電話壞笑。


    季成顥也笑,他雖然不知道慕白為什麽會和佟飛去遊樂場,但是她毫無芥蒂的說出來,還是讓他感覺很舒心。


    “你們結束了嗎?晚上和一個老同學一起吃飯,要不,你帶佟飛一起過來?”


    “你等一下。”慕白移開電話,問佟飛:“晚上一起吃飯吧?”


    佟飛眼中有什麽閃爍了一下:“我晚上還得去夜貓,最後再幫陸哥唱兩場。就不去當電燈泡了。季大哥肯定要為你慶祝生日。”


    慕白張了張口,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圓這個謊。


    “你快去吧,別管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佟飛催促道。


    慕白搖頭,在她眼裏,他永遠是個小孩子。


    “那好吧,我們先一起回去吧,我也正好梳洗一下。”


    佟飛突然間以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慕白:“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女人了?”


    慕白瞪眼,打他一下:“什麽話?我本來就很女人。”


    “哦,是嗎?還真沒看出來。”佟飛笑。“不過,估計這女為悅己者容倒是真的。”


    慕白盯著他的笑容,心裏樂得直冒泡泡,嘴上卻依舊說:“容你個大頭鬼。玩了一下午,出了一身的汗,你不難受啊?”


    佟飛隻是笑,不再答話。


    *** *** ***


    回家的路上,佟飛沒說話,臉上卻一直掛著笑。


    慕白高興歸高興,卻頗有些不適應。


    “臭小子,別用美色影響我開車啊。”


    佟飛樂得更歡,也不接話。


    慕白忍不住,也笑了。


    快樂,其實很簡單。


    *** *** ***


    慕白和佟飛打開各自房門的時候,佟飛突然叫她。


    “小白。”


    慕白看他。


    “事先不知道,所以沒給你準備生日禮物。”佟飛頓了頓,才又開口:“生日快樂!”


    其實,他曾無意中看到過她的身份證,知道她的生日――在冬季。


    隻是,這個善意的謊言,帶給他太多的感動與快樂,他寧願把它當做真的,


    慕白笑,心裏多多少少有些欺騙的歉意。


    “謝謝,你陪我玩了一下午,這已經是最好的生日禮物。”


    *** *** ***


    慕白一進飯店,就看到季成顥和另一個男人在靠窗的位置坐。


    季成顥一直在留意進門的人,看到她,忙招手示意。


    慕白笑著走了過去。


    來到桌前,季成顥拉她坐在自己身邊,衝對麵的人說:“我來介紹一下――”


    “慕白?”


    對麵的男人驚訝的看著她。


    慕白和季成顥都愣住了。


    這個男人她一定見過,很麵熟,卻一下子想不起來是誰。


    慕白皺眉。


    季成顥也奇怪:“你們認識?”


    那男人笑:“看來,我認識美女,美女不認識我。”


    慕白微窘。


    工作關係,平時接觸的人太多,她確實不太擅長記人。


    男人伸手:“自我介紹一下吧,市檢察院公訴一處李劍,那次的黑社會團夥犯罪,你是首犯張濤的辯護人。”


    慕白頓時想了起來,笑著伸手和李劍相握:“我想起來了。那次是你和另一個姓範的檢察員一起出庭公訴的。你們把我問的那麽狼狽,想忘也不容易啊,不過我記人名無能,一時沒想起來。”


    “狼狽?我可沒看出來。你那次可是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三天庭開下來,我和小範是時時刻刻嚴陣以待。過後小範還專門打聽了你的情況,約你好幾次都沒約到你。”李劍大笑,握著慕白的手卻被季成顥啪的一下打開了。


    “幹嘛?一直握著你嫂子的手不鬆開什麽意思?”


    李劍和慕白都愣了一下,然後,慕白臉紅,李劍大笑。


    “耗子你也會吃醋?不容易啊。”


    “耗子?”慕白重複了一遍,有些驚訝。


    “是啊,這小子上初中的時候又瘦又小,就像個耗子,才得此美名。”李劍壞笑。


    季成顥也不理會,卻揪住剛才的話題:“你剛才說你們單位的小範是怎麽回事?”


    李劍瞥他:“怎麽?人家慕白都不能有個追求者?”


