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雲天接到了陳光宗派人送來的那封信,送信的人將信交給了賭場裏的一名賭徒,那名賭徒得了五兩銀子後把信送去了講武堂揚州司務處。


    李雲天接到信後頓時冷笑了一聲,將其放在蠟燭上燃,如果陳文仁認為隻是簡單地把那批私鹽運送到目的地後就萬事大吉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隻要屆時他派人封存那些“積鹽”,明年各地的鹽荒將不可避免。


    本來李雲天並不想將事情鬧得那麽大,不過既然陳文仁主動挑釁,那麽他就要讓陳文仁知道惹怒他的下場。


    “相公,已經知道那個送信人的身份,妾身已經安排人手嚴加監視他。”一個時辰後,李雲天正伏案書寫給漕運總督、陽武侯薛祿的公文時,雷婷推門走了進來,沉聲道。


    原來,賭場裏有李雲天安排的眼線,盯上了那名送信的人,一直暗中跟蹤他回到了住處,是一家客棧的夥計。


    “有沒有覺得找到他有些太容易了,前兩次他都十分心謹慎,這一次竟然不僅暴露了身份,而且還被人跟蹤到了客棧。”李雲天放下手裏的毛筆,沉吟了一下後抬頭望向了雷婷。


    “相公,你的意思是他這是故意暴露了行蹤?”雷婷怔了一下,不無驚訝地問道。


    “相公隻是覺得他這次也太不心了,有些不合常理。”李雲天搖了搖頭,隨後向雷婷微微一笑,“不過這樣也好,找到了他就能順藤摸瓜,把其他人給查找出來。”


    著,李雲天拿起一旁都察院左僉都禦史的印章,蓋在了那道公文上麵,等明天陳文仁和張盛在上麵簽名用印後就可以發給薛祿了。


    “相公,他們會把欣月安然無恙地送回來吧?”雷婷幫李雲天收好印章,不無擔憂地問道,萬一有什麽意外可就糟糕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咱們已經盡力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李雲天聞言微微一笑,開口安慰雷婷,陳文仁應該清楚激怒他的後果,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隻不過心照不宣罷了。


    第二天上午,李雲天將陳文仁和張盛喊來了兩淮鹽道衙門,讓兩人在那道公文上簽名用印,然後派人火速將公文送往淮安的漕運總督衙門,讓薛祿放行那些被查扣的私鹽。


    中午,李雲天在酒樓裏設宴,給潘興民、張韜和秦克送行,三人前來揚州的目的就是為了那些私鹽,如今那些私鹽已經有了“積鹽”的名分故而他們也沒有留在揚州的必要,由於不想牽涉進李雲天與兩淮鹽道的恩怨糾葛中因此走得非常匆忙。


    對李雲天來,雖然沒能當著潘興民三人來揭穿兩淮鹽道的黑幕,多多少少有些遺憾,但有了三人見證陳文仁對他的挑釁,那麽他以後就可以放開手腳對付兩淮鹽道。


    值得一提的是,陳文仁在潘興民三人回到南京後曾經派人送去了厚禮,雖三人差一壞了他的大事,再怎麽他們也是兩淮鹽道案子的陪審,因此他豈能得罪了他們,自然要送上好處去堵他們的嘴。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潘興民三人婉拒了陳文仁的好意,雖現在李雲天和陳文仁虛與委蛇,但三人清楚兩人之間已經因為趙欣月一事勢成水火,可不想因此招惹了什麽麻煩。


    隨著潘興民三人回到南京,李雲天和兩淮鹽道之間的恩怨迅速在南京的官場和商界傳開,不少人都知道李雲天是被迫放行的那些私鹽,在感到震驚的同時對李雲天的遭遇是深感同情。


    在眾人看來,李雲天在揚州已經足夠給兩淮鹽道麵子,是兩淮鹽道自己不爭氣搞得內部互相殘殺,以至於整出了兩套賬冊來,逼得李雲天不得不上報宣德帝,難道要讓李雲天來扛下私鹽的罪責?


    而且,兩淮鹽道為了自保竟然綁架了李雲天的女人,迫使李雲天放行那些私鹽,簡直就是欺人太甚了,完全亂了官場上的規矩。


    誰都知道,李雲天和兩淮鹽道的梁子是結下了,兩淮鹽道招惹誰不好偏偏要去觸李雲天的黴頭,看來以後的私鹽生意不那麽好做了,李雲天的這個都察院左僉都禦史豈是擺設?


    與此同時,李雲天情場浪子的名號也不脛而走,在大明那些文武重臣中,恐怕除了李雲天外無人會用那些私鹽換取趙欣月,要知道此舉可是能毀了他的仕途,那些重臣們家大業大誰會輕易涉險?


