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八年會試,曆史上係由朱祐樘主持,那是因朱祐樘是在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七駕崩,比這時空的朱祐樘生命延長足足四個月。


    朱厚照沒想到自己登基為帝後馬上就要主持殿試,他對殿試沒什麽概念,也不懂得科舉取士的重要性,在他看來行將到來的殿試讓他非常頭疼,他想出考題,但以他的學問做不到,現在為了麵子承攬下來這活,他就開始琢磨應該由誰來幫他的忙。


    宮裏那些太監朱厚照有些信不過,在他看來,想出一個讓天下讀書人都佩服的考題,必須要有極高的學問。


    宮裏的太監即便是司禮監蕭敬等人,都沒有經曆過科舉的洗禮,充其量也就在內書堂讀過幾天書,他們處理政務不在於學問高,而在於見識廣博,讓他們寫考題並寫出專業性強的殿試文章,顯然有些難為人。


    “氣死朕了,這些人光是給朕找麻煩,非要讓朕來出這考題,可怎麽個出法?”


    “不行不行,必須得找個人來代筆……沈先生本來最好,但他現在人在南方,讓他寫個考題送回來時間上來不及;找謝閣老的話,肯定會被劉少傅和李大學士他們知曉,那朕丟人可就丟大發了;找翰林院那些人,嗯,說不一定他們會在心底嘲笑朕……張苑,你說朕讓誰來出殿試考題合適?”


    朱厚照最後將難題拋給張苑。


    張苑瞪大眼,一點兒主意都沒有,現在要保住朱厚照的麵子,就得找人出考題,但對張苑而言,八股文章就跟天書一般,更不要說要出一道讓天下讀書人都佩服的考題了。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找翰林學士,朱厚照那些東宮講師就不錯。


    但問題是朱厚照點明不能找翰林學士,張苑心想:“不找翰林學士還能找誰?就算我有心也沒那能力啊?”


    但張苑腦子終於學得靈活了些,道:“陛下,您身邊那麽多能人異士,為何一定要找翰林院的人來出題?或許……有人能幫到陛下呢?”


    朱厚照怒道:“別張嘴就亂發話,你倒是說說,誰能承擔這差事!”


    張苑道:“奴婢也不知曉,但奴婢想來,陛下可求助壽寧侯和建昌侯……他們在宮外,手下多能人,既要讓陛下有麵子,還不能被朝臣知曉,似乎隻有兩位國舅爺有這本事!”


    一語點醒夢中人,朱厚照琢磨了一下,一拍大腿:“嗨,朕怎麽將兩個舅舅給忘了?話說最近很少見到他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那你現在就去通知壽寧侯和建昌侯,記得不得將此事告知母後,連蕭公公那邊也不能說……蕭公公嘴不嚴,不太會為朕保守秘密。讓壽寧侯和建昌侯到宮裏來見朕,朕得親自跟他們說明白,朕對他們也不是很放心……”


    此時朱厚照對旁人似乎失去一貫的信任,因為他覺得自己當皇帝後,誰都在算計他,他以前就不太喜歡張鶴齡和張延齡兩兄弟,隻是要仰仗二人幫他出宮,現在當上皇帝他能左右二十四監衙門,可讓人帶他自由出入宮門,連兩個舅舅都不想理會了。


    ……


    ……


    張苑得到朱厚照的授意,趕緊找人將朱厚照的意思傳遞出宮,讓張鶴齡和張延齡兩兄弟知曉。


    壽寧侯府內,張延齡麵對自己的兄長,搓著手,一臉得意地說:“……大哥,這事兒明擺著是給咱們送銀子……你說這殿試的考題都由我們來出,那豈不是想讓誰中狀元,誰就可以中狀元?”


    張鶴齡冷著臉道:“又不是會試,即便將考題給了那些士子也沒用,隻有三百名會試貢士能進入殿試名單中,他們就算不知道考題,也能中進士,給了他們考題,以他們的學問一定能做出好文章……但未必能出狀元文章,最多也就是成績稍微提升一點兒……差不了多少!”


    張延齡笑道:“大哥這就有所不知了,二甲進士和三甲進士區別可不小,很多人還眼巴巴想中個鼎甲呢……再說了,有考題總比沒考題強,要是能直接進入翰林院,那就賺大發了。大哥,你說這一份考題賣個幾萬兩銀子應該不成問題吧?”


    “你說什麽?你準備把考題賣了?”


