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這麽多事,我們的主角丁逸跑哪兒去了?其實他哪裏都沒去,就在南湘市閉關呢。度過魔境天劫,擁有靈丹成就以後,他就向係裏麵請了十天的長假,準備閉關鞏固修為。楊濟時當然知道原因,隻是叮囑了他幾句。


    修行高人閉關,一般來說有兩種情況,一種情況是曆劫。因為在修行破關之時,最忌有人打擾,若是在這種狀態下有人來襲,本人幾乎毫無抵禦之能。一般來說,曆劫閉關都會有同門或是道侶護法。第二種情況則是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地方思考某種問題,或是體驗某種心境,或是修煉某種道術等,這種閉關則一般不必有人護法,因為閉關的人並不是曆劫定坐,一身修為神通皆無損,如果不長眼的人這個時候去打擾,鬧不好還會成為促成閉關這修行精進的磨刀石。


    丁逸修行時間不長,基本沒有行走江湖的經曆,自然也不會有什麽仇家,閉關之前也度過天劫的考驗擁有靈丹成就,因此他的閉關就屬於第二種情形。


    那他要思索什麽問題呢?


    這就和他自身的修行有關了。首先他師父楊濟時所修本就不是金丹大道,而傳統丹道的修行又有一係列的講究,不是想修就能修的。雖然相應境界的心得經驗也足,可偏偏在丹道修行上無法給他太多的指點,因此一切都要靠丁逸自己去摸索;其次也和他本人突破靈丹成就有關。度過魔境,擁有靈丹成就的修士其實已經可以算得上是高手,可是接下來如何走,如何修,卻是個大問題。


    一般來說,靈丹成就以後的修行,有璿璣,還轉,大成這幾步。在擁有靈丹成就以後,修行已達先天之境,元神與先天元氣打成一片,修行中的陰陽法度皆和之前不一樣。先天之氣有陰陽,後天之氣也有陰陽,丹道之中稱為“四個陰陽”,既然有這個專門稱謂,自然也可看出來其重要性。


    比如結丹之前的修法,以子午周天,大小爐鼎為特點,講究經絡神氣的流注規律為根據,順應天地自然法度,體悟身心之間的玄妙;可進入靈丹境界以後,元神與元氣一體,此時用氣則是用神,煉神也就是煉氣,已經不必再分什麽氣與神之間的區別,也沒有哪個為主哪個為次的問題。


    還有一個不同處,在擁有靈丹成就以前的修行,每一次入座,都需要一段時間來調整身心狀態,達到一種甚深微妙的定境,如果用有內視成就的人不妨自己去回憶一下是不是這樣。在擁有靈丹成就以後就不同了,這種深微玄妙的定境已經不必刻意去尋找,想入則入,因為這種定境已經隨身常在,任何時候都處在那種精深的定境中。


    這也是一個硬性標準,如果沒有這種境界,那就絕對不是靈丹成就,達不到定境處處隨行,真如常在,也就莫談靈丹凝結。


    若說煉氣,神氣已凝結相抱,意到處氣已達,煉無可煉;若說煉形,此時身心之敏銳不可思議,度過身受劫得具足之身已經淨化透徹,自然也煉無可煉,那麽這之後該怎麽辦呢?


    這就是丁逸要去仔細思考的問題了。因為這一步的選擇如何,決定了之後的路怎麽走。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其實劍仙的修法在靈丹成就以前和傳統丹道是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的,除了心法的不同之外,其他基本一樣。而真正的區別,就是在靈丹成就以後開始的。劍仙的修法,在靈丹成就以後,分為鑄劍,凝意,養魂三步,和丹道修行大異其趣。


    丁逸是劍仙陽神輪轉而來,對劍道修行自然不需要再去想別的,可現在問題就在於他選擇了丹道,之前的心得自然也不可再用,這等於是徹底推倒重修,任何一點差錯,都可能導致走錯路。一旦路走錯了,要麽重回劍道,要麽就是成為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的狀態。


    這種選擇很難呢啊!


