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機窗前,感受著背包裏天機羅盤所擴散出的那種若隱若現的波動,丁逸轉臉對坐在旁邊的程玉娟道:“三仙姑,此時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現在是第二天,回到南湘之後應該是在下午三點鍾的樣子,若是蕭峰借來山河鏡的話,那麽今夜就可攻進那魔窟中了。”


    程玉娟以手支頷,順嘴道:“是啊,但願這次能順利。”她有些走神,臉上神色不斷變換,不知道在想什麽。


    丁逸正要說話,旁邊一個扮相儒雅的老者道:“小夥子,你身上好像帶著什麽古董,能不能給老夫看一看啊?”


    古董嗎?還真有一件。天機羅盤成器於宋代,傳世至今有近千年的光景,當然算是古董了。可這古董可不比普通東西,乃是仙家神器,哪能隨便給人看?再說了,丁逸將之放在背包裏,就算是古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發現的,可這老者就發現了,那隻能說明他絕對不是普通人。丁逸雖然年輕,卻並不傻,當下搖頭道:“我身上哪有什麽古董,老先生你開玩笑了。”


    老者並不死心,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丁逸道:“老夫考古半生,對真正的古董有一種直覺,隻要在我身邊三米的範圍內,無論藏得多深我都能感覺到。小夥子,如果有的話就拿出來給我老頭子開開眼界吧。”


    你就吹吧,丁逸心裏冷笑,也沒有伸手接他的名片。真正的考古專家的確能有這種直覺,但如果不放在手中把玩也不可能就斷定是不是古物,再說了,還根本就沒拿給他看到呢。隻有掌握了神識的修行人才能感受到這種微妙無比的氣息,如果是修行人的話,對方不知根底也不知來意,萍水相逢哪能將這仙家神器就這麽交給對方看?如果起了歹意怎麽辦?俗話說的好,懷璧其罪啊。


    還別說,丁逸這種直覺可沒錯。這老者見丁逸不搭腔,眼神中恨意一閃而過。丁逸固然沒發現,可別忘記了旁邊還有個三仙姑,她的修行可比丁逸高多了,當下轉臉對丁逸眨了眨眼睛。這是丁逸從醫門洞天出來之後,為了保證能將天機羅盤安全帶回南湘,互相約定的一種傳信方式。程玉娟的意思是,絕對不能將天機羅盤露出來,這老者來曆不明,不懷好意。


    莫說程玉娟的提醒,就算這老者並無惡意,僅僅隻是好奇,丁逸也不可能把東西拿出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引起什麽人的覬覦那也頭疼得緊。


    就這樣一路無話,下飛機之後,丁逸和程玉娟叫了個出租車,風馳電掣地往南湘市趕去。那老者站在機場出口,望著兩人離開的方向冷笑了一聲:“別以為這樣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本人看上的東西可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旁邊一個瘦高個的男子道:“阪田先生,那兩個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原來這老者是日本人,名叫阪田信二,是這陣子世界考古學術論壇日方的參會嘉賓。那瘦高個的男子叫安倍方正,名字雖然不錯,但實際上不是個好鳥。


    阪田哼了一聲:“那小家夥的身上帶著一件寶貝,應該是法器。我修行半生也不曾見過如此玄奇的寶物,這樣的東西留在支那人這裏太糟蹋了。”這日本人心態就是如此,隻要好東西就他媽該是他們的。


    安倍道:“既然能入阪田先生法眼的,應該是不錯的東西,要不然我帶人去將之取來?”


    阪田揮手道:“算了。我這次來時為了營救先祖,三年前家族中派遣了兩位高手去救他,結果連消息都不曾穿出來就失蹤了,可惜了。”


    安倍聽阪田的語氣不善,倒吸一口冷氣:“難道是市川君和山口君嗎,怎麽可能,他們可是僅次於您的高手啊,支那什麽時候有這樣的高手了?”


    阪田冷笑:“在支那人中,這樣的高手從來就不缺。安倍先生難道忘記了六十一年前,獨自挑了陰陽宗的那位了嗎?”


