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岸,其根立時顯現了他的專家風範,極為麻利地從包中叮叮當當地掏出一堆器具,沿壁摸索著探查,又撿起幾塊瓦罐碎片細細查看。大致看了一圈,他說:“這是橫穴崖洞的漢墓,鑿山為洞、因山為藏。隻有四間墓室,主人的來頭不會太大,可是你看這甬道。”其根所說的甬道在我們所處這個大墓室的頂角處,約有一人高,被土石封堵得密不透風,隻餘下極小部分在外,應該就是當日我觸動機關,掉進來那個的甬道。


    他仔細摸索著甬道殘留在外的石壁,沉聲說:“石壁光滑平整,是經過人工仔細打磨才能形成的,不是豪富人家的陰宅,哪裏有這樣的做工?!”其根用燈指著甬道下細細的兩條溝槽,溝槽直接通向那條溪流,“你們再看這兩條水槽,一般墓室中就是用來排除積水,可是這裏不僅有這個功能,還開鑿了一條溪流,隻用來排水?不會,不會。”他喃喃自語。


    其根“篤篤”地在墓廳壁上扣擊,又輕輕摸了一把石壁,“花崗岩。”他肯定地說,又搖搖頭,迷惑地瞪著石壁上精細的花紋。


    “怎麽,有什麽問題?”我湊頭望去,石壁上隻是一些奇怪的花紋,雕得十分精細,多為幾何圖形。


    “漢時以粗獷雄渾為美,這個墓的大體構造,隨葬的這些陶器陶人都明顯帶著的漢時風格。漢墓通常壁上多刻獸紋,皇家帝室則刻龍紋、對鳳紋。也有刻墓主生平或是曆史故事地。可是你看這些紋飾,”其根指著壁上其中一塊紋飾,“你覺得這象什麽?!”


    這塊花紋是這片石壁紋飾上的一小部分,似乎是一個六角形,中間有幾個圈,看上去很有些立體感,倒象是。這個,嗯。“鏍帽?!”我驚疑地問。


    “啊?!阿,阿銳這麽一說倒真,真有些象呢?!”小安哆嗦著,不住打顫。


    “很冷嗎?”我擔心地擁著她,離開水道之後,小安一直在抖,小臉刷白。


    小安勉強一笑。往我身邊又靠了靠,“沒,沒事,就是有些冷。”


    其根突然打個寒戰,回頭一望,似乎此時才驚覺小安近在他的身邊,他往邊上挪了一步,伸手撫過這片紋飾的其餘部分。說:“你們再仔細看看其他的。”


    慘白的燈光慢慢掃過這一片雕刻紋飾,這些花紋並沒有一般裝飾圖紋重複的規律,反而各自不同,鬆鬆緊緊地排列在一起,自成一個體係。有一些是弧形地線條,有的是一個複雜地幾何圖形交錯。還有一些甚至是螺旋的曲線……這些圖案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極富立體感。我眯著眼,覺得腦袋一陣暈眩,那些奇怪的圖紋仿佛有生命似的撲麵而來,在我的腦袋裏亂糟糟地塞了一堆線條圖形。


    “阿銳,阿,銳!”小安打著顫說,“這些東西倒象是機械製圖,一點都不象是個古墓裏的墓刻。”


    眼前那些一瞬間充斥了我整個腦瓜地,亂糟糟的圖紋線條。掙紮亂舞。紛亂而不甘心地閃爍著,終於歸於平靜。


    我猛然驚醒。省起身在何處,“什麽?!噢,啊?!”被小安這麽一形容,還真是的,這一片圖紋就象是某個複雜器械的構件圖,“這還是漢墓嘛?!這整個兒就是機械圖紙嘛?!”我嚴重地懷疑起其根同誌的專業資質,挑著眉毛斜睨著這位貌似專業、據說祖傳行當的年輕盜墓專家。


    “其根可是吉、吉林東大考古、古專業的高材生呢!”小安低聲說道,抖得越發厲害,我將她擁得更緊一些,但願能給她點熱量。我心中憐意大盛,實在後悔讓這個嬌嬌弱弱的小丫頭跑到這鬼地方來。不過還真看不出,其根這小子憨頭悶聲地,居然還是個考古專業的大學生?!這年頭,術業有專攻,連盜墓的都要進大學深造一番啊!


    其根並沒有搭腔,在燈光下臉色更顯蒼白,他又往後退了幾步,將背倚在墓廳中央的大石柱上,手中舉著燈筒往頂上照去。他倚靠的石柱豎在這個墓廳的正中,足有一個合抱粗細,頂天立地撐著墓頂,與頂地相連,渾然一體。石柱地四麵十分光潔平整,也有很多雕飾,讓其根擋住了大半,一時看不太清。


    墓室的頂部與甬道的弧頂不同,處理得十分別致,不是平麵的,而是用幾個由牆壁與天花板的夾角向墓廳頂部中心逐漸傾斜的菱形所組成,上麵仍然雕刻著精微的線條與紋飾。照射在其上的光柱微微顫動著,抖動越來越大,越來越激烈,顯然是其根手中的燈筒不穩。


    “其根,你怎麽了?!要不我來拿電筒?!”我驚疑地問。


    “不,不,不用了!我找找,找找還有什麽奇怪的壁刻。”其根急促地說,眼睛卻緊緊地瞪著我們,竭力把自己地背貼在石柱上,仿佛生怕我們撲過去咬他似地。


    “你……”我擁著小安踏前一步,怎麽了,這位不是盜墓專業戶嗎?這種場麵應該見多識廣,怎麽哆嗦成這樣?


