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欽差謝鐸和官府的人,惠娘長長地舒了口氣。


    本來惠娘還有些擔心招待不好欽差,卻沒想到這謝欽差老成持重,平易近人,竟然沒有任何刁難之舉,甚至從其身上根本感受不到那種高高在上、盛氣淩人的官家氣息。


    “小郎,人已經走了,咱幹脆關門吧,今天應該做不成生意了。”惠娘招呼沈溪一聲,便開始收拾擺放出來的椅子。


    本來為接待謝鐸和官府的人,惠娘特意從鄰居家借來桌椅茶幾,又買來橘子、瓜子等零嘴以及香茗,結果謝鐸來了連杯茶都沒喝,所有的準備全都沒派上用場。


    等一切收拾好,惠娘特別去買了雞鴨魚肉,準備了一頓極為豐盛的飯菜。惠娘本想招待謝鐸這位朝廷欽差,但傍晚的時候衙門那邊有人過來傳話,說謝鐸連夜離開寧化縣回省城去了。


    來得匆忙,走得更急。


    沈溪倒是覺得這謝鐸辦事周祥,沒有像一般朝廷大員巡視地方那樣擺排場,更是事必躬親,連種痘都要親自嚐試,隻是不知道以謝鐸這樣年老體邁的身體,種痘之後加上旅途勞頓,會不會在路上一病不起。


    晚上兩家人再次湊一塊兒吃飯,沈溪吃得滿嘴流油,大呼過癮。可惜的是沈明鈞仍舊沒回來,周氏在飯桌上沒說什麽,回家的路上開始念叨起來。


    回到自家院子,周氏坐在堂屋前,感慨萬千:“沒想到我這個農家女人,進了城竟然能見到代表皇帝的欽差……可惜今天你爹不在,不然也能讓他好好風光一下。憨娃兒,要是你將來有本事,能當欽差到地方視察,那娘可就太高興了。”


    沈溪一邊漱洗,一邊笑道:“反正王家距離這兒又不遠……娘要是想爹了,可以時常過去看看,或者幹脆讓爹別在王家做事了,累得慌。”


    “去去去,你爹不做事怎麽養活你和你媳婦兒?你個小沒良心的,娘可以在藥鋪幫忙,你爹就不行了,他是男人,你孫姨是寡婦,這寡婦門前是非多,要是你爹經常出入藥鋪的話,難保街坊四鄰不會嚼舌根。”


    “唉,算了,給你說這些你也不懂,你洗完早些睡,娘不管你倆了。”周氏說完便進門,她節省得很,但凡月亮通亮的時候,絕不會點油燈。


    沈溪簡單漱洗過就回房了,在睡覺之前自然是給林黛講故事。


    ……


    ……


    接下來幾天,欽差到寧化縣城考察的事逐漸淡了下去,藥鋪的生意卻蒸蒸日上。


    以前惠娘要買藥材,那些遊商欺負惠娘是女流之輩,總是抬價,現在知道惠娘被朝廷看重,加上又有縣衙看顧,這些人反倒求著惠娘到他們那兒進貨,藥材價格因此壓低不少,惠娘這邊跟著降價,客流再次激增。


    生意一好做,每天到惠娘藥鋪問藥的人絡繹不絕,城裏其他幾家藥鋪無不生意清淡,幾乎門可羅雀。


    “……孫家妹子這裏的藥材好,治病救人非常靈驗,就連朝廷欽差都來這裏瞧病,可惜孫家妹子不能出來坐診,不然肯定生意興隆。”


    街坊四鄰那些長舌婦,之前還數落惠娘道德敗壞出來拋頭露麵,現在卻一個個唯恐巴結不及。


    惠娘哪兒都好,就是不懂得拒絕。


    街坊四鄰這些人沒事就跑來跟惠娘套近乎,其實不過就是想弄點兒藥材回去,但凡是治療風寒頭疼腦熱之類的小毛病,惠娘是能不收錢就不收錢。


    等周氏入股藥鋪一個月期滿結賬,才發現藥鋪不但沒掙到錢,反而一直在做虧本買賣。惠娘把賬本算給周氏聽,臉上滿是歉疚:“是妹妹的不是,請姐姐過來一起經營藥鋪,卻是連本錢都要賠進去。”


    周氏一副不在意的神色:“瞧妹妹說的,本來就是妹妹給我的銀子,現在拿出來作為周轉,有何不可?”


