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中國這麽多人,偶爾有一兩個相像的也很正常。


    與hellen一起回到屋裏後,我慢慢就把這件事放下了。


    “hellen,沒想到你英語說得這麽溜,以前怎麽沒發現呢!”真不是恭維,我確實是佩服。語言上咱天生少點天賦,怎麽學都不成樣子。


    “我沒告訴過你,我是在美國長大的嗎?”hellen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說。


    你什麽時候說過了?我老實地搖了搖頭。


    “我還有耶魯大學的學位哦!”她皺著鼻子,擺出一副別小看她的模樣,可愛極了。


    現在我才真正明白,女人,果然都是百變的啊!初次見麵,hellen成熟老練,現在處得熟了,便又常露出絲俏皮可愛,真不知哪個才是她的本性?聽說這個問題,男人永遠也不能搞清楚,於是我很光棍地不想它了。


    “有學位啊!那你畢業的時候是不是有戴那個――學士帽?”


    “當然有了,我有照片,明天拿給你看!”


    “好啊!”


    ……


    第二天一早,我都還沒開門營業呢,hellen便興匆匆地抱著一大堆照片找上門來。


    看在美女靚照的份上,起床氣就不朝她發了。梳洗完畢後,我們湊在一起,看起了她的照片。


    一開始的幾張都是hellen戴著學士帽,手上握著捆著紅絲帶的學位證,或獨照或與人合照。看著照片上她意氣風發的樣子,我不由得有些嫉妒:我還沒上過大學呢!


    接著往下翻,便都是hellen在美國時的生活照了,有青春靚麗的學生裝、有英姿颯爽的探險裝、有親切溫婉的家庭裝、有活力逼人的運動裝……


    一張張都是那麽賞心悅目,把各個方麵的hellen都展現在了我的麵前。這麽一直翻下去,直到……


    “啊!拿錯了,這張不能看!”hellen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去了其中一張照片,掩在身後不讓我看。


    咱是什麽人?再細小的機關也逃不脫我的眼睛,何況區區一張照片!她抽走的瞬間,上麵一閃而過的肉色已經被我清晰地捕捉到了。


    “嗬嗬,不會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照片吧?沒想到你這麽開放啊!”我笑著打趣她,並沒有堅持要看的意思。


    “什麽啊!上麵又不是我,是我在美國的一個室友啦!”hellen嬌嗔道。


    我立馬配合地裝出一副絕不相信的表情。


    她看了看我,“撲哧”笑出聲來,“想看就看吧,反正上麵不是我!”


    說著把照片從身後拿出來,甩到了我手上。


    我笑著隨意地瞄了瞄,沒想到一看到照片中人的臉,我就再也移不開眼睛了,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林靈!又是她。


    兩天中,她的“影子”在我麵前出現了三次,一次可能是巧合,兩次可能是巧合,三次呢?我心中慢慢泛起了不詳的預感。


    照片中的女孩,身上隻穿著胸罩和內褲,正斜躺在床上翻看雜誌,傲人的身材表露無遺。


    我對她的身材不感興趣,引起我注意的是,她左邊胸脯的上部,有一顆粉紅色的痣……


    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但我對那個在幻境中拚命撕扯著自己的衣服,口中喊著:“我是你親妹妹啊!”的少女,依然記憶猶新。


    我清楚地記得,她嫩白的左胸脯上,一樣有著一顆性感的紅痣。


    兩個人的相貌再像,也不可能像到連身體特征都一樣吧!隻有一種可能,她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你不是喜歡上她了吧?可惜現在聯係不上了,不然我就可以介紹你們認識了!”hellen湊了上來,用酸溜溜的語氣,說著豁達的話語,要放在平時,我非得好好取笑她一番不可,但是現在,我卻沒有了那個心情。


    “照這張相片的時候,她幾歲?”我正色問道。


    “17,8歲吧,她比我小一點。”我認真起來的樣子很可怕嗎?hellen的聲音中都帶著絲絲的顫抖。


    17,8歲?比你小一點?怎麽可能!10幾年前,我與林靈他們相伴,開始了初次考古之旅時候,hellen還在讀小學吧!


    難道……


    一種恐怖的想法出現在我腦海中,怎麽也驅趕不散。


    對了,那幅畫得纖毫畢現的仕女圖,我放在哪裏了?我豁地站了起來,任憑膝上的照片散落滿地,手忙腳亂地翻找起那幅仕女圖來。


    找到了!我深吸了口氣,用微微顫抖著的雙手,緩緩地展開了畫卷。


    一瞥之下,轟地我的腦海中嗡嗡直響,有如一個驚雷就在我耳邊炸開了一般。畫卷上的仕女,身著低胸的宮裝,左邊胸脯上,赫然也有著粉紅一點。


    作這幅畫的人,到底投入了怎樣的感情?連那顆紅痣,都刻意調出了最接近的粉紅來點染。


    1000多年前、10多年前、6-7年前、今時今日,林靈這個女人,竟然始終保持在17、8的花樣年華。


    若不是那顆紅痣,若不是癡心的畫家,若不是拿錯的照片,若不是,遇到這一切的人是我,又怎會有人知道,在我們身邊,竟然有這樣不老不死的人存在。


    “hellen,今天對不起了,我有急事,你先回去好嗎?”這件事太過駭人聽聞,我並不想讓hellen參與進來。


    也許是從我的神色中看出事情的緊急性了,hellen乖巧地點了點頭,收拾了其餘的照片,獨自回去了。


    看著手中的照片與畫卷,用了好長的時間才平靜下來。我始終覺得,這些幾乎不可能得到的線索,鬼使神差的落到了我這個唯一可能知情的人手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拿定了主意,我撥通了陳教授的電話。


    這幾天陳教授基本不到第一線工作了,就是坐辦公室研究研究現有資料,給年輕人做做指導,有空得很,一個電話就能找到他。


    “喂,我是陳光複。”


    “陳老,是我濤子。”


    “嘿,聽出來了,聽出來了,你小子怎麽會想起給我打電話?”


