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秉皇上,奴才一直在督辦公主的百日宴,但今日太子殿下吩咐下來,將一切取笑,說,說是……”


    “他說了什麽?你明說便是。”楚琰隨意問道,卻明白,隻怕是君寧那孩子故意為之,讓內務府來鬧,引起他對潔兒的重視。隻些時日,因為天瑤的關係,他一直對那孩子不聞不問,君寧這個做哥哥的是當真焦急了。


    “太子殿下說,瑤妃娘娘孝期未滿,不宜大肆操辦。”


    楚琰無奈搖頭失笑,對內務總管吩咐道,“一切照舊,並且還有隆重操辦,宴請宗親與群臣,朧月可是朕的掌上明珠。”


    “是,奴才遵旨。”內務府總管領了皇明,匆忙離開。


    “劉忠,擺駕東宮。”他對殿外道,他也該去見見潔兒那孩子了。


    東宮書房之中,桌案之上奏折又堆疊如小山一般,而太子殿下懷中正抱著柔軟的小人兒,手中不停的搖晃著撥浪鼓。小小的女娃微嘟著小嘴,臉上還掛著淚痕。午後奶娘喂奶的時候,不小心嗆了奶,一直哭到了現在。


    “潔兒乖,哥哥陪你玩兒。”君寧抱著小東西來回踱步,手中撥浪鼓發出咚咚咚的聲響。小女娃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卻依舊不樂意的模樣,小嘴巴翹得高高,粉雕玉琢的模樣,讓人極為憐惜。這小家夥倒是越來越像她娘親了,雖然年紀尚小,卻不難看出將來必是個美人痞子。


    君寧心疼的吻了吻她臉頰上殘存的淚痕,任由她的小手握住自己的小指。“潔兒乖,你是不是餓了,哥哥帶你去吃東西,好不好?這次我們換個奶娘,不要那個不懂規矩的。”


    小女娃尚不足百天,自然聽不懂他的話,隻是依依呀呀的回應著,頑皮的握著哥哥的手指。


    楚琰並未讓人通傳,而是直接步入書房內,然後,不由得蹙起眉頭。書房中淩亂一片,桌案上堆滿了未批閱的奏折,難怪內侍回稟,太子殿下每日都看奏折到深夜,白日無空,也隻能夜晚補救。


    書架上的書籍,字畫淩亂了滿地,想必是用來哄小女娃,卻不見成效,還未來得及整理。而此刻,君寧的懷中依舊抱著那個不安分的小東西,臉上還有淺淺的淚,委屈的模樣,讓人不由得心生疼惜。


    “父皇。”君寧淡聲喚了句,眸中閃過一絲錯愕。他不過是盡力一試,畢竟,妹妹的模樣太像娘親,難免觸景傷情,卻沒想到楚琰真的肯來見潔兒。而欣喜的同時,不免又有些悵然若失,難道他已經放下了嗎!


    “聽嬤嬤說你抱了她一整日,累了吧。”楚琰走過去,從君寧懷中接過小女娃,因為從未抱過孩子,有些手足無措,動作明顯僵硬了些。小東西很輕、很軟,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奶香。楚琰下意識的親了親她的小臉蛋,十分的寵溺。而小東西似乎也很喜歡這個爹爹,在她懷中依依呀呀的笑著。


    “午後的時候嬤嬤來稟報,說潔兒有些嗆奶,嚴重嗎?有沒有讓禦醫瞧過?”


