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這些尋常僧人,怎會是天情的對手。轉眼之間,眾僧便被一把青劍殺得幹幹淨淨。那對李青陽一直不錯的知客僧被一劍斬首,腦袋落在地上,仍是怒目環睜。


    蘇瑤早看得呆了,焦急的道:“青陽,咱們……怎麽辦?”


    李青陽實際上現在頭腦也有些發蒙,他的腦海裏,此刻隻能浮現出一個字——


    逃!


    幾乎與此同時,據此向東,不遠處的大散關,城中的一間客棧中,一名二十八九歲的青年漢子坐在一張桌子邊,慢慢的喝著酒。


    李青陽若是在此的話,定能一眼認出:這正是跟他在漆黑的囚室中相處了三年的揚冷!


    敲門聲響起。揚冷頭也不回,直接道:“說。”


    門外一個人小聲道:“稟少主,那邊已經動手了。”


    揚冷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他道:“怎麽樣?”


    門外那人道:“跟我們搜獲的情報差不多,普信那老禿驢,果然已經半隻腳跨入氣海境了。”


    揚冷冷笑一聲,道:“隻可惜他這後半隻腳,無論如何也跨不過去了。”說完,端起桌上的大碗,一飲而盡。


    官道上,天命已經跟普信大戰在一處,青光閃閃,掌影綽綽,不時有一兩聲悶響,激起大片揚塵。


    李青陽隻看了一眼,便知普信受傷在前,恐怕不是這兩名老道的對手,當即想也不想,立刻道:“走——”一邊說著,伸手拉住蘇瑤,往西便逃。


    剛跑出沒幾步,背後一股勁風便遠遠襲來。那風聲來得好快,尚在數丈之外,便覺一股淩厲的寒意,直透脊背。


    李青陽的額頭登時冒出汗來,當下想也不想,一推蘇瑤,側身閃避,反手就是一掌。


    青色的長劍,幾乎是緊貼著他肩膀擦過。天情瞬間來到他身側,同樣拍出一掌。


    兩掌相交,李青陽登時覺得氣胸一陣沉悶,當下猛吸了口氣,拚盡全身真力,一招“天王掌”再搶先拍了出去。


    “呯”的一聲,李青陽被一掌擊得連退出十幾步遠,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不過他此刻已經顧不得其他,一拉蘇瑤,叫道:“走。”發足向西狂奔。


    天情遠遠看著李青陽,又看了看剛剛跟他交手的手掌,一臉驚異之色。


    “天王掌?”


    也正是他這一驚異間,讓李青陽跑出了二三十丈遠。


    看著兩人即將遠去,天情的目光瞬間變換了幾下,然後麵色一沉,再次追去。


    這天情是天境後期的大高手,跟李青陽相差了何止一個檔次?一追之下,轉眼便被趕上。


    李青陽心中叫苦,一推蘇瑤,道:“你快走。”說著,反身迎來。以天情的速度,他們逃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隻有死命力拚,他們兩個,至少還有一個有逃命的機會。


    天情的劍法迅捷絕倫,隻交手數招,李青陽的掌法便開始散亂不支,隨時都可能倒斃在劍下。


    就在這時,隻聽一聲嬌叱。一道倩影,從旁閃過,一掌拍向天情的肩頭,正是蘇瑤。


    李青陽趁機猛攻兩掌,苦著臉道:“你回來做什麽,還不快跑,咱們兩個人,也不是他的對手。”


    蘇瑤麵沉如水,一臉平靜的道:“要死就一起死。”


    李青陽跌足道:“胡鬧!”


    天情麵色沉靜,在兩人的搶攻之下,竟是一步步退。隻七八合間,竟逼得兩人險象環生。鬥到分際,他一掌將李青陽拍開,反手一劍,直刺蘇瑤胸膛。看這一劍的速度,蘇瑤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閃避開來。


    蘇瑤慘然一笑,竟不再躲避,反而回過頭來,向李青陽望去。


    直到數千年後,李青陽都無法忘記蘇瑤那神情的一眸。


    清澈如甘冽的泉水般的一雙眼眸,沒有恐懼,反而又一絲喜悅;沒有哀傷,隻有一絲留戀;沒有遺憾,隻有那一刻的神情。


    直到這一刻,看到那雙飽含著複雜的情感的雙眸,李青陽心中才感到深深的震顫:她……她竟然?