    原本,陳文仁也應該離開揚州回南京,不過他卻找理由留在了揚州城,為了擔心出什麽意外故而要在揚州城守著李雲天。


    雖然那些被查扣的私鹽已經放行,但李雲天還有一個問題要解決,那就是趙文舉被殺一案。


    趙文舉是先前被查獲的運販私鹽案的主謀,他一死的話那起私鹽案就成為了一樁懸案,因為現在的證據隻有陳有財與趙文舉私通信件,並沒有他主使暗殺趙文舉,案件的關鍵人物花五依舊下落不明。


    給漕運總督衙門的公文送去後的第三天,揚州城的鹽商們得到了一個好消息,漕運總督衙門已經正式下令釋放那些扣押的私鹽,被扣在淮安的船隊已經啟程離開。


    得知這個消息後鹽商們無不歡欣鼓舞,晚上的時候呼朋喚友到揚州的青樓聚會,在青樓裏一擲千金,肆意玩樂,猶如過年一般熱鬧。


    自從那些私鹽被查扣後揚州的鹽商無不當起了縮頭烏龜,每天過得戰戰兢兢,現在終於可以鬆一口氣繼續過他們花天酒地的日子,同時也是向外界宣布鹽商總會度過了眼前的這一劫。


    “相公,現在揚州城所有的青樓都被鹽商給包了,大肆慶祝那些私鹽運走。”


    晚上,講武堂揚州司務處,李雲天正在廂房裏看公文的時候,雷婷麵罩寒霜地走了進來。


    “誰笑到最後還不準。”李雲天見雷婷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微微一笑後問道,“那個人得知私鹽運走有何反應?”


    “他向客棧老板告了假,準備回家。”雷婷聞言沉聲回答,她口中的人就是客棧的夥計,那個給李雲天送信的人。


    “派人跟著他,看看他要去哪裏。”李雲天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他猜到那個夥計會有所行動,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即便是不能找到趙欣月,那麽也應該有所收獲。


    “相公,趙文舉一案你打算如何了結?”雷婷了頭後問道,現在花五杳無音訊,李雲天總不能一直在揚州等下去,讓揚州的百姓看他的笑話。


    “如果相公沒有猜錯的話,明天那個客棧的夥計會把咱們引到魏德光那裏,既然花五失蹤前最後見的人是魏德光,那麽趙文舉一案的黑鍋就由他來背吧。”李雲天沉吟了一下,向雷婷笑了笑。


    “是魏德光讓人綁架的欣月?”雷婷微微一怔,有些驚訝地問道,想到還能把下落不明的魏德光給牽扯出來。


    “魏德光已經跑了,欣月的事與他無關,是陳文仁要讓他當替死鬼。”李雲天搖了搖頭,冷笑了一聲道,“陳文仁也太看相公了,他的那把戲相公一眼就看穿了。”


    “相公,你怎麽猜到陳文仁要把咱們往魏德光那裏引的?”雷婷聞言狐疑地望著李雲天,她沒有從中看出絲毫的破綻。


    “陳文仁就在揚州城自然知道那些私鹽已經運走的消息,那個客棧的夥計完全沒有必要明天離城但是他卻這樣做了,這就顯得多此一舉,目的是想把咱們引開。”


    李雲天知道雷婷還沒有捋清各種信息之間的因果關係,於是微笑著向她解釋道,“魏德光如果知道那些私鹽沒事的話肯定會回來,他是最後一個見花五的人肯定會牽連到趙文舉的案子裏去,陳文仁索性讓其來當替罪羊,一是了結趙文舉的案子,二來也是就綁架欣月一事給外界一個交代,三來也能震懾那些鹽商使得他們不敢再像魏德光那樣私下逃走。”


    “鹽商總會在揚州經營數十年,論起在揚州的人際關係不要你我了,就連九州商會也隻能望其項背,陳文仁自然比咱們有辦法找到魏德光,這樣也好,省了咱們不少力氣。”著,李雲天放下了手裏的公文,笑著將雷婷拉進了懷裏。


    “相公,恐怕陳文仁不會想到,趙文舉的案子是你布下的一個局。”雷婷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陳文仁已經露出了這麽明顯的破綻,隨後向李雲天莞爾一笑。


    “可惜,花五和魏德光溜得太快,否則鹽商總會已經被相公給拿下了。”李雲天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要是把買凶殺了趙文舉的罪名安在魏德光的頭上,那麽他就可以順勢將鹽商總會拖下水,進而使得鹽商總會的私鹽生意敗露。


    原來,為了攪渾兩淮鹽道的渾水,李雲天刻意安排了趙文舉被刺一事,那名射了趙文舉一箭的人並非花五的手下三狗,而是驍武軍的一名神射手。


    這就是為何追了幾條大街才把三狗堵住的原因,追的途中已經趁亂偷梁換柱,將那名神射手換成了事先抓來的三狗,使得三狗不得不喪命。


    趙文舉的傷勢自然也是假的,當時情形混亂根本就人仔細查驗,誰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在裝死。


    雖然現在兩淮鹽道的事情進展得並不順利,不過李雲天既然答應給送趙文舉一家去舊港宣慰司那麽就一定會做到,趙文舉已經被李雲天秘密送到龍江船廠交給柳雯晴看管,等兩淮鹽道的事情結束後就讓他與家人團聚。


    因此,論到心機的話陳文仁比李雲天還要差上一籌,他到現在都沒有看穿李雲天的那個局,認為趙文舉之死是魏德光做下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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