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大人,天色已經不早了,不如咱們先吃午飯,下午再接著審理。”


    李雲天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潘興民、張韜和秦克,見三人的臉上隱隱約約浮現出興奮的神色,知道他們心裏在打什麽主意,於是裝模作樣地沉思了一番,不動聲色地向三人道。


    “侯爺所言甚是,本官也有些餓了。”潘興民微微怔了一下,現在距離午飯時間還有大半個時辰,完全可以先審趙文舉,隨後他就明白過來李雲天好像不怎麽想觸及兩淮鹽道的事情,因此微笑著回答。


    很顯然,趙文舉所提供的證據牽涉到了兩淮鹽道見不得人的秘密,一旦他開口的話這件事情可就要鬧大了。


    李雲天隨後起身,微笑著向潘興民等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領著眾人離開了後堂,趙文舉和趙登宇隨後被錦衣衛帶了下去。


    這就是李雲天的高明之處,他雖然想要徹查兩淮鹽道的貪腐案但絕對不會如此心急地揭開這個謎底,對陳文仁等人要欲擒故縱,同時也是故意將潘興民三人的胃口吊起來。


    李雲天可以肯定,後堂裏發生的事情肯定早就傳到了陳文仁的耳朵裏,為了善後的事宜,他要向陳文仁傳達一個善意的信號,讓陳文仁抓緊時間來進行善後把屁股給擦幹淨。


    反正機會李雲天已經給了陳文仁,要是陳文仁抓不住的話那可就不要怪他了。


    由於陳文仁是南京戶部左侍郎,張盛是兩淮鹽道轉運使,在私鹽案沒有案發前兩人自然要參加中午的這頓飯局。


    當李雲天和陳文仁談笑風生地來到兩淮鹽道衙門前院的時候,李滿山剛好帶著楊慕恩和魏德光一行人進來,見到他後躬身行禮。


    “李千戶,讓他們先回去,下午再來這裏。”李雲天與李滿山等人錯身而過,走了幾步後想到了身後,轉身不動聲色地吩咐李滿山道。


    “遵命。”李滿山聞言隨即向李雲天一拱手,沉聲回道。


    李雲天此舉不僅出乎了潘興民等人的意外,而且也令陳文仁吃了一驚,此時此刻李雲天放了楊慕恩等鹽商擺明了就是給那些鹽商機會來應對下午的審問。


    楊慕恩和魏德光等人麵麵相覷,神情愕然地望著離去的李雲天等人,不清楚李雲天為何忽然之間要放走他們,好像還中止了審問。


    就當楊慕恩和魏德光一行人感到疑惑的時候,趙文舉和趙登宇趴在木板上被錦衣衛抬了出來,準備送他們去醫館裏醫治臀部的傷勢。


    “趙兄,怎麽搞成這個樣子?”楊慕恩見狀不由得迎了上去,不過沒走幾步就被錦衣衛攔了下來,禁止他靠近,因此他有些驚訝地問道,在他的印象裏李雲天並不是一個喜歡動用刑罰的人。


    “楊兄,弟對不住了,已經準備向侯爺供出私鹽一事,侯爺答應弟可以將功贖罪。”趙文舉苦笑了一聲,一臉慚愧地向楊慕恩道,“楊兄,你們好自為之吧,鎮武侯文武雙全,私鹽的事情根本就瞞不住他。”


    楊慕恩聞言頓時怔在了那裏,神情愕然地望著被抬走的趙文舉,萬萬想不到趙文舉竟然會向李雲天招供。


    站在楊慕恩身後的魏德光等人也聽見了趙文舉的話,紛紛刹那間就變得麵無血色,趙文舉可是知曉鹽商總會所有秘密的人,一旦他招供的話兩淮鹽道的私鹽買賣將徹底暴露。


    “楊會長,請吧!”這時,立在一旁的李滿山衝著大門的方向向愣著的楊慕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沉聲道,“請在申時之前來兩淮鹽道衙門。”


    “有勞李千戶了。”楊慕恩回過神來,連忙向李滿山拱了一下手,強自擠出了一絲笑容,然後急匆匆領著魏德光等人離開了。


    望著楊慕恩等人的背影,李滿山的嘴角閃過了一絲冷笑,楊慕恩等人之所以能與趙文舉見麵自然是李雲天事先安排好的,敲山震虎下想必那些鹽商們的心境會發生微妙的變化,自亂陣腳。


    李雲天領著陳文仁等人去了揚州一家有名的酒樓,酒樓連忙把後院一個環境優雅的院給騰了出來,原本這個院已經被人給預定了,不過想必也沒人敢跟李雲天等人爭。


    院雅間裏的氣氛很輕鬆,李雲天與眾人談笑風生,對今天的案子是絕口不提,以免掃了大家的雅興,況且他向來公私分明,絕對不會在私人時間裏談論公事。


    陳文仁和潘興民等人心思各異,與李雲天在那裏虛與委蛇,既然李雲天不提案子他們自然也不會自討沒趣地談及此事。


    由於李雲天出人意料地放走了楊慕恩和魏德光等人,使得陳文仁心中安穩了許多,他自然清楚李雲天這是刻意而為,剩下的事情就看陳光宗他們如何善後了。


    潘興民和張韜、秦克暗中盤旋著下午的事情,雖然李雲天想要放兩淮鹽道一馬,但如果趙文舉的證據足夠分量,那麽他們照樣能從陳文舉那裏得到豐厚的回報。


    與此同時,鹽商總會會館會客大廳,楊慕恩和魏德光等人焦急地等待著光宗的到來,想要知道兩淮鹽道衙門上午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想要知道一直扛罪的趙文舉為何會忽然反悔,更想弄明白李雲天忽然之間為什麽又放了他們。


