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喆點頭說:“領導說的是,我老家有句話說,‘娶妻不照,一輩大臊’,不照就是不合適的意思,大臊,就是太晦氣。趕明個要找對象,一定讓領導給把把關,先接受組織審查。”


    牛闌珊一笑,讓馮喆坐下,她起來也坐到馮喆跟前:“呂操昨夜去梁副處家,是三點多!”


    馮喆疑惑的看著牛闌珊,牛闌珊點頭說:“是淩晨三點多!”


    呂操淩晨三點多去梁誌國家裏做什麽?


    “但是領導昨晚並不在家。”


    馮喆這下真的被牛闌珊調動起了傾聽的欲望。


    “呂操到了領導家門口一直按門鈴,結果梁領導的老婆睡得迷迷糊糊,在屋裏說了梁副開會不在家,呂操卻不信,嚷嚷說他了解領導的工作行程,昨天領導根本沒會開,他隻見一麵領導,說幾句話就走。”


    “梁領導的老婆怒了,罵呂操神經病,說梁誌國真的不在家,都幾點了,你有事白天不能來?呂操就不走,還伸手拍門,鬧得厲害,梁誌國的老婆沒辦法,隻有打開門讓呂操進去,說你查吧!呂操到了屋裏就亂嚷嚷,還真往臥室裏闖,↘,但是領導不在臥室,呂操還不信,覺得領導和他老婆是分床睡的,就將梁家的屋子給找了個遍,最後還是不見人,他坐在客廳不走了,說要等領導回來。”


    司法局的住房配置是按照級別分配的,科級幹部八十五平方,處級幹部是一百零五平方,局級幹部就是一百四十平方,馮喆和尚靜這樣的一般人員就住在單身宿舍裏,一路相隔的另一邊,司法局有一個住宅區,那邊有幾幢樓,呂操和梁誌國這些領導就在那邊住著,因此呂操晚上去找梁誌國,同一個小區的,很是方便。


    呂操夜裏到梁誌國家,梁誌國不在,但是呂操不離開,還要坐等梁誌國回來,馮喆覺得如果呂操真的是瘋了的話,那個時候已經有所顯露了。


    “呂操這樣一鬧,那邊樓上樓下的都睡不著了,有人就過去看,大家都熟悉,勸呂操先走,有事天明了到單位去說,你猜怎麽著,呂操回答說我還有單位嗎?我已經無家可歸,被司法局拋棄了。”


    牛闌珊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有得意的表情,馮喆無動於衷,臉上漠然,聽牛闌珊繼續說:“有人就說什麽拋棄,你不還是司法人員,編製還在局裏嘛。呂操就蹦起來,說梁誌國不是東西,收了錢不辦事,說好了將他調到人事處的,可最後竟然被發配到法學會,那法學會是人呆的地嗎?”


    呂操給梁誌國送錢了?


    牛闌珊一副惋惜的模樣:“梁誌國老婆一聽就罵開了,說呂操這是誣陷,是誹謗,要呂操拿出證據,呂操說這事哪有證據,哪需要證據,大家心知肚明,梁領導的老婆說梁誌國有那麽大權利將呂操調動到人事處嗎?呂操說那自己管不著,梁誌國老婆就給梁誌國打手機,可總也打不通,而呂操也不走,領導夫人一怒之下,就報警了。”


    “領導夫人的原話是這樣說的,說老梁要真收了你呂操的錢,你們明天到監察部,到市紀檢委,或者到檢察院去說,不要耽誤我休息,呂操說那我不管,拿錢不辦事,我今晚就要個說法,於是,一來二去的,梁誌國的老婆就報警了。”


    “警察來了,將呂操帶到公安分局,可是一會就發現呂操精神有問題,他在裏麵不停的說話,自言自語,還當眾解手,到底都是司法係統的,警察覺得呂操也沒對梁家造成什麽危害,就將他送進醫院了。”


    牛闌珊歎氣道:“小馮,你說呂操這是何苦呢?不就去了法學會嗎?到哪了不是工作?組織上這樣安排,總是有組織上的考慮的,呂操也太過了。”


    “過了!”


    過了嗎?


    馮喆看著牛闌珊,心說要是你換做了呂操,恐怕就不僅僅是三更半夜到梁誌國家裏去鬧那麽簡單,你直接會抱著梁誌國的老婆跳樓。


    不過馮喆這會倒是有些懷疑呂操是不是真的瘋了。


    如果當時呂操有些話是怒極攻心、口不擇言說出來的,聽到的人又不止梁誌國老婆一個,馮喆完全可以理解呂操到了公安局後會假裝瘋掉這種可能。


    呂操要假裝瘋了的話,他和梁誌國之間行賄和受賄的事情,也許會被當做瘋人瘋語,不會被當真。


    牛闌珊還要說話,桌上的電話響了,牛闌珊接了之後,臉上喜氣更盛:“領導的!我去一下。”


    牛闌珊沒有吐露電話的內容,馮喆也沒有問的興趣,他對牛闌珊這個女人的所作所為已經徹底產生了一種視覺、語言到心理上的疲勞感。


    走出牛闌珊的屋子,馮喆徑直的進到了洗手間,心裏忽然有了一個和此時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老幹部活動中心的女廁所裏,會有男廁所裏類似打油詩那種的猜謎絕句嗎?


