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0月5日:


    我頓悟了。


    我一直想用文字來表達這麽多年觀察和思考的結果,到今天才發現一個簡單的道理:所有的哲學都是從現實中產生,一切的結論都來自對現實的歸納總結。


    既然哲學來自於現實,那麽,證明一種哲學思維,是否也要用現實來進行?


    我還得仔細想想。


    2003年10月13日:


    這麽多年過去了,再見她,我依然動容。


    她一點也沒有變老。


    一點也沒有變老。


    落雁湖清澈如昔,我恍惚又看見當初的他們…….一切從那天開始。


    從那天開始,我結束了從前天真的目光,開始看透這世界的荒謬。


    這世界是沒有邏輯的,一切都不可理喻。


    也許要我為他們創造一種絕對不可違背的鐵律。


    (寫到這裏,英海天的手寫筆跡消失了,這當然是因為他已經陷入了昏迷。但是日記卻還在繼續著。日記是以一種奇特的方式顯現在紙上,那不是筆的痕跡,也不是打印的痕跡,那些字,看起來就仿佛天生就長在紙上一般。大家對後麵的內容格外關心,病房裏除了蔣世超的朗讀聲,人們連呼吸都放輕了。)


    2003年10月14日:


    真是奇妙的一天。


    我從身體裏飛出來了,誰也看不見我——那個叫英海天的凡人睡在**,醫生在為他治療——真好笑。我不知道這是怎麽發生的,但是我確實飛出來了。


    以前的寢室已經住進了別的學生,我默默看了一會,被風吹得往上飛。到了頂層,一個男生剛從午睡中醒來,探手去拿窗上掛的鏡子(“說你呢。”林丁擠了擠段雲,段雲沒說話,很緊張地聽著。)


    在這一瞬間,一個絕妙的主意突然爆發了。


    我讓那個男生的鏡子掉下了7樓,同時讓那男生以為是自己掉了下來——對沒有了身體束縛的我來說,這很容易辦到。


    他嚇得仿佛見了鬼,而我在半空中笑得差點真地變成了鬼。


    多年來,我一直想用一個最好的方式來表達關於生命的真理,那就是:一切生命都可以用物體來交換,生命其實是不值得重視的。這是世界教會我的。


    今天,我終於找到了自己獨特的方式來表達——獨一無二,前所未有,絕對能令他們永世不忘!


    我要用人來作為推理的工具——如同古時候有人用活人來充當棋子下棋一般——我要一步步推演出我的結論,這個推論將有嚴密的邏輯,如果他們夠聰明,也許能夠知道我的意思——世上的人雖然越來越物質化,但我也承認,他們確實越來越聰明了。


    最妙的是,我恰好是從7樓開始這一切的,那麽,就讓這棟宿舍成為我的計時器吧,這件計時器會告訴他們人和物體之間的可交換性,如果他們夠聰明,不用等我的推理結束,僅從計時器的規律,就可以知道我的結論——這是我給他們的一個機會——可惜他們雖然智力很高,在這方麵卻顯然不夠聰明。


    因此我的推論一定可以繼續下去。


    計時結束後該怎麽做,我還要再想想。


    今天的日記是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寫的。原來思維的力量如此強大,竟然可以改變紙張的物質結構——它們重新組合了,我需要的文字出現在紙上——確實奇妙。


    唯一的煩惱是,貓不見了。


    2003年10月15日:


    還是不習慣掌握自己思維的力量,操作失誤——今天令全校的人都變成空氣分子,而他們的思想仍在繼續活動,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發生了變化——這不是我想要的,但是就這樣吧,這次操作令我覺得很累,累得甚至無法抓住一個乒乓球。


    那個額頭上有七顆鑽石的孩子和他的朋友沒有發生變化,我不知道是為什麽。(“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冷心探詢地看著蔣世超,“看來你們兩個也很不平凡啊。”林丁哈哈一笑,蔣世超摸了摸額頭上的七星鑽石,尷尬地笑笑。)但是他們顯然對校園裏的情況有了懷疑,這樣也好,我的目的正是要別人知道我的意圖,哈哈。


    天黑時看見貓了,它比人敏銳得多,看見我就撲過來,可惜被車撞了,不過沒事,有個女孩收養了它。暫且就讓它跟她在一起吧,我現在的狀態也照顧不了它。


    2003年10月18日:


    前兩天捉弄了一個女孩和一班師生,還是沒有人猜到我的意圖,唉,為什麽他們總是抓不住機會?


    我的推理將會是殘忍的,難道沒有一個足夠智慧的人來發現我的結論?


    那個鑽石孩子和他的朋友在查,可惜他們查不出來——也許我應該多給他們一點提示?


    飛過某個寢室窗口,忽然看見兩人下棋,並且他們的棋局也以和局告終。這讓我回憶起23年前落雁湖邊兩名冷漠的棋手,在他們眼裏,一局圍棋比人命更重要。


    我知道怎樣提示那個鑽石孩子了——就是這樣,推理要一步一步來,先告訴他們“一盤和棋=兩條人命”,讓他們從中領悟關於生命的真理,很好,我選用數學符號代替漢字的“等於”,因為數學是嚴密而富有邏輯性的,也許能夠讓他們的思維更加往前推進。


    這是第一步,等價是交換的前提——先讓他們知道生命和非生命物質是等價的,如果他們還不能參悟,我會繼續我的推論,讓他們知道結論是什麽。


    我讓那兩個下棋的學生在陸地上眾人麵前“淹死”,我能感覺到人們的震撼——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如同當年我麵對朋友屍體的震撼。但是球賽時距離下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們應當在下棋的時候就已經死了,這真是矛盾,他們下棋的時候周圍偏偏一個人也沒有。我隻好讓他們的屍體顯得死了有一段時間的樣子——該什麽時候死就什麽時候死,即使是為了照顧觀眾,也不能延誤死亡的時間。


    有個汽車司機在看電視,我靈機一動,將23年前的事件在他電視上重演了,隻不過主角換了——我想那個鑽石孩子一定不知道23年前的事情,不過有了這個電視畫麵,他應該可以查出來,那樣就能盡快領會我的意思了。


    唉,落雁湖,落雁湖!


    2003年10月19日:


    我原來的手段可能太溫和了,他們完全摸不著頭腦,要加快!


    和棋畢竟是很難下出來的,等了這麽久,沒有再發現有人下出和棋來,推論的第一步還沒有機會繼續進行。


    計時器也要加快,今天在六樓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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