    安倍一聽,臉色頓時黑了下來。阪田這句話可真戳中了安倍的傷疤,六十一年前,一個叫周青雲的人一夜之間將陰陽宗四級陰陽師以上的高手全數斬殺,隻留下那些修為低微的弟子,整個東京陰陽宗精銳盡出也不是他的對手。被周青雲斬落的陰陽師中,包括超越九級陰陽師這樣的日本修行道超一流高手就有四位,臨了這人還不解氣,居然在供奉安倍晴明祖師的奉安殿的匾額上刻下:“殺人者,南海周青雲是也!”一行字。這一夜被後來的陰陽宗傳人稱之為“恥辱日”。


    最令人火冒三丈的是,裏高野那幫虛偽的和尚居然坐山觀虎鬥,後來這周青雲傳書日本修行道各派決戰桃花島,裏高野那幫禿驢竟然無人應戰,甚至還說這場戰爭本來就是不正義的戰爭,什麽因果緣法如此。這倒好,戰後裏高野一家獨大,竟然還可恥地當起了支那人的走狗,聯手鎮壓但凡想要反抗的皇國鬥士,壓得其餘各派喘不過氣來。


    若不是這幾年各派先後除了一些資質驚豔的傳人,日本修行道依然還是以裏高野這幫虛偽至極的和尚為首呢。


    安倍哼了一聲:“恥辱日之仇,我陰陽宗無日或忘,有朝一日本座必當報這一箭之仇。”


    “支那人有句話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韜光養晦就是為了來日報仇雪恨,安倍君,若是此時打草驚蛇,驚動了支那修行人中的高手,恐怕會影響到我們日後的大計。”


    “阪田先生說的是,這一次我們西來,若不是借助了那幫可恥的政客的手,隻怕在入境的時候就已經被人盯上了。我聽說支那政府秘密訓練了一批專門對付我們這種人的高手,不知道是真是假?”


    阪田抬頭望了一眼天空:“真的假不了。根據線報,這樣的組織是的確存在的,聽說還是拜當年獨自挑了你們陰陽宗的那位所賜。”阪田句句不離當年,令安倍恨得牙根癢癢的。看著安倍的神色,阪田忍不住在心中直歎氣。就算那人六十年毫無精進,但是這種高手壽元悠長,肯定到現在都還活蹦亂跳的。如果在人世間的話,簡直可以和至高的天照大神公平一戰,最令人感到恐懼的是,這樣的高手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少。要知道支那國土廣闊,人口眾多,這麽龐大的基數之中想要找到十幾二十個驚采絕豔的人簡直是太容易了,想一想都令人頭皮發炸,帝國的修行人都如他一般的話,那麽離亡國都不遠了。


    為今之計,隻有想法製造混亂,這樣帝國才能從中漁利。當然了,如果這些高手都能在將來的混戰中全部死絕,那就再好不過了。阪田如是想到。


    且莫說這阪田在打什麽如意算盤,丁逸和程玉娟此時正帶著滿臉的不理解坐在楊濟時的家裏,而楊濟時則神色恭敬地雙手捧著天機羅盤,一張老臉上滿是興奮的神色。


    “師父,不就是一件神器嗎,你就能興奮成這樣,按照你的修行早應該萬事不縈於懷,現在這樣可不應該啊。”丁逸忍不住道。


    楊濟時嘿嘿一笑,將天機羅盤珍而重之地放在供奉著炎帝,孫思邈和吳夲的畫像的供桌上,這才緩緩道:“你說得對,我是失態了。不過我是因為高興啊,你知不知道自打吳夲祖師羽化之後,天機羅盤從未離開洞天一步?”


    “不就是一件法器嗎,怎麽會這樣?”丁逸不懂了。


    楊濟時:“你這小子懂什麽?世間神器皆是有靈之物,皆能自我選擇出世的時機。近千年來,天機羅盤從未有人能帶出洞天,哪怕曆代掌門都不行。因為吳夲祖師說過,若是他飛升若幹年後,天機羅盤出世,則應醫門大興之兆啊。”


    “靠,祖師爺會不會說錯了?”丁逸不知天高地厚。


    這邊程玉娟被丁逸逗笑了:“仙家開口,從無妄言。丁師弟,你可得小心禍從口出啊。”


    就在這時,陽台上忽然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什麽禍從口出啊?”聽聲音,當是蕭峰到了。


    丁逸心中一喜:“好了,人都來齊了。”


    隻見蕭峰從陽台上邁著自信的腳步走進屋來,隨著他進來,身後跟著走進來一位年約二十,臉上卻有些稚氣的女子。這女子顏若朝花,膚賽霜雪,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令人實難相信這世間還有如此容顏的女子。丁逸也見過一些美女,比方說旁邊坐著的程玉娟就算一位,還有他曾救過的顏菲兒也是容顏絕美之人,可和眼前這位相比,程玉娟多了一些陽剛氣,而顏菲兒多了幾分世俗氣。


    也許是美女見美女都要品頭論足一番,程玉娟看見這位進來,臉上也微微顯出些驚訝和欣賞之色,不過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火藥味。隻見程玉娟秀眉微皺:“大師兄,讓你去借山河鏡,你怎麽帶個人回來了,山河鏡呢?”