    要是有,會不會和男廁所的一樣內容?如果內容不相同,那又會是什麽?


    “不管是什麽,還不總和男女之間的事上糾纏不休!”


    馮喆心情忽然變得很糟糕,仿佛昨夜瘋掉的不是呂操而是自己,洗洗手進了辦公室,馮喆知道尚靜一直在看著自己,但是他視若無睹,他也有些受夠了尚靜的忽冷忽熱,心說你就是再有故事,再有過去,思想再深刻,可我究竟怎麽你了?我想不著痕跡潛移默化的和你改善關係,你卻將我的好意當做什麽?世界是圍繞著你旋轉的嗎?


    老子從懂事開始見過的出眾女人多了去了,你漂亮我就要遷就你?這事我還真沒幹過!你一身好肉難道是為我長的!你優秀或者卓絕跟老子有鳥關係!


    要不是同單位同一個屋,豬才一直忍你!


    馮喆不清楚自己是在煩牛闌珊還是在煩尚靜,或者是在煩自己,他覺得自己似乎選擇的這個職業有些錯誤了,每日千遍一律,整點來去,像是機器,一直重複,看不到終點,至今為止實習期還沒結束,當初那個要做大官的宏偉藍圖似乎有些不切實際!


    除了腳踏實地做好本職工作獲得升遷,事實上馮喆發現,在機關單位裏想接觸高層領導以求快速平步青雲,看著簡單,其實做起來不易。領導們每天日程都很緊促,在單位會見某個人、幾點做什麽事,都是由辦公室安排統籌,一般人員不通報就直闖領導房間的事情幾乎不可能發生,即便是領導出行,不說是前呼後擁也是車接車送,尋常的基層人員平日怎麽能接近領導的身邊?要不怎麽說宰相家看門的人都是七品官,因為他們擁有通稟領導見你或者不見你的權力,而你想和領導身邊的人搞關係也不容易,那些人平日裏見到的都是有實職的人物,像馮喆這種小公務員,你憑什麽和人家關聯上攀關係?


    而國家最不缺少的,就是人!每個人都在尋找上升的機會,眼睛都擦的雪亮,沒人打瞌睡犯迷糊,位置就是那麽幾個,都在伺機而動,就看誰趕早了,能搶先坐上去。


    近乎一年的隱忍,卻似乎總是、隻是在見證著小範圍內牛闌珊和尚靜、呂操以及花滿勤的扯皮,所以馮喆覺得,自己一直有些高看自己了,真正踏入了社會,才更加深刻體會到做每一事情,都不是那麽簡單的。


    牛闌珊出去直到中午也沒回來,馮喆一如往常的到了下班,就直接去了市醫院,他覺得不管呂操真的或者作偽的瘋了,自己都應該去看看這位老領導。


    武陵市醫院的神經科是剛剛開辟的科室,條件還好,但是病源很少,這有一個日積月累的過程,就跟去找老醫生看病的人多是一個道理。馮喆以為自己去了後會看到呂操裝瘋賣傻或者真傻真瘋的場景,可是馮喆臆想錯了,呂操很安靜的睡在病床上,鼾聲如雷。


    想想也對,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折騰了一夜,怎麽著也會累的。


    呂操的老婆真的就是那次莫名其妙的到老幹處辦公室巡察並且審視了尚靜將近一分鍾的那個婦人,對於馮喆的到來,她顯示的很是平靜,對馮喆表現出應有的禮貌。


    馮喆這會才覺得自己其實不是一個好下屬,別人逢年過節的都到領導家裏走動走動,聯絡一下情感,起碼混個臉熟,而自己卻沒有,不然,要不是呂操夫人去年在老幹處的那次奇異行程,自己見了她也很難將這個明顯很有內涵的女人同呂操聯係在一起。


    馮喆來並沒有帶任何的禮物,這並不是因為呂操如今已經不是老幹處的領導,管不住自己,不需要送禮了,而是因為馮喆不知道來見一個精神病患者應該帶什麽樣的禮物合適。


    而且,要是呂操真的是裝瘋呢?馮喆就更難以確定自己該怎麽做了,也許,在來之前應該詢問一下重症區的小護士嚴然,她也許觸類旁通的,能夠指點自己一下有關於這方麵的人情世故。


    “謝謝你來探望老呂,他最近是有些累了。”


    呂操的夫人言下之意是說呂操這是在放鬆,在休息。


    馮喆覺得自己什麽話都不必說,有時候言多必失,人來了,行為上已經表現出來足夠的誠意,話多了反而像是顯擺,有畫蛇添足的嫌疑,尤其是像呂操如今的處境,不管真瘋假瘋,今後他在司法局都將十分尷尬了,自己說多了,呂操的妻子會不會想的多,誤會自己呢?


    待了一會,馮喆告辭,呂操的內人將他送到樓道口,馮喆感受到了她對自己的禮遇,更讓馮喆覺得訝然的,是她伸出手和馮喆握別。


    馮喆覺得呂操夫人的手很軟,讓人產生一種親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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