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苒靜院便傳來了掃灑聲。


    穿過窗柩的絲絲光線被沉香木縷雕鮮花煙雲的屏風格斷,屏風後的圓桌上,針線衣料滿是淩亂的躺著。


    木香經過昨日的歇息,麵上紅腫褪去大半,此時正揉了揉眼入到內室,準備喚醒自家小姐。


    在看到滿桌的物什時,一怔,嘀咕著昨日值夜的木蓮也不知收拾。先輕手輕腳的拾掇了起來。


    芫花此時亦帶了端著洗漱一等用具的小丫鬟進了來,見林莞婉還睡著,木香自顧在忙,直走至床跟前:“小姐…小姐,該起了。今兒老爺沐休,要早些到上房去請安。”


    林莞婉昨夜為了要將兄長的衣衫縫製出來,一直忙到近四更天,如今被喊著,怎麽也是睜開不眼。


    芫花見她迷糊嘟嘴,翻了個身又要繼續睡,隻得取了大迎枕,拉了她起來半坐靠在上方。然後讓小丫鬟將水端了過來,絞了帕子為她淨麵。


    微微涼的帕子貼在臉上,直刺激得林莞婉打了激靈,瞌睡也跑了大半。


    一睜眼,是芫花偷笑的臉,頓時就鼓起了腮幫子。


    木香走過來,看得直砸舌。


    這些下人中,也就隻有她才敢這般喊小姐起床,要是換做是她,怕就得被掐了。


    “小姐醒醒神,要睡一會回來再補覺,也不可誤了請安的時辰。”芫花又再絞了帕子,敷在了自家小姐臉上。


    林莞婉霎時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一把抓了帕子,給扔回了盆裏。


    一群小丫鬟低笑著垂了頭。


    這惹是林莞婉是直用眼刀子剜芫花,就欲要假斥幾聲挽回些顏麵。哪知這會被外間響起的聲音打斷了。


    “妹妹可是又鬧不起床的戲碼了。”


    兄長已經來了!


    林莞婉聽到兄長話音,忙掀了被子趿著繡花鞋便下床。“我早起了,哥哥等我一小會,馬上好!!”


    小丫鬟們又低笑了出聲,芫花與木香也失笑。


    果然是二爺最管用,連麵也不用露,她們家小姐便乖乖聽令。


    聽著室內傳出的慌亂聲音。林浩祺心下知曉裏麵什麽個情況。笑著搖搖頭,尋了個空椅子便坐下等。


    今日他穿碧霞色雲紋束腰裰衣,隻用根碧玉簪子固定發髻。溫潤的麵容上有著平時少見的疲憊,眼中更是有著根根的血絲。


    昨夜林浩祺知曉父親的想法,便去信將軍府,是要舅舅幫著查查這個中關係。


    長貴是直到現今也未歸。他亦是一夜碾轉反側,幾不曾合眼。心中掛憂是否中間出了何差錯。


    林浩祺坐在椅中。垂著眸,焦急又憂慮。一會見了父親,怕就得被他催促邀請羅昊前來的事。


    外邊林浩祺揪心不已,林莞婉在內室是一聲連一聲的催促要丫鬟們動作快些。生怕令兄長久等了。在梳頭之時,瞧見桌幾上的衣衫不見了,又是一陣問。木香隻得丟了幫她勻臉的香膏。去取了來,才算讓她老實裝扮。


    一陣兵荒馬亂的。林莞婉著桃紅五彩折枝小襖的身影終是步出內室,笑著彎彎的一雙眼去尋兄長。


    她才看見兄長坐在靠門處的椅子,就察覺到他麵色不太尋常,拾了步子上前欲問,門處的簾子卻是被冒冒失失的打了起來。長貴幾乎是衝到了林浩祺麵前。


    林莞婉被這出驚了驚,還忙不迭的退了好幾步。


    林浩祺在長貴衝到身前時,麵色就變了,他有些失態的站了起來,大聲道:“長貴,何事這般慌亂,這是小姐的屋子,也是你這般能闖的!”


    長貴可是在外麵凍了一夜,也著急一夜,此時根本沒有留心到自家爺話中有話,哭喪著臉道:“二爺,您先別惱,不是長貴辦差時出去吃酒玩樂一夜不歸。是那些個天殺的婆子,晚上居然沒在後門處守值,奴才四更天就回來,卻是入不得內!”


    聽著長貴開哭就將不該說的說了,林浩祺直扶額,再一去看妹妹,果見她帶著疑惑正來回瞅他們。


    林浩祺有心要瞞著這事的,如今被長貴一攪,還未算是攪黃,隻得要再引走話題。哪知長貴又急急從懷裏取了東西出來。


    “二爺,昨兒奴才去時,您外祖正巧還未歇著,看完去信就給您回了。而後又交待說今日那姓羅的絕對上不了門,讓您別著急,至於說親不說親的事,也絕不會就由老爺做了主去。”


    再一聽自己這笨得沒譜的小廝直接捅漏了,林浩祺也失了往日的斯文,抬手就一爆栗狠狠敲他腦袋。


    不明所以的長貴挨個結實,嗷一聲捂頭就叫喚了起來,林浩祺瞪他,抽走了還在他手上的信。


    哪知那信才落手中,又被一纖纖細手在眼前晃過,落到了林莞婉手上。


    林莞婉抿著唇,直往後退了好幾步,邊退邊拆了封口。那警惕的小模樣井然是怕兄長要上來搶了東西去。


    林浩祺看得苦笑,知道是不能哄過去了,無奈的上前道:“我們一塊兒看,沒想瞞你。”


    聞言,林莞婉撇了撇嘴,雙手還死死揪著信。那表情就像是在說,你當我傻。


    見妹妹連信任都不給了,林浩祺可謂那一個叫傷心,最終也隻得妥協:“你看罷,但卻是不能著急衝動,萬事還未必呢。”


    兄長不再靠近,林莞婉抖開了信,開始細細讀了起來。


    她倒要看看兄長背著她是在搞什麽鬼,又是什麽會讓她著急上火的。


    才開始讀了兩行,林莞婉臉色就開始變得難看,看完最後一個字已是渾身發抖,連唇都氣白了。


    她嫡嫡親的父親居然是拿了她要去做利益交換!


    “婉婉,你別急,兄長定不會用你來換取前途的!”林浩祺見妹妹麵上一片死灰,著急的上前安撫。


    林莞婉想說話,未張口,眼淚卻是先落了下來。


    滾燙的淚水滴落在信上,潤濕了上方蒼勁的字,模糊了它的輪廓。


    這個帝師,她是知道的。


    前世,兄長便是得了這帝師道好,雖是後來首考未中舉,但那後與哥哥來往的勳貴家公子卻是不少。她那時聽著木香說,全是哥哥沾了那會帝師的光,此次未中舉,要是有加考恩科必然也會被錄用……隻是再後來恩科未開,尚書府滿門卻是落得被抄斬的下場。


    可前世兄長得了這前帝師的眼,卻不是她的因由。


    這世為何會變了!!


    事關兄長前途,難道……難道她要毀了兄長的前途嗎?!


    悲戚彷徨的神色緩緩漫在林莞婉臉上,似是全化作了淚珠,從眼框中又溢了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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