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空和馬曉靈從裏麵出來,發現那個師爺在不遠處的走廊上探頭探腦,見到他們走了過來,趕緊迎了上去,對著賴空獻媚地笑道:“賴幫主,這麽快就走了,不多坐一會兒?”


    師爺說的話假得要死,臉上的表情更是虛偽得很,賴空見到心中一陣厭惡,他見馬曉靈已經皺起了眉頭,便對那個師爺說道:“這裏有什麽好坐的,我們先走了。”


    “這樣啊!那……那我送兩位出去!”師爺依舊殷勤地堆著笑說道。


    “得了,不用勞師爺你大駕了,我們自己出去就好了,你還是趕緊進去看看你家大人有沒有什麽要吩咐的。”賴空笑道,然後拉著馬曉靈自行向後麵走去。


    知府大人才是師爺的老板,他對賴空獻媚是因為怕他,現在聽說陳鐵林可能有事情要吩咐自己,趕緊一溜煙跑向了後麵內堂。


    賴空他們從後麵出來,走回到衙門前麵那條街上。街上還擠了很多人,人聲鼎沸,比剛才還熱鬧。


    他們走到人群裏麵,沒有看到杜二,倒是見到那些看熱鬧的人們正指指點點,臉上的表情也是非常驚奇。


    “幫主,馬姑娘,你們出來了。”杜二從人群裏擠了過來。


    “嗯,我們沒事。這裏好像發生什麽事情了?”賴空問道。


    “它走了!”馬曉靈突然說道。


    “幫主,那把巨刀突然之間消失,就在前一會兒。”杜二同時對賴空說道。


    賴空聽到他們兩個的話,已經明白了怎麽回事,轉頭向前麵街心看去,那把刀已經消失了,很多人在那裏圍著它留下的“遺址”觀看。


    “真好玩,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變戲法呀!”


    “但是砍下的痕跡還在,這個真的是厲害了!”


    有幾個年輕人從旁邊議論著經過,很顯然他們都到街心實地考察過的。


    賴空拍了拍馬曉靈的肩膀,“算了,不關我們的事情,我們回去吧。”


    杜二也沒有問賴空到底進去有什麽事情,因為他知道如果賴空認為有必要告訴他,自然會告訴他,如果他不說,也就意味著自己不需要知道。


    三人在人群中向回走,賴空聽到路邊有一個老頭喃喃地說道:“妖孽呀!一定是有妖孽!”他心裏感慨,國之將亡,必有妖孽,一點不假呀。


    回到家裏之後,馬曉靈有點擔心地說道:“不知道這古怪的刀是什麽來曆,看著這廣州城確實已經透著詭異了,也不知道我哥他們能不能應付得過來。”


    賴空安慰說道:“沒關係,他們是全國各地的精英都集中了過來,還怕區區幾個妖怪?”


    “有句話不是叫做‘強龍難壓地頭蛇’嗎?正是因為他們天南地北的過來,根本不熟悉這裏的環境,這些妖怪則可能早就蟄伏在這裏,現在它們是以逸待勞。還有,那些真的都是各地的精英嗎?真正的道行高的精英們都沒有來一個!”馬曉靈輕蔑地說道。


    “喂,不要這樣說呀!到底那些人都很厲害了,而且這是你哥召集的,你這樣說不是指他沒有號召力嗎?他聽到可要不高興了。”賴空開玩笑地說道。


    馬曉靈冷笑著說道:“那些真正的高人們都不理事世,全部在深山老洞裏閉關修行。我們馬家隻是自家子弟傾心盡力,又有什麽號召力?這些人又豈是我們可以召集到的?來的基本上都是一些還有一點血性的年輕人,但是像我們這樣的修為,對付一些普通鬼怪還可以,遇到一些千年老妖,哪裏是對手?”