    “已經看過了,未滿三月的孩子嗆奶也是時有發生的情況,好在沒有傷到脾肺,並無大礙。就是哭鬧了好一陣子,怎麽哄都不成。”君寧聲音中帶了幾絲疲憊與無奈。


    楚琰微點了下頭,溫潤的目光卻一直不曾離開懷中的小東西身上。她當真是討喜的很,楚琰一抱,便不哭不鬧了,十分乖順的模樣,微眯著清澈的明眸,眉眼彎彎,好像在笑。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見過這小家夥了,大概是從天瑤出世之後,他便不敢看她了吧,不過是短短的時日,她卻好似變了模樣一般,越發的粉雕玉琢,讓人愛不釋手了。


    “以後潔兒留在景陽宮中吧,你這些時日瘦了很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又怎麽能照顧她。”楚琰淡聲出口,雖是擔心君寧的身體,卻也是對懷中的小東西舍不得放開了。


    愛屋及烏,便是如此吧。因為愛著天瑤,才會愛她。更何況,懷中的小東西又是自己的血脈。從今以後,他疼她寵她,絕不會少於天下間任何一個父親。


    ……


    天瑤離開皇宮之後,便直接回到了下榻的客棧,此時,她在客棧中的待遇,不,應該說杜子墨在客棧中的待遇早已不同往昔,天字一號房,衣食用度也有所改變。月娥被敬若上賓,對於那晚發生的事,所有人都三緘其口,好似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是啊,即便杜子墨高中狀元,他依舊是鬥不過薛家的,眾人選擇閉嘴,不過是為了保留欽科狀元的顏麵。


    “少主,宮中情況如何?”天瑤剛踏入客棧,楊芸便一臉急迫的問道。


    “尚好,皇上封了杜子墨為大理寺少卿。”天瑤簡單的回了句,顯然不想說的太多。


    “難道,皇上沒有認出少主?”楊芸不解的追問。


    天瑤嘲弄一笑,指了指自己,“我如今這幅摸樣,他又如何能認得出,姑姑,你倒是當真將他當做神人了。”她走上木質樓梯,悄聲推開.房門,隻見月娥安靜的靠在床榻邊,守候著昏迷不醒的杜子墨。聽到推門聲,才微抬起眸子,低喚了聲,“姐姐。”


    天瑤在窗前停住腳步,指尖搭上杜子墨脈絡,意料之中,脈象微弱,毫無生氣。月娥也不多過問,她心中也是知曉的,隻要沒有希望,便不會失望。就這樣一直守著他,她此生足矣。


    “表哥曾說伴君如伴虎,姐姐入宮一趟,回來後倒是極疲憊的。”月娥十分善解人意,起身走到桌邊,倒了被清茶遞到天瑤手中。


    “帝王自然不是好相處之人,朝堂之上,風雲變幻,一步走錯,都可能會喪命,我必須謹言慎行。”天瑤淡聲回了句,淺飲了一口杯中清茶,片刻後,又道,“皇上已封我為大理寺少卿,懲治薛德海指日可待了。”


    “真的?”月娥聽聞此言,雙眸中燃起了希望的光芒,慌忙屈膝跪地,“那民婦第一個向大人伸冤,我要狀告薛德海玷汙我清白,毒害我夫君。”


    天瑤無奈搖頭,伸臂將她從地上扶起。出聲道,“妹妹莫急,你怎麽忘了,現在我就是你的夫君。若我假扮欽科狀元一事被揭發,別說是扳倒薛家,我們自己都自身難保,欺君可是死罪。”


    月娥一驚,心知是自己莽撞了。“月娥無知,還望姐姐恕罪。隻是,大仇尚不得報,月娥不甘。”


    “放心,我既允諾與你,自然會為你報仇雪恨。隻是,此事要從長計議。此時你我自然是不能出麵的,但薛德海一向驕縱橫行,被他糟蹋的女子不少,哪一個不是忍氣吞聲又心有不甘。隻要我敢接這個案子,就不愁沒有人來告狀。”天瑤拍了拍月娥的肩膀,出聲安慰。


    月娥點了點頭,麵上表情卻暗淡了許多。為今之計,也隻能如此了。


    翌日,聖旨便傳了下來,皇上賜了府邸,大紅的官袍一並被送入府中,官轎將天瑤與月娥二人抬入府中。沿路之上,少不了看熱鬧的百姓,這般的陣仗,天瑤一時間竟摸不透楚琰的用意。是想讓她成為眾矢之的嗎!


