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沉重的扳機.


    “——咬!”


    伴隨著從老女人喉頭吐出的斷嗬,身擋在窄室門框上的結碩拳師犬,便如同是一條受壓許久後驟然鬆開的彈簧般,猛竄向窄室的內部,撲咬向橫立於陳凡的身前,右手持著細脊匕首戒備的孟靜。


    並且也隻不過是再下一刻,這條他目估著體重超過八十斤的拳師犬,便將身高還不到一米六高的孟靜,整個人都摁倒在水泥地坪上,使得她的後背在與硬地接觸出一次沉沉的悶響。


    之後這條拳師犬更是迅疾的晃動開脖子,於鼻腔內、犬齒間噴吐著壓抑的喘吠,準確的避開孟靜急刺向它頭麵部的鐵刃,又惡狠狠的呲開了其上下顎內的獠牙,咬住了孟靜攥著匕首握柄的右前臂,便再也不鬆開口了。


    “——誒呀,——啊,——呃啊,——開槍!——開槍!——快開槍啊!”續而被拳師犬仰麵襲倒的孟靜,一邊掙紮著從喉嚨裏扯著嗓子呼救,一邊也顧不得朝她麵部抽去的狗爪子,便撐開了左手的五根手指,用力的掐住拳師犬的前脖,於遏製對方絞動顎部的同時,與跨騎在他身上的拳師犬僵持了起來,“還等什麽!快打它啊!”


    於是在聽到孟靜這連番的驚叫之後,原本用左手、左膝半跪半支在水泥地坪上的陳凡,便本能的將右掌握內的手槍膛口,從自己正瞄著的持矛老女人的身上平搖開,又壓低向狹窄昏暗的倉庫內,停在試圖旋扭身軀,帶動頭部撕絞孟靜右臂的拳師犬。


    這不隻是因為他在親身經曆過,這種烈性犬對他的撕咬和撲擊之後,就於潛意識裏深深的種植下了,一種十分強烈的畏懼感。


    再加上孟靜痛苦的慘叫聲,以及恐怖的切齒聲,持續的傳入陳凡的耳畔,便更不由得他不將拳師犬的危險等級,在此刻提升到了老女人的前麵,成為他必須優先擊倒的目標。


    還因為陳凡打心裏覺得,相較於用手槍射擊一條正在襲擊人的狗,總要比他直接射擊一個人來得輕鬆些,他對此完全沒有心理上的壓力。


    故而他再沒有了遲疑,便將稍有些晃顫的槍口抬高,小心避開了地坪上的孟靜,對上了拳師犬不斷聳動的後背,決定一槍先撂倒這條惡狗,借以震懾住門外的老女人。


    隻不過當陳凡在自己右手的食指上施加下力量,卻意外的發現護環內的金屬扳機沉重至極,仿佛是槍匣內部的金屬零件,已經是鏽蝕了一般的紋絲不動,任憑他怎麽努力的下壓指肚,始終都沒辦法將掌中的手槍打響。


    並且這把手槍的握柄部還極其的短,讓他隻能靠著右手的兩根手指握持,導致他的右掌心內大部懸空,總覺著自己根本便抓不實槍柄它,又貼不緊電木護片上的防滑紋,沒法使用出自己的全力來。


    旋即他便神色焦慮的把自己的左手,壓上槍匣上的金屬套筒,並用力的將它滑拽向尾部的擊錘,意圖排除他想象中的機械故障,重新給自己手裏的槍上一膛,可更另他詫異的事情就發生了。


    緣隻是陳凡的目光瞧得清楚,隨著他用左手後拽槍套筒的動作,一發澄黃的金屬子彈,就從手槍的膛肚內跳出來,又在水泥地坪上翻滾出了一趟金屬響。


    “怎麽!怎麽會打不響!”他心裏便是又急又惱,遂滿含著一股怒氣,重再將手槍瞄向拳師犬試射的時候,就隻覺著自己勾入護圈內的指節,仍舊是怎麽都扣不動扳機,不由的就怨心更勝,直用力的將自己的指肚壓疼在金屬塊上。


    ——啪喑!


    隨後就在陳凡為槍械故障而焦急恐慌的檔口,他掌心內的手槍卻突兀的一震,於他的虎口上重重的一退,又擊發出一次悶沉沉的爆響,並在窄室四麵的混凝土牆麵上來來回回的振動,疊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來。


    且他正平瞄向射擊目標的視線分辨得清楚,子彈剛好打中了拳師犬頭部的後右側,直鑽開了一個深幽的血窟窿,再攜著餘下未盡的動能,從狗身另一側的肩膀穿出去,帶著四濺橫飛的血液,於堅硬的混凝土牆上擦出了星點的火花來。


    可這枚子彈在這兒之後的運動並沒有中止下來,而是又從混凝土牆上反彈著折回來,一邊閃著白光一邊發出嗤嗤的燃燒聲,就猶如是一個中心發出光,周圍散布紅點的煙花彈,險中再險的擦著孟靜的前額,墜失於帆布旅行袋裏麵沒影子了。


    陳凡的視線旋即再注視上拳師犬,就發現它已經是鬆開了咬住孟靜的嘴。


    接著其身軀則順著他槍口的逆方向傾斜,往橫寬裏踉蹌了好三、四步,最終還是沒有辦法站穩,遂失去平衡的翻倒於孟靜的旁側,又是好一番的蹬腿掙紮與哀吠,打算要重新再爬起來。


    “我【操】你媽的,我【操】你媽的,我【操】你媽,我【操】你媽,我【操】你媽,”直到孟靜也反應了過來,於原地半坐著直起了上半身,將右掌裏的匕首交換到左手,朝著拳師犬的脖子又是罵又是紮,迫得從狗軀內淌出的涓涓腥熱,迅速的蔓延成了一大片的血泊,“操【你】媽,操【你】媽,操【你】媽……操!操!操!操!操!操!……。”


    可還沒等陳凡從近前的血腥中抽離出神來,一片窄室內的陰影變化,就拽著他的視線向著門洞望去,便發現老女人已經是平攥著長矛,對著沒防備的孟靜惡狠狠的衝步近倉庫內,又從喉嚨裏發出尖細的呐喊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嗄!”