    “嗬嗬,這不是想念您老了嗎?”


    “少給我耍貧嘴,我還不知道你,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有事說事!”


    “陳老,你還能聯係到林靈不?”


    “林靈?你怎麽會想起聯係她了?聯係不到了,她給的地址根本沒有這個人,不知道是不是寫錯了。”


    “哦!”


    “唉!當年你們怎麽沒成呢?真是可惜了,多般配的一對啊!”


    咦?不對勁,當年我跟林靈雖然關係不錯,但還遠不到那個地步,充其量不過是兄妹的關係罷了。當然,按現在我掌握的資料來看,這個“兄”字很值得商榷。


    陳教授又不是個信口雌黃的人,難道,有什麽是我忽略了的?


    “陳老,你亂點什麽鴛鴦譜,我跟林靈啥關係都沒有!”


    “還說沒關係,混小子沒良心呐,自個想想,好像是72年秋吧,你請假離隊了一個月,是幹什麽去了?和誰去的?”


    “72年秋,好像有這麽一回事吧,我不是去探查墓葬去了嘛!”不知道怎地,我下意識地不去回想,我到底是去探查什麽墓葬。


    “探查墓葬?笑話,你張濤什麽水平,別人不知道老頭子我還不知道嗎?什麽墓需要你用一個月時間去探查,始皇陵嗎?”


    “有那時間,就陝北地界那些墓,你倒十回時間都還有富餘,哼,探查!”


    是不對勁,我這輩子,何曾實地探查什麽墓要足足一個月那麽長時間,如果是如此高難度的墓葬,我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記不清了,陳老你告訴我吧,我當時請假是幹什麽去的?”


    “誰知道你幹什麽去了?你跟林丫頭兩個人一起請假,我難道還能幹涉你們小年輕的事嗎?”


    “什麽?我是跟林靈一起請的假?陳老你沒記錯?”


    “我會記錯才有鬼呢,我親手批的假條。誰知道那一個月你們跑去哪了?回來後,一個一直有點不太對勁,一個幹脆直接就回了北京。”


    “……”


    “濤子,你沒什麽事吧?”


    “沒……沒事。”我腦子裏一片混亂,陳教授的這件事,我怎麽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陳老,關於那個月的事,你還知道些什麽,都告訴我吧!”


    “沒有了,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太管你們小年輕的事。你去問問方城吧,你們年紀差不多,可能他會知道得多一些。”說完陳教授報上了方城的電話。


    “濤子,你確定你沒事嗎?”


    “沒事,隻是腦子裏有點亂,先這樣吧,先這樣吧,我再打給你!”


    “喂……喂”


    掛上電話,我才覺得額頭上一陣冰涼,伸手一抹,濕漉漉的,不知不覺中,流滿了冷汗。


    猶豫了一下,我又撥通了方城的電話。


    “你好,國家文物局,我是方城,哪位找?”


    “方城是吧,我是張濤,還記得嗎?有日子沒聯係了。”


    記得剛到考古隊的時候,我跟方城處得不太好,後來也就慢慢融洽了。73年他離開了考古隊,回到了北京進了國家文物局工作,一直到今天。


    “哦,是張哥,是好久不見了,怎麽,找我有事?”方城的聲音,少了些當然的鋒銳,多了些沉穩厚重。


    “是這樣,有一些往事想問你一下。”


    “嗯……,張哥您說。”


    “記得72年秋的時候我請過次一月的長假嗎?”


    “記得記得,跟林靈一起請的嘛!”


    果然……


    “當時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還有印象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可能是在回憶吧!


    “好像沒有什麽特別的事,你就是跟我要了塔娜的地址,說是有什麽問題要請教她。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塔娜,我在心中默念了兩聲。


    “好的,那就這樣,再聯絡。”


    算起來,兩個電話足足打了半個多小時,我的耳朵給聽筒捂得又紅又軟。


    沒想到,我一直認為清晰無比的記憶,竟似乎有一個月的時間,我的記憶跟周圍人的印象大相徑庭。更糟糕的事,仔細想想,我的所謂記憶,完全經不起推敲,反倒是陳教授和方城的話可信一點。


    也就是說,我丟失了一個月!那個月裏,我跟林靈兩個人到底去做了什麽事?為什麽我會完全沒有印象?


    那個月,其實我無論做了什麽,都無關緊要,真正讓我憂心的,失去這個月記憶這件事本身。我一向認為,命運應該有自己來掌控,而不應寄於他人的慈悲或上天的憐憫,但這件事,卻等於狠狠的給了我一巴掌。


    不徹底弄清楚這件事,我便再也找不回那種掌控一切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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