    然而,此刻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思考任何事情。


    李青陽的雙腿微微一彎曲,然後整個人如同一顆發石機射出的石子一般,直躥了出去。竟然趕在天情的快劍前,一把將蘇瑤抱住,按倒在地。


    寸步。


    練到極致,一步跨入,入跨過光陰!


    揚冷曾說過,這一步法,即便對他而言,都是屬於最頂級的絕學。當年他將此步法傳授給李青陽,是為了作為他最後的絕招,一舉擊殺蘇瑤。


    時至今日,李青陽還是第一次施展這一步法。


    不過戲劇性的是,他施展出寸步,卻並不是為了擊殺蘇瑤,反而是為了救她!


    “嗤”的一聲,一劍從李青陽的肩膀洞穿而過。


    李青陽強忍著劇痛,抱著蘇瑤向前連滾出十幾步遠。天情則是滿臉震驚的看著李青陽,失聲道:“寸步?”


    無論修為還是年齡,到了天情這種地步,世上已經很少能有什麽事情能夠打動他,或是讓他覺得驚奇。然而此刻,他卻是一臉的呆滯,好像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李青陽的肩頭被直接刺穿,血流如注。蘇瑤緊緊的抱住他,道:“你怎麽樣,怎麽樣?”聲音之中,帶著一絲哭腔,臉上卻早已淚水如珠。


    李青陽強忍著劇痛,撕下一片衣襟,要去裹傷口。蘇瑤急忙搶過來,幫他包紮。


    過了好一會,天情才從震驚中醒過來,緩緩舉起劍,眼中竟現出掙紮的神色,顯然是在做一個極難的決斷。


    就在這時,忽然“嗡”的一聲巨響,就像一口大鍾突然在耳邊敲響一般。遠處,正在跟天命激戰的普信,身上忽然發射出強烈的金光,如同旭日一般光芒萬丈。


    那光芒驚鴻一般,如若萬道霞披,四散爆射,天地都幾乎為之色變。就連倒地的李青陽和蘇瑤,都被這突變所吸引。


    這是……


    李青陽和蘇瑤,自然不識得這招西涼的絕學。


    “操——”


    天命怪叫一聲,飛身便退。天情卻是臉色一變,道:“不可讓他逃走!”說完,一咬牙,挺劍便向李青陽衝來。


    “阿彌陀佛——”


    隻聽一聲佛號高宣,天情剛進一步,便在瞬間爆退。一個身披大紅袈裟的老僧,便出現在他麵前。


    老僧普信,將身上的袈裟一脫,甩手丟了出去,飛在空中的袈裟,如同一張漁網一般,將遠處的天命罩在其中。說來也奇特,那袈裟一罩住天命,立刻像活了一般,將他緊緊的包裹住。而普信,則揮手出掌,跟天情戰在一處。


    李青陽在蘇瑤的幫助下,將肩膀狂湧的鮮血匆忙止住,爬了起來,看著激烈的戰場,普信攻勢如狂,將天情壓迫得節節敗退。然而,他的臉卻詭異得如同燒熟了的蝦一般,漲得通紅,全身汗水淋淋,猶如雨下。


    李青陽吸了口氣,一手拉著蘇瑤,道:“走。”快步向西北麵的山上爬去。剛剛爬到半山坡上,身後便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像是空氣撐破什麽東西爆裂開來一樣。


    蘇瑤拉著李青陽,道:“我看……那老和尚,未必……未必打不過他們,咱們……咱們有必要這麽玩命的逃跑麽?”


    李青陽絲毫不作停留,搖搖頭道:“先逃走再說。我心中……心中總有一絲不安。”


    翻過了兩座山,在山腳遇到一個深深的峽穀。兩人無奈,隻得沿著峽穀的邊緣一路向西而行。


    那邊的戰況,不知進行得如何,更不知誰勝誰敗。不過,走了兩個多時辰,始終都沒有人追來,這讓兩人心安不少。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天空中忽然間烏雲密布,竟下起雨來。


    這雨來得好快,說來便來,頃刻間便成了瓢潑大雨,兩人身上的衣衫盡濕透了。


    一陣風吹來,李青陽忽然間全身打了個哆嗦,一絲寒氣,自腳底直冒上來。


    這一哆嗦不要緊,竟再也不能停下,全身都打起顫來。


    蘇瑤緊緊拉著他的手,有些詫異的道:“你冷麽?”


    李青陽緩緩的回過頭來,還沒說話,便從蘇瑤的臉上看到一抹驚駭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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