    這便使得在警覺中複又抬平了右臂,將手槍的膛口與老女人漸近的右胸位置,對成一條直線的他,足足遲疑了半秒之多才壓下了扳機。


    因為陳凡在此刻感到心中十分的矛盾,隻覺著一種他從時空門另一側,帶來的社會規則和人性道德,在抵觸著他立刻射擊的自衛本能。


    可是麵對這樣的絕境,他又非常的清楚自己沒有其他的選擇,如果不擊倒這個持有武器的老女人,任憑她刺倒沒防備的孟靜之後,下一個死的便是他自己了。


    所以在這種敵我雙方,非死即活的絕境之下,他似乎也隻能是選擇麵對殘酷的現實,勇敢的向對方發動毀滅性的打擊,才能有機會活下去了。


    旋即考慮到這兒裏的陳凡,就切斷了自己腦中的思想鬥爭,順從了動物性的自衛本能,在把左手的掌心向上托住手槍握柄下端的同時,用右手的食指重重的扣動了,阻力變得驟輕起來的金屬扳機。


    ——啪喑!


    於是隻在下一個刹那,老婦人的身體便猶如是被個無形的拳頭集中,表情痛苦的從喉肺裏發出變調的輕哼,就撒開了雙手攥的長矛捂住自己的胸口。


    可也沒等上幾秒,油紅色的血液仍舊從她的衣料內滲透出來,再染猩老女人那雙幹枯的手上的指頭、掌背、手腕,乃至連其罩身的長裙都被圈濕成了一種絳紅色,落在陳凡的雙瞳內真是色澤出跳得極了。


    “……小冊老……,……小冊老……,小冊老…冊老…,”最後老女人帶著滿嘴裏的罵咧,後倒向倉庫內的混凝土長牆,以手好一陣的撐扶,再灰牆上抹出大片驚悚的暗紅色,才脫力似的軟倒下去,隻餘下嘴裏漸輕漸緩的慘烈喘息聲,“……冊老……冊……小冊老……。”


    而後麵頰上蒼白無一丁點兒血色的陳凡,盡管心口上也是一陣翻江倒海的難受,甚至連他握著手槍的右臂,也無法自製的上下顫抖。


    可他仍舊是靠著大腦中的理智,分出左手將失落在地上的手槍子彈抓在手心,又塞進自己上衣的口袋內,再奮力的把自己跪木的左膝,從硬冷的水泥地坪上撐直了起來,快步的朝著坐在地坪上的孟靜搶近過去。


    “沒事了!沒事了!我把他們都給解決了。”


    遂等著陳凡一邊呼喚著孟靜,分出手來掰開對方左手僵硬著的指頭,拽下其左手拳握內,早就變得扭曲走形的匕首,丟滾在水泥地坪上,碰出叮叮當當的碎響聲。


    一邊將有些失神的孟靜從水泥地坪上拽起來,才發現拳師犬剛才那片刻的撲咬,竟然對孟靜造成了意外大的傷害,不僅僅是她被咬穿的皮夾克右袖下,散布著幾顆深及骨頭的齒洞,不斷外湧著鮮活色的血液。


    連孟靜的的臉上也滿是被狗爪子撓花出來的傷痕,並且他繼續目光著傷口的深度,就打心裏覺著即便是在最好的恢複情況下,對方這張原本秀氣的臉,也注定是要破了相,留下難看的疤痕了。


    “罐…,罐頭,罐頭……,帶上……帶上,我們帶上…吃…食物……,”接著才踉蹌著站穩的孟靜,便輪開雙臂搡開陳凡的攙扶,跑回長牆側山字型的金屬管邊上,伴著含糊混序的低語,不斷的將疫苗盒子、壓縮餅幹、鐵皮罐頭往她皮夾克,下擺兩側的小口袋裝去,“……這些我們都要帶上……都要帶上……食物,我們將來需要這些…活下去…。”


    “不,不不不!不不,都有,都有!我們什麽都有!我會給你更好的!”這便讓陳凡下意識的將,情緒瀕臨失控邊緣的孟靜,一把就抱攬在自己的懷裏,同時又用左手的指頭小心的擦去,紅沾在孟靜眉頭、鬢角上的一撮撮短發,再從自己的舌頭上發出安撫嬰兒的口哨聲,“——謔噓!——謔噓!——謔噓!——謔噓!——謔噓!——謔噓!——謔噓!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


    並且陳凡就此心生出了無限的同情和憐惜,不由的便決定下了一個他一直都沒想好的問題,就是他是否需要把這個,從危境搭救自己的女人,帶到時空門另一頭的世界去。


    “聽我說,聽我說,聽我說孟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陳凡有了決定最終便將自己的雙唇,壓近孟靜滿是發油味的耳鬢,套在其消薄的耳垂便頓字承諾道,“我們現在就離開這兒裏,我們現在就一起出去!我發誓!我發誓會照顧你的!!”


    ……


    “——好!!”


    而孟靜箍環在陳凡後背上的雙臂,則是愈來愈收得緊了。


    “——帶我走!!帶我走!!我相信你!!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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