    賴空無語,看來哪個領域都不是那麽簡單,就連這些超於凡人的道門中人,也都各自有著種種普通人的煩惱恩怨。他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不用去計較那麽多,反正這個世界總有一些人注定要做某些事情。那些道行高的人或者是怕除妖降魔犧牲自己的修為,所以不去理世間的事情;但也可能是因為他們都默默的去化解了一些更大的災難,他們不再張揚,所以沒人知道他們做了些什麽。”


    馬曉靈聽到賴空看法,都沉默了一會兒,她以前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一直認為那些老家夥們都怕死了,每次出來的都是一些年輕弟子,隻有他們幾個驅魔家族、門派堅持這份事。現在聽到賴空的話,也都覺得有可能,說不定他們這些人真的在暗地裏做了一些不為大家所知的事情呢。


    “算了,我都懶得去管他們這些事情呢,反正我們家的人都是以降妖除魔為己任。”馬曉靈心裏已經有點認同賴空的說法,但是嘴上當然不承認自己的觀點有漏洞。


    “是呀,反正那些老家夥也不是我們能夠請得動的,我們還是顧眼前吧。”賴空順著她的意思說道,然後岔開話題:“我們不要再等馬大哥了,我等下叫人去那個古廟找他們,把這個巨刀的事情告訴他,讓他們了解一下,如果他還要我們幫忙,就讓去的人把他接過來。”


    馬曉靈點了點頭,忽然她詫異地說道:“誒,你的特異功不是很方便的嗎?為什麽你不直接從這裏過去?”


    賴空一副要暈倒的模樣,誇張地笑道:“我的大小姐,你以為運用特異功能跟喝水一樣方便呀?這會消耗很大能量的,好比說你輕功很好,那就可以不用騎馬乘車了,去哪裏都施展輕功嗎?現在又不是很緊急,這樣的事情隨便叫一個手下都可以完成,就沒必要自己浪費功力呀。”


    馬曉靈瞪了他一眼,笑罵道:“精明的小氣鬼!”


    賴空不置可否,他想了想覺得這個事情不能拖,或許馬追他們已經知道了,或許他們根本都不清楚。他馬上寫了一封信,找來了蘇天河,告訴他那個破廟的具體位置,讓他馬上找一個人將信送過去給馬追。賴空不想讓太多普通人知道這樣的事情,所以沒有叫他們帶口信,而是自己親自寫了下來,然後叮囑蘇天河,要他告誡那個送信的必須很尊敬廟裏麵的人,遠遠的就先出口招呼。他可不想這個送信的被裏麵那幫糊裏糊塗的人幹掉了!


    交待好事情之後,他們兩個又來到了劉伯溫家裏。這兩個家夥還是那副古波不禁的老模樣,兩個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以熟得不能再熟的棋路下著圍棋。


    “兩位前輩,你們天天下棋,不覺得悶嗎?”賴空微笑著問道。馬曉靈雖然已經和他們(特別是朱允炆)混熟了,但是看到他們天天沒事幹就是下棋,還是覺得很無聊。


    建文帝朱允炆正埋頭於棋局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兩個來了,劉伯溫微笑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賴空見到朱允炆雙眉緊鎖,正舉棋不定,一枚白棋被他撚來撚去。他也低頭去看棋局,見到白棋在中央一大塊,已經被黑棋層層圍堵,正在苦苦掙紮。他突然伸手點了點棋盤一角,對朱允炆說道:“何不暫棄中原,尋找他途?”


    朱允炆已經到了兩耳不聞、雙目不見,山崩於前不變色的地步,但是賴空對他說棋局的事情,他馬上聽進去了,也看到了賴空支的招。他的手在空中晃來晃去,最後神差鬼使般的照著賴空說的位置擺了下去。


    劉伯溫本來就占著上峰,朱允炆隻是在最後掙紮,現在被賴空指點一招之後,棋局馬上大變!


    賴空根本不懂圍棋,這麽隨手指揮,根本就是瞎攪和,誰知道無路可走的朱允炆真的聽了他的話。走了那一子之後,劉伯溫的黑棋暢行無阻,很快就把朱允炆殺敗。


    “你這廝根本不懂棋道!為何在此搗亂!”朱允炆輸了棋,知道是因為聽了賴空的“指點”,要不然起碼還可以支撐半天。所以他有點惱羞成怒,也就不管賴空是不是認得的人了。


    馬曉靈還是第一次見到斯文秀才般的朱允炆生氣,雖然有點好奇,但是聽到他嗬斥賴空,不由馬上答道:“你怎麽不講道理?明明是你自己的棋藝不行,輸了棋卻在這裏怪別人,沒有一點棋德!”


