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後,李雲天沒有離開皇宮而是與張輔和楊溥、胡瀅等人去了文淵閣進行廷議,商議大明近來的軍國大事,然後上呈給正統帝等待著正統帝的禦準。


    通常來說,明朝的皇帝對廷議的事務比較關心,畢竟能拿到廷議上的都是朝廷的軍政要務,至於其他的事情會交給司禮監來處置,這樣一來皇帝就輕鬆了許多,有更多的時間去享受生活。


    縱觀中國各個封建王朝,明朝的皇帝最為輕鬆愜意的,朝政也處於一個平穩的狀態,由此可見明朝皇帝心機之深,將內廷和文官集團玩弄於股掌之中。


    廷議中最重要的事情自然就是於謙升任禮部左侍郎,由於文官集團內部已經達成了默契,而勳貴集團也找不出於謙有何不妥之處,故而內廷非常順利地通過了這項決議,然後報給了正統帝。


    正統帝很快禦準了於謙升職一事,說實話正統帝對於謙充滿了期望,於謙不僅在大明眾多地方官中出類拔萃,而且深受楊士奇的青睞,故而他希望於謙能像李雲天一樣成為大明的肱骨之臣。


    廷議進行的同時,把正統帝送回乾清宮的王振麵色陰沉地回了司禮監,心情顯得異常糟糕。


    禮部左侍郎是一個極其重要的職務,別看禮部是一個清水衙門,但禮部的堂官在六部中威望甚高,禮部尚書在六部中僅次於吏部尚書,比戶部尚書還要高上一籌。


    值得一提的是,大明的內閣首輔通常要有禮部尚書的背景,隻有這樣才能與號稱“天官”的吏部尚書相抗衡。


    有明一代,文官集團內部始終存在內閣與六部的博弈,雙方此消彼長,互有勝負。


    吏部今天出人意料地打了內廷一個措手不及,這很顯然是在給司禮監一個下馬威,不希望司禮監幹涉朝中的政務。


    再加上劉球在“疏言十事”中公然以“親政務以總權綱”在大殿上指責司禮監弄權,使得內廷顏麵盡失。


    作為司禮監的實際掌舵人,王振肯定咽不下這口氣,現在內廷的金英和王瑾等宦官肯定暗中看著他的笑話。


    “公公,劉球這條老狗竟然公然跟公公作對,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司禮監的一間廂房裏,一名瘦長臉宦官躬身給王振端上一杯熱茶,惡狠狠地說道。


    “公公,這個劉球實在是太囂張了,公公一定要給這些自以為是的酸儒一個教訓,否則他們以後肯定會得寸進尺。”另外一名圓臉宦官蹲在地上,動作嫻熟地給王振捶著雙腿,一臉諂媚地望著王振。


    “是呀公公,您剛掌權朝中的那些文官就針對您,如果不給他們一個厲害瞧瞧的話,以後誰還把咱們司禮監放在眼裏,朝裏的那些人無視司禮監,那麽就會爬到皇上的頭上。”瘦長臉宦官來到王振的身後,殷勤地給他捏著肩頭。


    別看王振在司禮監作威作福,在正統帝麵前他就是一個奴才,從早上大朝開始就一直站著,根本連坐的機會都沒有,回到司禮監後那些宦官自然會盡心伺候著。


    瘦長臉宦官名叫毛貴,圓臉宦官名叫王長,是王振從禦馬監帶出來的心腹,兩人知道王振這次上朝憋了一肚子的火,故而自然要順著他的意思說話。


    “勤聖學以正心德,親政務以總乾綱,別賢否以清正士,選禮臣以隆祀典,嚴考核以篤吏治,慎刑罰以彰憲典,罷營作以蘇民勞,定法守以杜下移,息兵威以重民命,修武備以防外患!”


    王振本來心裏就窩火,被毛貴和王長這麽一拱,一股無名怒火頓時噌地一聲就起來了,陰森森地說道,“哼,果真是大言不慚,這個劉球不過是一個沽名釣譽、徒懲口舌之快的廢物罷了,真的以為自己是什麽千古賢臣,如果他有忠王百分之一的理政才華本公公就佩服他!”


    “就是,劉球的‘疏言十事’完全就是老調重彈,沒有絲毫新意,這等廢物除了一張又臭又硬的嘴巴外一無是處。”毛貴聞言連忙點著頭,言語中對劉球鄙夷至極。


    王振先前所說的那番話就是劉球“疏言十事”的總括,看上去都是憂國憂民之詞,不過在王振等人看來都不過是一切廢話而已,劉球皆以抬高身份罷了。


    說實話,在王振看來這種假、大、空的言辭他也會說,再怎麽說他也是文人出身,有本事劉球就提出解決“疏言十事”的辦法,而不是把這些問題提出來拋給正統帝就完了。


    這或許就是李雲天與朝堂上文官本質上的區別,李雲天不僅提出問題而且還會想到解決問題的辦法,這樣的話就使得正統帝僅需判斷李雲天解決問題辦法是否可行而已。


    以劉球所說的“息兵威以重民命”,劉球隻是讓朝廷不要出兵以免增加百姓的負擔,但是卻沒有提出解決麓川之亂的辦法,徒勞無益。


    “公公,這個劉球不僅與禮部尚書胡瀅來往密切,而且還是忠王爺的同科,公公要是動他的話忠王爺會不會……”王長考慮得比較長遠,他自然清楚劉球這次恐怕要倒黴了,於是沉吟了一下後不無擔憂地說道。


