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大的銷魂地“醉花蔭”——


    “所以,她就自己帶著嫁妝,以聖旨開道,進了晏府?”聽到黑衣人的回報,晏淮鶴饒有興趣地揚起了一邊的眉毛,修長的手指捏住白玉杯輕輕晃動,那手指竟白得與玉杯的顏色不分伯仲,杯中酒光隨著他的動作瀲灩開合。


    黑衣人跪在地上,他不敢抬頭,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顫抖:“是,當時夫人的侍女看到府前清清冷冷,臉都黑了。夫人自己下了轎,高舉著聖旨,屬下阻攔不得……”


    “夫人?”晏淮鶴冷笑一聲:“誰讓你們這麽叫的?南宮家的女兒也配當我的夫人?傳我的令下去,南宮小姐遠來是客,闔府上下以客禮相待。”


    “是。”黑衣人聽得晏淮鶴語氣不善,愈發緊張,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此次他辦事不力,沒能在府前把南宮氏攔下來,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懲罰。晏淮鶴沉默的時間越長,黑衣人心中便越是忐忑。


    然而晏淮鶴卻隻是輕描淡寫地擺了擺手:“退下吧。”


    黑衣人不料晏淮鶴竟然就這樣輕易地放過了自己,鬆了一口氣,忙行禮,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晏淮鶴並未注意到黑衣人的惶恐不安,剛才黑衣人所說的話還在他耳邊回響——“夫人自己下了轎,高舉著聖旨,屬下阻攔不得……”。


    “嗬。”晏淮鶴笑了一聲,聲音如冰玉相擊:“看來倒是有點意思。”他神色愉悅地盯著手中的白玉杯,暗色的流光在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中流轉,有一種讓人移不開眼的瑰麗。稍傾,晏淮鶴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酒的殘液在他唇上薄薄鋪了一層,閃著微潤的光澤,襯著他的唇,豐潤而蒼白。


    “這樣烈性的女子,卻也少見呢。”從屏風後麵傳出一個嬌媚的聲音,走出來一位嬌滴滴的美人兒,蓮步輕移,柔弱無骨的小手環上了晏淮鶴勁瘦的腰:“相爺也真是狠心,竟然就把新娘子一個人扔在家裏。”


    晏淮鶴冷了神色,扭住美人兒的手,毫不憐香惜玉地把那雙柔滑的小手從自己腰間拿開,冷道:“怎麽?物傷其類,你同情她?”


    美人兒咯咯一笑,用袖子掩住了嘴,聲音甜得發膩:“柔兒怎麽會同情相爺的仇人呢?柔兒隻是擔心,那南宮小姐畢竟是相爺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正兒八經的主母,她要是就此恨上了相爺,把相爺的後院攪得七零八亂的,可就不好了。”


    “你擔心我後院起火?”晏淮鶴嗤笑——他的後院中一位侍妾都沒有,到現在也隻有南宮清婉這麽一位女眷,他倒要看看這火要怎麽燒起來。


    祝雙柔看著眼前人蒼白俊秀的容顏,這個人,她心裏喜歡得不得了,卻一個字也不能說,愛不能言,求而不得。祝雙柔心裏的酸澀一波一波泛上來,她再次攀附上晏淮鶴勁瘦的腰,手指緩緩摩挲著:“我是擔心相爺心裏的那位姑娘。相爺要是有朝一日找到了心上人兒,要把她迎進相府,這南宮家的小姐可不就成了攔路虎了麽?”


    祝雙柔知道相爺有一個戀慕的女子,隻是那女子身份成謎,而相爺又太執著於複仇,這才沒有派人尋找那女子,怕兒女情長牽絆住了自己複仇的腳步。不然的話,兩人現在應該是一對兒神仙眷侶了吧?


    聽到祝雙柔提起那位女子,晏淮鶴毫不留情地捏住了祝雙柔的下巴,迫使她盯著自己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睛裏麵光影離合,起了一層浮冰碎屑,祝雙柔隻覺得一股寒意襲來,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做好你本分的事情,本相自然不會虧待你,旁的事……”晏淮鶴修長手指一個用力,祝雙柔那小巧的下巴立刻被他捏紅了:“旁的事,你知道我的性子。嗯?”


    祝雙柔眼淚都疼出來了,忙不迭點頭,再不敢提一個字。


    晏府——


    南宮清婉倚在軟榻之上,雲鬢散亂,素麵朝天,如同一隻貓兒一般舒展著四肢,三分愜意七分慵懶。


    今日是南宮清婉嫁過來的第七天,而她那被聖上賜下的良人則連個影子都沒有見到。


    除去這點,南宮清婉這幾天過得還算不錯——她有聖旨在手,正牌主人晏淮鶴又不在,是以這府中下人並不敢太過違背南宮清婉的意思。她想去哪都隨她去,想做什麽也由著她,隻把她當成個祖宗一樣恭恭敬敬地供了起來,身邊一刻不停地有人跟著,南宮清婉趕他們走就一副賠笑樣子說怕怠慢了南宮小姐雲雲。