    “你……你們……”朱允炆漲紅臉,氣得說不出話來。


    賴空也沒想到自己瞎指一下,就讓朱允炆馬上潰敗,也沒想到他會為了這麽一點小事生氣。想起人家以前畢竟是皇帝,他馬上很有風度地微笑道歉:“朱公子,實在抱歉,在下確實不懂棋道,打擾兩位的雅興,還請莫怪。不過,請恕我鬥膽說一句,下棋是風雅之事,不用如此執著勝負吧?俗話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嘛!”


    朱允炆沒有出聲,劉伯溫撚須微笑,對賴空說道:“賴世兄有所不知,我與公子下棋都是把棋盤當作天下大局,所以每一局棋對我們來說,就好像一場戰爭,關係著一個國家的存亡。你這一步之差,就等於見一國江山斷送了。”


    賴空笑著搖搖頭,感歎說道:“怪不得人家說,下棋是風雅之事,當中卻還飽含著勾心鬥角、計謀殺機。不過,再我看來,其實朱公子現在已經有了一種病態。”


    “哦,什麽病態?說來聽聽。”劉伯溫好奇地說道。


    朱允炆也奇怪,為什麽賴空突然會說自己有了一種病態?馬曉靈則沒有報什麽希望,她猜想賴空肯定又是要牽強附會、信口開河胡說一通,她隻是在一邊等著看熱鬧。


    賴空正色說道:“請恕我直言!就好像劉老所講,你們把每一局棋都當作爭奪天下的大棋局,這就是病態。因為朱公子失去了自己的江山不能奪回來,這是他個人的心病;朱家也失去大明的江山,已是無法奪回來,這更讓他沉重。所以他現在就是拚命地在棋盤上意淫,希望通過棋局來替代心中幻想的戰局,以勝棋來安慰無法得回天下之心!”


    雖然賴空說的“意淫”他們不是很明白,但是整句話的意思大家都聽懂了,賴空是直接揭了朱允炆的傷疤,而且還一針見血的說出了他現在的心裏狀況。


    這話讓朱允炆很不安,他覺得這個仿佛看穿了自己一樣,他對賴空突然產生了恐懼。


    劉伯溫打岔說道:“賴世兄多慮了,老朽也是如此呀!我們隻不過是想給棋局增加一點虛幻的賭注而已,沒有別的意思,更沒有你說的那麽嚴重。”他知道賴空是賴家後人之後,就一直稱賴空為賴世兄,大概是想紀念賴空祖先當年之情吧。


    賴空馬上搖頭:“不,你不同,你本來修為就高,又沒有這個思想包袱,你的心境跟朱公子是完全不一樣的。你可能知道但是無法真正理解朱公子的那種沉痛,因為你一直就沒有把名利江山放在眼裏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朱公子幾乎難以贏你!”


    賴空最後一句話讓朱允炆渾身一震,他喃喃地說道:“我從來沒有贏過,難道就是因為我的思想包袱太重?”


    賴空心想反正已經揭了他的傷疤,也沒有什麽更大的顧忌了,他這號人現在就是需要心裏輔導。他嘴裏大聲說道:“沒錯!就是因為你每一局都是在戰戰兢兢的下,生怕下錯一粒子。而你本來沒有打過戰,你經曆過和燕王的奪權又是以失敗告終,所以你有很多的負麵壓力和包袱,一旦把棋局視為天下戰局,一定會輸,特別是一定會輸給劉伯溫。可憐,你下了那麽久的棋,恐怕沒有幾次真正享受到了休閑的喜悅。”