    慕白大窘:“什麽啊,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事。那一段我的手機剛好壞了,換了手機之後沒有電話號碼,看見不熟的號我都沒接。”


    季成顥衝李劍得意的笑。老天製造那麽多的陰差陽錯,大概就是為了讓慕白等著自己出現……


    李劍看看兩個人,突然開口問:“耗子,你隻說今天晚上讓我見你女朋友,可沒告訴我你們怎麽回事啊。老實交代,你怎麽認識慕白的?你才回國幾天,就拐到美女了?”


    慕白看看季成顥,季成顥笑:“你忘了我告訴過你,剛回國的時候我老媽急的跟什麽似的,非得讓我去相親?”


    李劍“啊”了一聲,一臉的不相信。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了句:“你小子總算迷過來了。那會兒,我還真擔心你走火入魔呢。”


    慕白聽得一頭霧水,腦海中卻幕然冒出了第一次相親時季成顥在地下停車場打電話的場景――那幾乎被她遺忘的過往,一下子翻了上來,而且,無比清晰。


    “你那次和我相親之前,我看到你在地下停車場打電話,是在和李劍通電話?”那個你認定的女人,是我嗎?慕白沒來由的,有了一絲不確定。


    對於季成顥為了她回國這件事,她始終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不是那種個性衝動的人,真的會為了一個素未謀麵的網友就決定回國?


    李劍皺眉,看著季成顥,暗自想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話。難道這麽巧,慕白剛好聽到那個對話?那自己今天可是禍從口出了啊。


    季成顥想起林黎說過的話,微笑。


    他沒有回答慕白的話,而是衝李劍說了句話,然後,李劍驚訝的張大了嘴――那嘴張得能放一顆雞蛋進去。


    “我是走火入魔了。不過,我人品好,所以上帝仁慈了一下,沒讓我真的成魔――慕白剛好就是我回來要找的人。”


    慕白的心撲通一下落了地,看著季成顥,說不出話。


    李劍愣了足足有一分鍾,才冒出一句話:“你小子走了什麽狗屎運,這也能讓你碰上?上帝他老人家一定是喝多了……”


    李劍一臉的不可置信。不公平,這太不公平了。守在身邊的人,陰差陽錯根本追不到人,遠在萬裏之外的人,竟然能這樣碰上?這就是所謂的“猿糞”?看來,這世界真的是太小了。


    *** *** ***


    晚餐吃的十分愉快。


    慕白頭一次看到季成顥在朋友麵前開朗活躍的一麵,很是新奇。


    他們互相鬥起嘴來,一點都不像三十歲的成熟男人,而像兩個大男孩。


    李劍今晚受到了如此強烈的“刺激”,怎麽看季成顥怎麽不“順眼”,就將季成顥從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的糗事一件一件往外擺,慕白笑得前仰後合。


    “你都不知道,那小子上大學的時候,情書一摞一摞的收,他連看都不看。最後被我拿來當做範本摘抄寫情書了,也算是廢物利用,沒有白白浪費資源。”


    慕白狠狠瞪季成顥一眼,這樣做也太不厚道了吧?


    季成顥無辜的聳聳肩,指指李劍,意思是那小子擅自做主,與他無關。


    “你不知道吧,他說他喜歡上一個網友,要回國的時候,我真的以為他瘋了。一個不願意見麵的網友,誰知道是個什麽情況?會不會是個男人?或者說會不會是已婚的人等等。他卻不聽勸,一意孤行。”李劍看看慕白,又看看季成顥,搖頭:“可是現在這個結果,我無話可說了。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太快,咳……”


    *** *** ***


    送喝了酒的李劍回家後,季成顥送慕白回家。


    車上,累了一天的慕白,不知不覺就進入了夢鄉。


    樓下停好車,季成顥看著慕白的睡顏,搖頭。


    看來,她今天是累壞了。


    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解開安全帶,伸手將慕白抱了出來,用腳踢上車門,向樓裏走去。


    出了電梯,他盯著慕白那一直在微微顫抖的睫毛,笑:“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我抱著你可沒辦法掏你的鑰匙開門。”


    慕白沮喪的睜開眼,咳,她是在被抱起的時候就醒了,隻是想多享受一下他的懷抱而已,這都要拆穿?


    隻是,季成顥並沒有鬆開她,而是示意她自己掏鑰匙。


    慕白笑,繼續賴在他的懷裏,一隻手勾著他的脖子,一隻手掏出鑰匙,插進鎖眼。


    還沒等她扭動鑰匙,門卻從裏邊,被人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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