    新府邸倒是讓天瑤十分滿意,清幽整潔,處處帶著新綠。她在東苑選了一間廂房住下,將杜子墨與月娥安排在相鄰的院落中。


    入夜,天瑤睡意全無,獨自一人坐在清冷的院落中,任由清冷月光在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少主怎麽還不睡?”身後,傳來楊芸詢問的聲音。


    天瑤回頭,淡淡的回了句,“姑姑不是也沒睡嗎?不如陪天瑤小飲兩杯吧。”她含笑握住酒壺,倒了兩杯酒。


    楊芸在她身側的位置坐了下來,看著桌案上孤零零的兩隻酒杯,無奈搖頭。“借酒消愁,少主這又是何必呢。今日宮中,究竟發生了什麽?”


    天瑤失笑,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沒什麽,隻是見了位妃嬪,美貌風情。原來宮中從不卻女人,他的身邊更不缺美貌女子。我一直在想,沈天瑤之於他,究竟算什麽?”


    楊芸微愣了片刻,對於少主與景康帝之間,她了解的並不多,一些零散的碎片,也是從宮主處得知。“或許是摯愛吧。”


    天瑤苦笑,摯愛嗎?這兩個詞為何聽在耳中竟是如此的諷刺,他給了她愛,卻也給了別人。這樣三心二意的男人,她向來是不屑一顧的,但她卻確確實實的成了楚琰的妻,並給他生兒育女。天瑤手握成拳,用力的捶打著額頭,沒有一刻,她這樣迫切的想要記起曾經。


    “少主這是做什麽?別誤傷了自己。”楊芸手忙腳亂的製住她無異於自殘的行為。


    “姑姑,怎麽辦?我還是想不去過去的事。”她無助又無辜的說著。


    楊芸又是一聲歎息,“少主曾經,很愛他。”隻有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天瑤唇角又是一抹苦笑,多希望愛可以隨著記憶的流逝而不複存在,但她終究做不到,在那段甚為幽魂的時刻,在看到楚琰為她痛心疾首的時候,她的心就已經柔軟了。但現實,遠不及思念美好。如今,她反倒希望自己依舊是一縷幽魂,即便觸摸不到他的溫暖,但可以靜靜守望著他。


    “少主今日入宮,為何不索性表明身份,依著景康帝對你的寵愛,他一定會將你留在身邊的。杜子墨的仇,也可以得報。”楊芸不解的問道。


    天瑤默然搖頭,心中卻嘲弄一笑,那個深宮,她是絕不會回去的。他的女人多到能湊幾桌麻將了,她又何必湊那個熱鬧,讓自己在等待中成為深宮怨婦。


    “你以為皇上當真不知薛德海的所作所為嗎?他隻是不想與薛家正麵衝突。畢竟,剛剛經曆過戰爭,百廢待興,此時內亂,對大翰無異。”


    “難道他就這樣放任薛家繼續驕縱跋扈下去?”楊芸蹙眉。


    天瑤冷哼了一聲,“想必帝王是第一個想要除掉薛家之人,所以他將杜子墨推到了風口浪尖。相必他是知道杜子墨與薛德海之間的恩怨,奪妻之恨,又怎麽可能介懷。”


    楊芸眉頭鎖的更緊,杜子墨,現在的天瑤不就是杜子墨嗎!“那少主的處境不是很危險?”