    因為對於靈丹成就以後的丹道修行,無論是楊濟時還是前世的上官平,都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雖然知道有璿璣,還轉,大成這幾步,可具體入手之法卻是一片空白。也就是托了自己前世的福,擁有出神入化的成就之人,天下各門之法皆一目了然,一念間便可通透無礙,因此雖然這一步比較難,但也不是無法克服,隻是需要一段時間來思考推演罷了。所謂靈丹,指的是與元氣交匯合一的元神,如果靈丹之前是練氣,那麽靈丹之後的修行則是以禦神為宗旨了。天下修行之法雖多,但是根本道理並無二致,不管是劍仙還是醫門還是傳統道家丹功,都是一般,無非所求所證不同罷了


    想明白這些之後,丁逸終於退出了自己定坐多日的狀態,靈台一片空明。離開自己定坐的蓮花峰洞府,掏出手機來給顏菲兒打電話,奇怪地是,電話怎麽撥都撥不通,對方關機了。奇怪了,兩人不時約好了十日後聯係嗎,怎麽會突然關機呢?心中隱隱約約有些不安。


    丁逸倒也沒多想什麽,顏菲兒畢竟是演藝圈的人,說不定此時接了什麽業務,出去忙自己的事了。放下這點不安之後,丁逸坐上了回市區的出租車。蓮花峰離市區其實並不遠,最多不過十幾公裏,甚至比到鼎湖還近。西南一帶多喀斯特地貌,這蓮花峰則出力在一座水網密布的地下暗河之上,他閉關的洞府就是楊濟時當年修行的地方。


    沒過多久,丁逸就回到了楊濟時幫自己租的四合院裏,可剛剛走進院落,丁逸的眉毛就揚了起來。這地方有別人來過,而且這人還非常不簡單,是修行人!擁有靈丹成就的人元神感應非常敏銳,能夠察覺空氣中最細微的異常,而且丁逸還斷定,來的這人不但是修行人,而且對自己還有很濃的敵意。


    在感應到這些之後,丁逸心中疑惑:“我什麽時候得罪過這種人了?”深處地底的他,自然想不到古猜的身上,更加想不到若非自己的父親也是不世出的高手,隻怕麻煩更大。正打算進屋,他手機又響了,一看號碼竟然是父親丁方國打來的。


    “爹,你怎麽打電話過來了,什麽事啊?”丁逸接起來問道。


    丁方國在那邊語氣有些嚴肅:“丁逸,這幾天你幹嘛去了,怎麽手機老是打不通?”


    丁逸自然不會告訴父親自己在幹什麽,怕他擔心:“沒什麽,就是隨導師下鄉去了,山裏麵信號不好,你打不通也正常。”


    “放屁!”丁方國笑罵道:“你當你老子很好騙嗎?我給你班主任打過電話,你說家裏有事,請了十天假。你倒是說說,家裏有啥事我居然不知道?”


    丁逸語塞:“爹,你咋這麽認真呢?”


    “我認真嗎?”丁方國道:“老子吃得好,睡得好,家裏農活也不多,也沒有什麽七大姑八大姨有毛病,什麽樣天大的事需要你請假回家?如果你回家了那還則罷了,可問題是你這狗東西也沒回來啊。老實交代,是不是跟那個女孩子偷偷約會去了?”


    “爹,你咋能罵我是狗東西呢?要我是狗東西,你是啥?”丁逸隻好插科打諢了:“我是真有事,那個啥……”


    “呸,你這會還會找借口了。你是我生的,你尾巴一翹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麽屎,老實交代!”


    丁逸雙手一攤:“我告訴我修行閉關了,你信不信?”


    “我信,為什麽不信?你這麽說還靠譜些。”


    “這你都信?”


    “這有什麽不能信的,你小子偷偷和人學武功,當我不知道嗎?你這臭小子,自古儒以文亂法,俠義武犯禁。如果你隻是學學武功來強身健體也就罷了,假如你學了幾招就出去惹是生非,你看老子不打斷你的狗腿!”


    “我從小就循規蹈矩,連和人紅臉都沒有過,還能做什麽?打架啥的也用不著武功啊。”丁逸鬆了一口氣,總算把老頭子的注意力引開了。


    “你循規蹈矩?這我才不信呢。對了,你最近沒的罪過什麽人吧?”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話一出口,丁逸就覺得沒什麽底氣了,自己住的地方都被修行人光顧過了,而且這人對自己還有敵意,可自己到底哪裏惹了這種人啊?他哪裏想得到惹這些人的是他老子,額,當然也和他自己有極大的關係。


    “沒有就好,老子掛了,過年的時候你早點回來,話說我也有一年沒看到你了。哦,對了,忘了提醒你了。大學是進入社會之前的最後一站,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考慮考慮了。你說有沒有中意的對象啊?”