    毛貴深以為然,連連點著頭,神情關切地望向了王振。


    在大明的文武百官中,內廷的宦官們最怕的就是李雲天,李雲天不僅手握重兵而且還是正統帝的老師,深得正統帝的信任,故而沒人膽敢在李雲天麵前造次。


    “你們這就不懂了,忠王爺雖然與於謙、劉球之流是同科,但他們之間隻是君子之交而已,於謙、劉球是內閣和六部的人,忠王爺肯定不會為他們倆出頭。”


    王振聞言頓時微微一笑,不以為意地望著毛貴和王長說道,“再者說了,忠王爺一心為了皇上,深明大體,你們何時見忠王爺與內閣和六部為伍過?如今劉球惡了皇上,忠王爺可不會給他出頭。”


    與毛貴和王長相比,王振知道更多京城裏權力博弈的內幕,李雲天與內廷的關係一直都非常融洽,從沒有跟著文官集團向內廷發難過,所以李雲天雖然出身文官但並不屬於文官集團的陣營。


    如果非要劃分的話李雲天的關係反而跟勳貴集團更近,畢竟李雲天的崛起更多的是依靠其在戰場上的赫赫戰功。


    “公公,劉球是翰林侍講,要想動他恐怕不太容易。”聽了王振的話後毛貴和王長頓時鬆了一口氣,隨後毛貴有些擔憂地說道。


    要知道翰林院本就不好招惹,屬於文官集團的禁地,再加上劉球有胡瀅這個朝之元老撐腰,動了劉球就無異於捅了文官集團的馬蜂窩。


    “公公,欽天監監正彭德清與劉球有隙,如果將其找來說不定會有什麽好法子。”王長沉吟了一下,向王振提出了一個建議。


    “彭德清對公公恭敬有加,將其找來肯定會全力對付劉球。”毛貴聞言連連點頭,臉上流露出了一絲陰笑,“對付朝廷上的文官,還是用文官為好。”


    彭德清雖是進士出身,但文官中真正有骨氣的人並不多,大多都是隨波逐流之輩,還有一部分是鑽營取巧之徒,彭德清就屬於後者,敏銳地意識到王振要發達了就選擇了投靠王振,成為王振的忠實黨羽。


    “如果雜家沒有記錯的話,彭德清與劉球好像還是同鄉,雜家這次要讓劉球知道雜家的厲害。”王振的眼前頓時一亮,陰森森地說道,這就是朋黨的重要,當遇到麻煩的時候會有人出來給他排憂解難。


    欽天監就在皇城裏,與司禮監相距也不是太遠,得知王振要見他的消息後欽天監監正彭德清立刻前往了司禮監拜見王振。


    司禮監雖然也是京城的一個衙門,但無法與都察院、大理寺、通政使司以及六部這樣的大部院相比,欽天監的監正隻不過是正五品而已,在京城各大部院衙門中屬於被邊緣化的清水衙門。


    彭德清可不甘心止步於一個也是進士出身,故而以前曾經托同鄉劉球牟取京城各大部院的官職,畢竟劉球與禮部尚書胡瀅關係密切。


    可出乎彭德清的意料,劉球竟然當著他的麵斷然拒絕了他,並且還嚴詞告誡其要腳踏實地做事,不要搞那些歪門邪道,這使得彭德清麵紅耳赤地下不了台,落荒而逃。


    自此,受到劉球“羞辱”的彭德清就跟劉球成為了老死不相往來的仇人,劉球認為其丟了文人的風骨,而彭德清認為劉球故作清高。


    “彭監正,皇上因為劉球的上疏心中惱怒,不知你可有辦法給劉球一個教訓。”彭德清來後,王振讓下人給他端來了熱茶,然後不動聲色地說道。


    雖然欽天監隻是京城的一個小衙門,但畢竟屬於大明的中央部門之一,故而彭德清在朝會時也得以進入太和殿,把劉球上疏的經過看得一清二楚。


    彭德清在來的路上已經猜到了王振找他可能因為劉球的事情,等王振明確表示想要對付劉球後心中頓時大喜,由於劉球身後有胡瀅撐腰故而憑他根本就不可能扳倒劉球,可如今要是得到內廷支持的話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王公公,劉球此人就是一個沽名釣譽的小人,平日裏裝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高嘴臉,借此得到了胡尚書的信任,得以爬到翰林侍講的高位。”


    故而,彭德清可不會這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欣喜之餘向王振一躬身後沉聲說道,“王公公放心,本官一定會揭穿劉球的醜惡嘴臉,讓其受到應有的懲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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