    沈溪在旁邊煽風點火:“娘,您平日裏一文錢都斤斤計較,說這種話可真是言不由衷啊!”


    “臭小子,敢消遣你老娘?老娘雖然平日裏節省,那還不是為了供你讀書嗎?當老娘是為自己呢?”


    周氏罵了沈溪一句,總算令場麵不至於太尷尬。


    惠娘道:“我這些天也想過了,現在冬天快到了,瘟疫也已經過去,哪怕再爆發也要等開春以後。咱後麵生意會清淡一些,幹脆把藥材的價格稍微上漲,有個兩三分薄利就行了……咱也總不能蝕本,要養家活口不是?”


    周氏一拍大腿,讚道:“妹妹這話說到姐姐心坎兒裏去了……是啊,該漲價,確實得漲價了!”


    沈溪聽了吐吐舌頭,道:“娘之前還說不在乎?現在就在乎得緊了!”


    周氏隨便摸起桌上的賬本就想往沈溪身上招呼,不過沈溪機靈得緊,拿著他的功課就逃到後院去了,遠遠還能聽到周氏的罵聲:“臭小子,有本事今天別回來吃飯。”


    沈溪回到家,把功課放好,第一件事便是去破豬圈弄他的字畫。


    因為之前一直在藥鋪幫忙,沈溪少有機會去弄,不過他總算還是作了一幅贗品品,這次他沒有再仿王蒙的畫,而是作了與王蒙同為“元四家”的黃公望的山水畫。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沈溪在筆法和做舊上更加老到,幾乎可以亂真。


    拿著古色古香的畫,沈溪悄悄溜回藥鋪所在的街道,趁著沒人注意,直接鑽進跟藥鋪僅一牆之隔的字畫店“思古齋”。


    “思古齋”掌櫃一瞧見沈溪進來,樂嗬嗬招呼道:“呦,這不是小神醫嗎?你怎麽有時間光臨鄙號?”


    “徐伯,您這不是消遣我嗎?我是來賣畫的。”沈溪把作贗的字畫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呈遞上去。


    “思古齋”的掌櫃姓徐,具體叫什麽沈溪不知道,隻是鄰裏都稱呼他為徐伯,這徐伯本身算是個讀書人,雖然沒考上秀才,但卻是過了府試的童生。他家祖上懂字畫古玩,這家字畫店是繼承的祖產。


    “又是沒裝裱過的字畫……這次賣畫,準備怎麽分賬啊?”徐伯打量著沈溪問道。


    沈溪這回不再怕徐伯把事情告訴家人了,要是讓周氏知道沈溪上次賣畫被徐伯狠狠坑了一筆,肯定會過來大鬧一場。


    周氏的潑辣在鄰裏中那是出了名的。


    剛開始搬來的時候,周氏因為人生地不熟還能低調做人,但現在周氏已是藥鋪的半個掌櫃,藥鋪新近又得到朝廷的嘉獎,心氣一足,也就不再處處低三下四,誰招惹到她她會立即翻臉,罵得個狗血淋頭……如今誰敢跟這位脾氣火爆的姑奶奶正麵應對?


    “徐伯,咱公道點兒,****分賬如何?我六你四,也別有什麽貓膩在裏麵了……其實上次的畫是一位老先生給我的,現在這副也是,以後若是那老先生還有畫賣,我依然會把畫拿到這裏來。”


    徐伯笑著指了指沈溪,道:“你小子真是聰明機靈,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好了,那就依你吧,****分賬,這裝裱的錢算是白送你了,不過回去後你可別跟你娘說。”


    沈溪撇了撇嘴:“我才不說呢,之前出門時候她還要打我。”


    徐伯把畫拿到手中,仔細端詳,越看越高興。


    上次幫沈溪賣的那幅畫,其實是賣了十兩銀子,卻是韓縣令把畫買去送給了工部郎中林仲業。


    進士出身的林仲業自然懂字畫,看過那幅王蒙山水畫後非常滿意,剛開始還表示太過珍貴不能收下,韓協便說這是一副贗品畫根本就不值錢,林仲業實在推辭不過,隻得收了帶回京城。


    自打林仲業離開寧化縣城,一直沒什麽音信傳來。


    也是福建距離京師山長水遠,消息閉塞,其實林仲業回到京師後,在給張皇後和太子的賀壽宴上獻上南戲戲本作為賀禮,弘治皇帝看了龍心大悅,有意提拔其為南京禮部左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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