    “大公子來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屋子裏的人頓時湧向了門口處,陳光宗麵色陰沉地從快步走了進來。


    “大公子,這究竟怎麽回事?”楊慕恩來到陳光宗麵前,神情憂慮地問道,現在大家人心惶惶,心中甚是驚恐。


    “南京三法司的那三個老東西唯恐天下不亂,故意煽風火暗中給咱們下絆子,使得趙文舉沒能扛住,準備將私鹽的事情出來!”


    陳光宗聞言不由得咬牙切齒地道,目光異常陰冷,恨不得一刀砍了潘興民和張韜、秦克,他已經知道上午發生的事情,要不是潘興民三人從中作梗李雲天早就讓人將趙登宇和趙文舉關進牢裏。


    聽聞此言現場轟的一聲就騷動了起來,眾人神情驚恐地議論起了這件事情,既然南京三法司的人參與了此事,那麽他們此次豈不是在劫難逃了。


    “大家不要慌,那三個老東西不過是想要兒好處而已,隻要給他們幾塊骨頭他們就會老老實實地在那裏搖尾巴。”


    陳光宗見狀伸出雙手向下按了按,高聲道,“這件事情的關鍵在鎮武侯,鎮武侯並不想兩淮鹽道出事,因此上午才沒有繼續審下去,本公子才能與你們在這裏相見!”


    慌亂的鹽商們聞言頓時安靜了下來,惶恐不安地望向了陳光宗,陳光宗的沒錯,隻要李雲天不想查兩淮鹽道那麽他們就能安然無恙,因為都想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做。


    “聽著,鎮武侯已經給了咱們善後的機會,誰要是把握不住的話那就是自尋死路!”


    環視了一眼四周的眾人後,陳光宇神情嚴肅地囑咐道,“等下諸位回家,將曆年來與私鹽有關的賬冊統統燒掉,那東西現在就是催命符誰要是留著那就是找死,隻要沒有了證據那麽誰也奈何不了咱們!”


    “大公子放心,我等這就回去將那些賬冊銷毀。”楊慕恩聞言不敢怠慢,連忙向陳光宗一拱手道。


    “本公子提醒你們一句,現在已經到了生死關頭,如果不按本公子的去做,屆時誰也救不了你們!”


    陳光宗知道在場的鹽商們很多人都留有一手,像陳文舉一樣私下裏保留了賬冊,故而冷冷地警告道,一旦那些賬冊被查出來,即便是李雲天想放他們一條生路也不可能了。


    眾人知道事態的嚴重,因此向陳光宗拱手行禮後紛紛急匆匆地離開,趕回家去處理那些賬冊,至於明年的對賬銷賬自然是黃了,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思去理會這件事情。


    “但願他們都能聽進去。”望著楊慕恩和魏德光等人離去的背影,陳光宗皺著眉頭喃喃低語了一句,現在情形複雜天知道那些鹽商們在打什麽算盤。


    在一家醫館治療了臀部的傷勢後,趙文舉和趙登宇被錦衣衛用木板抬著趕回兩淮鹽道衙門,兩人現在是重要的人證自然要得到特殊的治療。


    錦衣衛身上的飛魚服和秀春刀很快就吸引了沿途百姓的注意,畢竟現在錦衣衛還未像後世那樣飛揚跋扈,故而離京的機會很少,即便是揚州也很少見到錦衣衛的人,更何況還是如此之多的錦衣衛一起出現。


    嗖!


    忽然,一道黑影從一旁的樓上急速飛來,迎著趴在木板上的趙文舉而去。


    在跟在一旁的錦衣衛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道黑影已經射在了趙文舉的後心處,趙文舉身子顫了一下,隨即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有刺客!”四周的錦衣衛頓時反應了過來,紛紛抽出秀春刀將趙文舉和趙登宇圍在了中間,警惕地望著道路兩旁的樓上。


    “在那裏!”隨即,一名錦衣衛用刀一指街道一旁閣樓的樓,口中大喊了一聲,隻見一名弓箭手出現在樓的窗口處。


    見錦衣衛發現了他,那名弓箭手隨即扔下了手裏的弓跑了。


    “抓住他!”此次帶趙文舉和趙登宇的是錦衣衛的一名百戶,用手一指那個樓高聲下達了命令。


    呼啦,十幾名錦衣衛拎著刀飛快地追了過去,引得現場的百姓一陣慌亂,狼奔豕突,尖叫連連。


    “該死!”那名百戶伸手在無力地趴在木板上的趙文舉鼻前探了一下,隨後麵色一變,忍不住地罵了一句,連忙招呼其他的人手急匆匆護送趙文舉和趙登宇趕向了兩淮鹽道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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