    天瑤麵上幾乎是沒有表情的,剛剛由於酒醉而染上的那一抹緋紅,也逐漸轉為蒼白。“既然他要我去為他點這一把火,我去就便是。他要除掉薛家這個眼中釘,而要為杜子墨與月娥討個公道,雖目的不同,但殊途同歸。”


    楊芸知道勸不動,便索性不再開口,隻暗中思量著要小心保護她才是。


    “夜深露重,少主的寒毒雖清,畢竟傷了根本,還要好好將養才行。”楊芸出聲提醒。


    天瑤淡淡的點頭,即便是與楚琰負氣,她也不會真的傻到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畢竟,杜子墨含冤未解,月娥生死懸在一線,若不是她給了他們希望,這一對苦命的人兒,隻怕早已相聚黃泉。


    翌日早朝,天瑤還是第一次上朝,她身上的大紅官袍在熹微的陽光下有些刺眼。她跟在隊伍的最後麵,從始至終,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完全一副聽客的摸樣。主位之上,一身明黃的帝王端坐其上,完全不似往日的慵懶,君寧站在他身旁,摸樣也是極拘謹的。


    大臣們一個接一個的啟奏,偌大的皇朝,每日都有奏不完的事。楚琰靜靜聽著,偶爾會出聲吩咐幾句,但無一例外的切中事情要害,當真是厲害的角色。天瑤一直將頭壓得極低,安靜之極,四周官員也幾乎將她當成了透明空氣,隻有主位之上,帝王的目光會有意無意的撇過她頭頂。


    “杜愛卿,你可有奏?聽聞最近大理寺接了幾個答案,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要讓朕失望才是。”楚琰鳳眸微眯,唇邊笑意溫潤,但眸中光暈卻帶著說不出的戲味。


    被帝王點到名字,天瑤自然不能再繼續裝聾作啞,隻得躬身站到殿中。“回稟皇上,卻是有些棘手,但微臣絕不辜負皇上重托,畢竟案子查的水落石出。”


    楚琰含笑點頭,一擺手示意他退到一旁,反而是君寧的目光,一直盯著她瞧。天瑤一直不敢抬頭迎視,那孩子的目光,便如同他父親一般犀利。實難與夢境中那個因為母親離世而纏綿床榻的男孩兒影像交疊在一起。


    好不容易挨到早朝結束,卻又聞大殿一旁的大太監劉忠尖著嗓子道,“皇上有旨,公主百歲宴,眾臣工不得缺席,攜家眷一同為公主祈福。”


    一時間,天瑤心中說不出悲喜。喜的是晚宴之上,若是有幸,她可以見一見自己的女兒,悲的是,她不得不麵對楚琰與他後宮中那一群的女人。


    無論甘願與否,晚宴都是無可回避的,月娥一身鵝黃的錦服,越顯嫵媚風情,她陪在她身邊,乍看去,倒是一副才子佳人的摸樣。隻是,心中淒苦,也隻有她二人知曉罷了。


    “姐姐,我有些怕。”月娥不著痕跡的抓住了裙擺。文武百官皆攜家眷出席,那麽,避免不了要見到薛德海,而那個人便是月娥與杜子墨的噩夢。


    天瑤含笑安慰,“別怕,這裏是皇宮,涼他也不敢亂來,我也會保護你的。”


    “嗯。”月娥點頭,對於天瑤,她是全然信任的。


    馬車一路在宮門停住,天瑤與月娥在小太監的帶領下進入禦花園。今晚的夜宴,便是在禦花園中。寓意便是朦月公主如禦花園盛放的百花一般嬌豔。


    天瑤與月娥選了個偏僻的位置,四周坐著的都是同級的官員,極不顯得突兀,又不失禮數。“月娥,若無事千萬不要離開我身邊。”天瑤在月娥耳畔呢喃了句,剛剛,她留意到薛德海盯著月娥的目光,依舊充滿了猥褻與邪惡的欲念。


    “嗯。”月娥淡淡點頭。


    正是這時,帝王與後宮嬪妃姍姍來遲,楚琰一改往日明黃,隻隨意穿了絳紫的袍子,越顯清貴。而後宮嬪妃,卻是一個賽一個的花俏,帝王極少進入後宮,難得這個見到帝王的機會,都攢足了勁兒想博得帝王青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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