    劉伯溫和朱允炆都沒有說話,他們都默認了賴空的話。賴空看到自己說得他沒有話講,知道已經有點疏通他的心結了,於是準備好人做到底,繼續說道:“放下吧,你放不下天下,又能怎麽樣?你放不下天下,也就更無法得到天下。實話告訴你吧,你也用不著意淫了,我告訴你以後的曆史發展狀況,清朝很快就要滅亡了,也算是有人替你複仇了,但是明朝也絕對沒有可能再恢複了。你也不用失望,這個江山本來就是屬於天下萬民萬物的,你們朱家也是從別人手裏奪來的,享受過了也就應該要知足,秦始皇家也才享受了兩世而已,你還要什麽不滿足?興衰隻有天定。”


    “再說老百姓其實不會那麽在意誰坐皇帝,誰家的天下,漢人的天下那是大哥做主;滿人當政,也隻不過是小弟當家了,何必太過於計較?隻要老百姓過得了日子,他們自然會擁護當權者,否則就會爆發戰亂。但是,你已經錯過了機會,你現在基本上沒有什麽資本去想江山了,還是放下吧,不要再扛著已經成為曆史的包袱。”


    賴空的一番話說得朱允炆腦子裏麵翻天覆地,他不停的問自己,難道真的要這樣殘忍嗎?自己沒辦法奪回江山,難道想幻想一下都不行嗎?為什麽我要成為建文帝?為什麽我要來到這裏?為什麽要讓我知道大明江山的失去?


    賴空見到朱允炆一副痛苦的模樣,猜想他還是不能轉過彎來,準備再給他來幾句。這時候,劉伯溫對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去刺激朱允炆了。


    劉伯溫輕聲說道:“需要時間,十幾年都沒有看開,你幾句話就能解開他的心結嗎?公子現在已經有所觸動,讓他自己慢慢感悟吧。”


    馬曉靈見到朱允炆那麽痛苦的模樣,也覺得不應該再去刺激他,她岔開話題說道:“對了,賴空,你怎麽知道劉老沒有把名利江山放在眼裏?他名氣可是幾百年不減呀,絲毫不亞於開國皇帝。”


    劉伯溫也笑道:“對呀,我可是勢利之徒啊。”


    “劉老是明朝開國元勳,是朱元璋手下第一謀臣,功勞絲毫不在徐達、常遇春等武將之下。建國之後,他有任職宰相、國師。論功行賞的話,封王封公都不為過,但是劉老最後獲封的隻是誠意伯,是比侯爵還低一級的伯爵。”賴空跟馬曉靈解釋完,又對劉伯溫說道:“我看是你自己要求的吧?”


    劉伯溫微笑說道:“你是在寒磣老頭子吧?我哪裏有封公的資格?光耀千秋的諸葛孔明,也隻是封為武侯,我又有什麽資格封公呢?謀士隻是動動腦筋、說說話而已,哪裏有什麽功績。”


    “原來你封伯爵,是為了效法諸葛武侯,那就難怪了。不過,不貪功,其實這也正是你們這些超級謀士們的明哲保身之法,據說你那些封公的戰友們都沒有什麽好下場,不知道是不是?”賴空說完又覺得有點過頭了,畢竟說朱元璋謀害功臣的隻是野史小說,正史沒有記載,在野史裏麵,劉伯溫也沒有逃過那樣的命運,最後也是被朱元璋幹掉了。


    劉伯溫沒有回答賴空的話,他臉上的表情是波瀾不驚,看不出什麽變化。


    一時間冷場了,馬曉靈得意地看了賴空一眼,似乎再說:“叫你能說,什麽都說,現在人家都不理你了!”


    過了一會兒,劉伯溫見到朱允炆還是那個樣子,便開口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我看公子要休息一下。”


    由於劉伯溫以前曾經收伏過鬼王和蕭薇,賴空本來是想過來問問他對廣州的其他妖怪有沒有一點了解,包括那個什麽邪魔,還有今天出現的巨刀。現在說了一通不相幹的之後,正題還沒有說,人家就已經下了逐客令。


    劉伯溫的話雖然很輕和,但是隻有一股威嚴,賴空也不敢多說什麽,隻能和馬曉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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