    “這個沒有。”


    “這個可以有。”


    “這個真沒有!老爹,啥時候你這麽開放了,我可記得高中時候你是嚴防死守,生怕我早戀啊。”丁逸有些無地自容了。他哪兒是閑得住的人,這邊和顏菲兒打得火熱,還指天發誓說自己沒有談戀愛。實話說,他還沒想好怎麽跟自己老子說呢,畢竟雙方的差距實在太大了,說出去別人都以為在吹牛。吹牛說謊的事可真難受,這還真不是他的風格。


    “你不想想你那時候才多大個人,早戀就是過早談戀愛,這個對學習不好,你現在已經二十二歲了,大學也讀了近一半,是該考慮一下了。別的不說,大學裏麵不實戰一下,你出去以後怎麽知道和女孩子打交道?”


    “得得得,爹,這事急也急不來,看運氣吧。就我這樣,大學裏還真不好說,你也知道現在談戀愛是個燒錢的活,咱家可不是什麽有錢人。”


    “那好,我就掛了,你小子給我老實點,別在外頭給我惹事。就這樣,掛了。”丁方國倒也幹脆,說掛就掛,都不帶猶豫的。


    丁方國掛上電話,有些無奈地對肖若水聳了聳肩,道:“你這個兒子啊,本事現在大了,都學會說謊了。”


    肖若水笑道:“你這老東西,這事你讓孩子怎麽說?他又不是大成真人,就算大成真人也還有規避不說的時候,何況是他?行了,你也別擔心了。隻是目前的麻煩可大可小,你打算幫他還是怎麽樣?”


    “實話說,你這個兒子真把我嚇了一跳。昨天我去通源洞天拜山,跟慧玄小子溝通了一下,結果你知道人家怎麽說嗎?丁逸這廝根本就不是慧玄的徒弟,可無情明明跟我說他學會了人家的獨門秘法山河鏡,很難想象,如果沒有師徒之緣,這種秘法會教給他。活活把我們一幫老家夥給擺了一道。”


    “什麽,山河鏡秘法?”肖若水也嚇了一跳:“這種秘法才創成不到三年,江湖上誰不知道?除了他道侶慧清和她徒弟天雪小丫頭學會了之外,再沒人會這種手段。這小子啥時候和人家結下這麽大的緣法的?”


    這就是當初東方恒說丁逸是天蠍慧玄的徒弟的原因了。山河鏡秘法是這人的獨創,世間除了他的弟子,很難想象還有別人會用。東方越在求父親出手幫助的時候,自然就把中術後的情形說了出來,東方恒也是世間高人,一聽自然就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實話說,若不是丁方國去通源穀拜山,連他自己隻怕都會這麽認為。當然,在知道事情原委之前,他的確是這麽認為的。


    “這還不算什麽呢!”丁方國道:“你知道不知道,慧玄這家夥竟然把他們的祖師張玄初的玄天劍送給了丁逸,而丁逸這小子居然知道怎麽使。玄天劍乃是天下有名的神器,除了煉製者本人之外,就隻有通曉天心派劍仙秘法的人才能自如使用。”


    “難道……”肖若水已經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看八成是這樣。”丁方國道:“張玄初早已飛升成仙,當然不會輪轉再來,但是自他以後,就隻有大明宣德年間的高人上官平用過這柄玄天神劍,而恰恰上官平曆天刑失敗,陽神輪轉世間。玄天劍是張玄初飛升前得到的,本人並沒有將之祭煉完成,真正使這柄神劍成形的人就是上官平。唉,真是想不到,以後這家夥神識重回,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了。”


    肖若水秀眉一揚:“我才不管他是哪個,反正總是從老娘肚子裏出來的,就算是天仙轉世,那還是我兒子。咦,不對啊,既然他不是慧玄的徒弟,那麽怎麽會使人家的獨門秘法的?”