    是的,“南宮小姐”,南宮清婉嘴角翹起一個譏諷的笑,她來的第一天,晏府上下還稱她做“夫人”,不想第二天,就全改了口,叫起她“南宮小姐”來了。


    南宮清婉知道自己在晏府的一舉一動一定會有人匯報給晏淮鶴。南宮清婉也由得他們去,刻意的稱呼,疏離的眼神,遲疑地窺探,這些林林總總都是小節。一日見不到晏淮鶴,一日就無需把精力放在細枝末節之上。


    如果可能的話,南宮清婉很願意跟晏淮鶴這樣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地度過一生。隻看晏淮鶴願不願意罷了,他花費這麽大的力氣把自己娶回家,一定有他的理由,可不是為了隻把自己當做一個擺設供起來的。


    現在的南宮清婉與晏淮鶴好似是在繩索兩端角力的人,不知對方的深淺,都試探著一寸一寸收緊繩索,端看得是誰更沉得住氣,誰更有耐心罷了。


    耐心?南宮清婉氣定神閑地彈了彈衣襟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這一局明顯是自己更勝一籌——皇上賜下的婚事,新人必是要進宮謝恩的,自己已經托爹爹向聖上遞了謝恩的折子,想必不日就會有進宮的旨意傳來。眼下已經過了七日,南宮清婉倒要看看晏淮鶴能拖到什麽時候。


    一想到晏淮鶴被逼的不得不帶她進宮謝恩的樣子,南宮清婉就覺得神清氣爽:“今兒天氣好,碧蘭,我們出去走走。”


    這七天南宮清婉日日在晏府園子裏麵逛,本來管事還殷切陪著,可是禁不住南宮清婉從白天逛到晚上,偏又不做什麽,隻日日耗著。


    管家又不是吃幹飯的閑人,還有大把的事情要做,見南宮清婉也沒逛出什麽幺蛾子,於是便懈怠了,今日派了一個小丫頭來“服侍”南宮小姐。


    小丫鬟不過才總角的年紀,圓圓的一張臉,天生的麵帶笑意,看著十分討喜,見到南宮清婉未語先笑:“奴婢寶琴,給姑娘問安了。”又向碧蘭乖巧行禮,“也跟姐姐問好。”


    南宮清婉見今天來的是個小丫頭,眼波一閃,和煦地笑了笑:“走吧。”


    初春時節,陽光暖軟,各色的鮮花姹紫嫣紅地開了個遍,滿園喧鬧景象。平心而論,晏淮鶴這廝還是很有品位的。京畿地貴,晏淮鶴沒有家族依仗,自然沒有能力在京畿置辦上一座宅子。


    現在的這座園子還是他當上首輔之後,小皇帝賜下來的。本來並不是很寬敞,但是主人有巧思,移步換景,生生在這有些逼仄的園子裏麵設出了四時景色,讓人並不覺得局促。


    寶琴年紀不大,嘴皮子卻是利索,一路上跟南宮清婉說話解悶,有了小丫頭清脆的聲音,寂靜的園子裏麵都熱鬧了不少。


    “這園子也太冷清了些。”


    “姑娘您也知道,我家大人是孤身一人,這園子裏麵正經的主子,除了我家大人就是姑娘您了。人少了些,自然顯得冷清了。”


    “正經的主子?怎麽?還有旁的主子麽?”


    寶琴吐了吐舌頭,她沒想到南宮清婉這麽敏銳,往北麵努了努嘴:“就是人情往來送來的那些人唄。大人把她們都放在北苑了。”寶琴一邊說著一邊覷著南宮清婉的臉色,“不過大人一次都沒有見過她們。”


    南宮清婉失笑,點點頭,其實她對晏淮鶴的鶯鶯燕燕並不是很感興趣,她感興趣的東西另有其物——主仆幾個走著走著就來到了一處遍植鬆柏的空地前。鬆柏的掩映下影影綽綽露出屋頂飛簷的一角來。


    現下還是初春,就算是天氣晴好,樹蔭中還是比較涼的。南宮清婉駐足片刻,撫了撫胳膊,對碧蘭說道:“天還是有點寒,碧蘭去把我那件喜鵲登枝的鬥篷取來吧。”


    碧蘭與南宮清婉對視一眼,主仆倆交換了眼神。碧蘭福身告退,去拿鬥篷去了。


    待碧蘭走了之後,南宮清婉指著隱在林中的小屋子,對寶琴道:“我們去那歇歇腳,順便等等你碧蘭姐姐。”


    寶琴來之前管家曾經細細地囑咐過她,讓她看好新夫人的一舉一動,要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能攔則攔,攔不住就要好好地記下,回來再跟管家稟報。


    寶琴本來是懷了惴惴不安的心情來給南宮清婉請安的。沒想到,新夫人這樣美又這樣和氣,寶琴看著南宮清婉的笑意,心裏便先親近了三分。這麽好的夫人,為什麽大人偏偏不喜歡呢?


    隻是去歇歇腳,不算什麽不妥的舉動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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