    那女孩在蕭峰身手伸出腦袋,然後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尖道:“山河鏡在我這呢,我叫程天雪。”


    蕭峰修為雖高,卻顯然是個粗神經:“哦,我來為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程天雪道友,慧清真人座下高弟。”


    程玉娟此時臉上現出不虞之色:“涉險境莫輕他人之身,大師兄,你能借來山河鏡也就是了,幹什麽攀人家天道派的人跟我們一起去打架呢?”她這話說得也在理,那阪田的修行如何在場眾人都不甚了了,那魔窟成形多年,凝聚了不知道多少煞氣怨氣,一旦有個閃失說不定就會送命,自己的命是命,別人的命也是命。非親非故的,卻帶上別人一起涉險,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再說了,就算打死她也不相信眼前這個滿臉稚氣的程天雪會出手打架。


    蕭峰此時也聽出程玉娟的意思了,也不知道他是真懂還是裝不懂,隻見他苦笑道:“我一開始也以為山河鏡是一件神器,結果慧玄真人直接告訴我,山河鏡是帶不走的。不過隻要程天雪道友在,那山河鏡就在。”


    楊濟時顯然也沒料到眼前的情形:“難道這山河鏡已經被賜給眼前這位了嗎?”楊濟時雖然並不知道山河鏡是什麽,但卻很清楚神器可以隨神形變化,修為具足更可融入形神,一旦如此,除非神器主人願意,一般人是根本帶不走的,除非殺人奪器。


    程天雪卻搖搖頭:“不是啦,你們都理解錯了,這是慧玄師叔自創的一種秘術,這種秘術的名字叫山河鏡而已。”


    “天下有這樣的秘法嗎?”程玉娟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雖然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聽上去也太玄幻了些。要知道修複破損的地脈,各派高人倒有自己的手段,但是卻不能永遠修複,或十年,或百年,原本修複的地脈依然會再次破損。隻有以某種特殊的法器作為靈引,然後將這法器永遠留置在地脈破損處,就仿佛搭橋一般,這才能收到這種一直不破的效果。


    蕭峰聳了聳肩:“這一點我也的確感到不可思議,但聽慧玄真人的解釋,似乎可行。究竟行不行,也隻有試過才知道了。反正當時慧玄真人的意思就是這樣,隻要帶程天雪道友找到那破損地脈蓄養生氣的地方,就能做到。”


    程玉娟這才有些釋然:“如果真是如此,那慧玄真人的本事就大得很了。”


    丁逸問道:“蕭兄,那慧玄真人是哪位前輩,很厲害嗎?”聽蕭峰與程玉娟的話,貌似這人很牛的樣子。


    程玉娟看了丁逸一眼:“還記得我之前說過有人比蕭峰更加厲害嗎,那人就是這位慧玄真人了。說起來你別不相信,這位的年齡也就比你大三歲而已,論輩分我們都是同輩人。”


    蕭峰嗬嗬一笑:“說來慚愧,論起來我的年齡還比他大五歲呢,結果啊,隻能說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了。”絲毫沒有感到不舒服的樣子。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也沒什麽好不舒服的,各家修行各家得,有些東西是不能勉強的。


    楊濟時抬腕看了看表,又取下天機羅盤算了算時間和方位,點點頭道:“此時北鬥當空,青龍星在位,主出師大利。天時地利人和都在我們這邊,那這樣我們便依計行事。蕭峰,你就在外麵協助老朽疏泄地氣,程玉娟和丁逸帶著這位程天雪進入魔窟,隻要你們找到那阪田埋屍處,我在外麵就能感應到。那時候內外一起施法,便可一戰成功。”這下好了,不但楊濟時不進去,連修為最高的蕭峰也要留在外麵,顯然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


    這也怪不得丁逸不知道,施法疏泄地氣之時,會有無邊幻境相擾,施法者必須小心翼翼堅守心神,方可不受攪擾。那時節施法之人對外界一切皆不聞不見,不知不識,毫無防備之能,因此必須要有人護法,才能保證萬無一失。說得簡單一點,就算那時有個小螞蟻咬了楊濟時一口,都可能造成施法失敗,但是修複地脈的最佳機會隻有一次,一旦楊濟時失手,那麽在內部的人壓力就大了。


    也虧得楊濟時做這樣的安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不過這已經是後話了,後麵會自然交代,此時不再贅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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