    “別過來!”何其根象是被踩著尾巴的老貓似地,慘叫一聲,其音慘烈啊,把我都嚇了一大跳。其根抖著電筒照向我們,微弱的餘光仰射在他自己的臉上,那是一片死白,象是個剛從墓中扒出來的僵屍臉。


    “別,別過來,安,安姐!不不,你別讓她過來,不!”其根長聲慘叫,餘音在這狹小的空蕩蕩的墓室間不斷回複,越來越弱。


    搞什麽?!怎麽挑這種時候發瘋?!我在心裏咒遍了這墓主的十八代祖宗,什麽鬼地方,讓盜墓的都發暈。我依聲停下腳步,緩聲說道:“其根,呃,其根?!你聽我說。”


    其根拚命咬著不住顫抖的牙齒,努力想回過頭去,但他的眼神卻象是被盯在了小安的臉上,直鉤鉤地死瞪著,又是驚疑又是恐懼。


    他努力克製著自己,用力點了一下頭。


    “好,好,我和小安不過來,你別擔心,這是你姐姐,她不會傷害你。”我柔聲安慰小夥子。唉,平時不是還好嘛?他對小安也就是不太愛搭理,怎麽到了這裏,突然怕成這個糗樣?!


    “我,我知道,可,可……不,不!你們別過來,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其根一字一字地慢慢說著,越說越快,語聲變得極為狂燥,完全是嚇壞了的模樣。他揮舞著電筒,象是企圖用這玩意保護他自己,大聲慘呼著,一步步倒退,試圖繞過我和小安跑到出水口去。


    “你冷靜一些,好,好,我們這就出去。你小心……”我忙不迭地說著,得,出了這種狀況也隻能下次再來,下次我是打死都不要帶這種不牢靠的專家了。


    “啊!~~~”我話音未落,其根已經被腳下的什麽瓶罐給拌倒,一跤正好跌在小安身前,電筒甩落一邊。


    “其根!”我和小安同聲驚呼。小安俯下身子想去扶他,其根瞪著她,臉色驚恐到了極點,口中已經發不出正常的音節,喉頭嗬嗬地叫著,四肢蜷抱在一起,眼珠一翻,突然一動不動了。


    “其根!”小安大叫一聲,我趕緊俯身抱起其根,讓他半坐著,伸手到他鼻前一探,呼,幸好呼吸雖然弱總還算有。我扶著他掐了幾把人中,其根哼哼著卻再沒什麽別的反應。


    “怎麽樣?怎、怎麽樣?!”小安哆嗦著問。


    “沒事,隻是昏過去了。”在這種地方昏過去,這小子還真會挑!他這一暈,別說是查探古墓,連回去都成了問題。說不得,我也隻能用俺的功法給他治上一治了。就是怕他醒過來一見小安又昏,這可怎麽辦?唉,還是先把人弄醒再說。


    我放開小安,把其根平放在地上,準備施展俺的異能。小安卻拉著我的衣角,劇烈抖動起來,說道:“我,我好冷,阿,阿銳。我撐,撐不住了。”


    “小安,小安!”我趕緊回身抱著她。


    “對,對不起,還是連累你了。還,還害得根,根娃子這樣。”小安唇齒不住打架,臉色已經凍得發青,眼中淚盈盈的,十二萬分的自責。


    “傻瓜!不關你的事。”我低聲安慰,緊緊擁住她。


    小安的身體凍得有些發僵,在我緊緊的擁抱下,慢慢變得柔軟,每一寸每一分似乎都在告訴我,這是個女人,美麗的女人,而且是我心愛的女人。她的顫抖漸漸平息,但她的呼吸卻急促起來。小安把手伸到我的腋下,捂在那裏取曖。她微微仰頭,粉唇還沒完全恢複血色,讓人心疼地輕顫著。暗淡的燈光下,她的身周仿佛環繞著如霧般的青氣。


    我的眼中隻剩下那一雙眼,黑夜一般的眸子。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我的心髒“咚、咚、咚!”用力地跳動著,幾乎要撲出胸口,腦袋裏亂糟糟的一片,渾身上下有一股難以遏製的,小安在一刻無比的誘人,小安,小安……


    “阿,阿銳!”小安聲音輕輕顫抖著,但那不是寒冷。


    就象是幾萬噸的烈性炸藥被頃刻間點燃,我的眼前一片血紅,喉底嘶叫一聲,如同最原始的野獸,狠狠吻住了那片如粉玫瑰般不停在我眼前顫動的唇。


    心底裏隱隱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但是我的整個身體、整個靈魂都在叫囂著、渴望著小安。腦中最後一絲清明,讓我還記得艱難地抱著小安,走進另一間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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