    “這個我怎麽會知道?”丁方國無奈地道:“慧玄也沒有和我細說。”


    “沒關係,找機會問他就行了。這麽大的事,居然瞞著我們,這一次要好好收拾他一頓才行。”肖若水說著手邊的雪舞天羅一閃而沒。


    丁方國見妻子這個表情,宛然還是當年江湖上叱吒風雲的飛天舞,心中不由的一陣溫暖,她的脾氣還是一點都沒變啊。


    話說丁逸在父親掛上電話以後,推門進屋,一進屋就呆住了。因為正麵牆壁上不知道用什麽東西寫著一行字:“你女人在我手裏,明晚八點,你自己一個人來南湘市郊我指定的地方,我等著!記住,想要你女人平安的話,就一個人來。”緊接著丁逸的腦海裏就多了一副地圖,指出對方想要讓他去的地方。


    顯然留這些字的人隻打算讓丁逸一個人看見,旁人是看不到的,乃是修為頗高的高手以神念留下的言語。看到這一切,丁逸腦海裏嗡隆一聲,猶如丟進了一顆炸彈,一股莫名的怒氣自心海中翻起來,一掌拍在堂屋裏的木桌上,這木桌承受不住丁逸的掌力,咯剌一聲四分五裂,徹底碎了。


    顏菲兒不是修行人,這人為了要挾自己,竟然以她為人質,有什麽事直接衝我來就是,何必做這種下三濫的勾當?丁逸怒極反笑:“我匣中劍不誅邪久矣,既然你敢這麽做,那我真要去會你一會了。”


    丁逸話音落下,右手淩空一抓,寒氣森森的玄天劍已經被他抓在手裏。看著這柄既陌生又熟悉的玄天劍,他伸出一隻手在劍身上緩緩撫摸:“老朋友,我們又要一起去降妖除魔了。”說完這些,丁逸深深吸了一口長氣,轉過身緩緩往門外走去。


    丁逸沒有發現,在他住的地方大約有七八裏的地方的山頭,正站著兩女一男。女的是之前有過合作的程天雪,而另外兩個人則是生麵孔。這兩人赫然就是程天雪的師伯慧玄真人和她師父慧清真人。


    程天雪似乎有些不明白:“師父,丁師兄為什麽會這麽生氣啊?”


    慧清真人看上去不過二十六歲左右,眉宇間頗見英氣:“紅塵三大戒之外,尚有共誅戒。這戒律很簡單,修行人之間無論有任何衝突,都隻能雙方直接解決,不可波及無辜家人,若是任何人以對方無辜家人為要挾,天下共誅之!”


    程天雪一愣:“這麽嚴重?”


    “你覺得不嚴重,是因為受害之人不是你自己。常言道,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事若關己,塌天陷地。天雪,你心性過於單純,有些事若不親身經曆,是無法切身體會的。”說完轉臉對自己的道侶道:“清和,你覺得丁逸會怎麽樣?”


    清和是慧玄真人俗家名字,隻見他淡淡笑道:“還能怎麽樣,要以我的行事風格,就直接宰了。”


    “啊喲喲,誰敢惹你天蠍,惹了你那可真是前世不修啊。”慧玄真人在江湖上的諢號叫天蠍,素來以辣手無情著稱:“我沒問你自己會怎麽辦,而是在問丁逸會怎麽辦?”


    慧玄真人搖搖頭道:“若他還是前世的上官平,那下手的人後果堪虞。劍仙與普通修士的最大區別,就是行事直接無比,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就是全力以赴。可現在他是丁逸,雖然陽神輪轉之人不能以生死來衡量,可終究是隔世再來之人,這些就不好說了。沒事,我們跟著就行。”


    說完這些,他忽然轉臉對天雪道:“你這丫頭死活要拉我們來看看,目的僅僅是這個嗎?”


    程天雪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看著腳尖道:“也不是啦,我……”


    慧清真人笑了:“你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你找的那個人,對不對?”


    “你恐怕要失望了!”慧玄真人淡淡道:“丁逸雖然是輪轉再來之人,可絕對不是你想找的那個人。”


    “師伯,你為什麽這麽肯定?”程天雪沒想到師伯會說出這麽肯定的言語。


    “上官平祖師生平有一道侶,在他曆天刑失敗之後,這位高人也自解入輪回,放棄了自己一世修行。而你……”慧玄真人緩緩搖頭:“你非是自解,而是與祖師一樣,都是曆天刑失敗。有些東西不可執著,如果執著了,可是修行大忌,這一點你不應該不知道。算了,我們走吧。南湘的事情和我們無關了!”說完轉身飛天而去。真是修行高人的做派,說走就走,幹脆無比。


    程天雪咬了咬牙:“若不親自去問清楚,我怎肯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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