    張鶴齡有些驚訝,但隨後堅定地搖頭:“不行,據對不行!這是多大的事情,如果你有親近之人,將考題告知,那倒可以,讓他試試能否考取狀元,又或者在殿試中取得好名次,日後委以重用,最重要的是這些人是否值得信賴。”


    “但若要將考題販賣,風險太大,若事情鬧開的話,會成為新皇登基後最大的政治醜聞,如今滿城風雨都在說你我兄弟乃之前城中強搶民女案的行凶者,你還想讓咱張家成為眾矢之的不成?”


    張延齡道:“大哥是擔心,販賣考題的事被人所知?那大哥未免杞人憂天了,這考題我懂得如何去賣,而且這些人將來必然會為我所用……開始我也不跟他們提銀子的事情,等他們中了一甲二甲進士,不送點禮來,恐怕他們在朝中也沒什麽前程了……大哥以為呢?”


    張鶴齡想了想,依然發出警告:“如今陛下剛有此意,尚未將事情落實,就算陛下找你我出了考題,難道回頭劉健和李東陽那些人不會追問考題從何而來?如果他們知道是你我兄弟找人出的題目,必然會想到你我會泄題……”


    張延齡笑道:“既然我們不泄露他們都會懷疑,那我們作何還要嚴守秘密?就泄露出去,看他們怎麽辦,早就看那些老匹夫不順眼,現在難得有這機會,正是你我兄弟在朝中培植勢力的大好機會……還能順帶賺銀子,可說是一舉兩得!”


    張鶴齡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思考半晌之後,才幽幽一歎:“我們先進宮麵聖,聽聽陛下怎麽說,這事兒由我等做主,回頭陛下將事情泄露出去,害得是張家……當然,若陛下能嚴守秘密的話,你找幾個人泄露考題,那倒沒什麽。”


    “但這件事一定要最好最壞的打算,殿試就在兩天後,倉促下陛下病急亂投醫,說不一定會到處求助,搞得滿城風雨……實在不行便直接拒絕陛下,讓陛下去找劉健,我們不摻和這事!”


    ……


    ……


    張氏兄弟天黑前入宮,在乾清宮寢殿見到朱厚照本人。


    朱厚照隻留張苑一人在身邊侍奉,見到兩個舅舅,他臉上掛著的笑容平添幾分和善,招呼道:


    “大舅、二舅,這些日子你們可還好?父皇病故,朕打理朝政很是疲累,不由想起當初為太子時,經常與你們出宮……”


    張鶴齡打量自己弟弟一眼,目光好似在說,看看,現在皇帝拿當初送他出宮這件事來要挾,逼你就範了!


    很顯然,朱厚照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既然當初你們已經幫朕做了違法亂紀的事情,那就跟朕是同一個戰壕的戰友,朕有什麽要幫忙的地方,你們要盡力相幫。


    張延齡笑道:“之前陛下為太子時,出宮走走不過是為了見識風土人情,臣幫陛下出宮且保護您的安全屬分內之事。不知陛下此番叫我兄弟二人前來,所為何事?”


    朱厚照道:“也不是什麽大事,二舅,你看朕之前一直都不知道,原來今年的科舉已經到了殿試階段……之前的會試基本由劉少傅他們打點,朕那時忙著為先皇守孝,沒時間主持。現在要殿試了,如果朕再不管那就說不過去了。”


    “劉少傅的意思,讓朕出一道考題,就是殿試考題,朕實在沒什麽精力來出……你看你們是否可代勞?”


    張氏兄弟對視一眼,他們自然知道以朱厚照的能力根本沒法出殿試考題,而不是所謂沒時間沒精力,因為張苑在通知他們的時候就已經把事情說得很明白了,所以二人算是有備而來。


    張鶴齡道:“陛下,這出殿試題目可不是小事。帝王策問貢士,取為天子門生,此等事怕是臣下不適合代勞!”


    君臣間互相推脫,但張延齡的推脫卻是為了讓朱厚照信守承諾嚴守秘密。


    “唉!朕也知道,這種事讓你們臣子代勞不那麽不合適,但你們也要體諒朕的為難之處,朕才幾歲,你們多少歲,朕的精力能跟你們相比?”


    “而且朕最近要做的事情很多,讓你們幫忙,也屬權宜之舉……這樣吧,你二人便將考題寫來,朕參考一下,或者多出幾道題目讓朕思考和篩選,就算是朕親自出題了,你們看如何?”朱厚照眨著眼問道。


    張延齡自然不想出幾道題給朱厚照,原本殿試就隻剩下一天時間,從出題再到找人泄題鬻題,那些得到題目的人再找人做出文章,前後時間緊迫,如果再不知道具體題目,那可就有點兒抓瞎的意思了。


    張延齡道:“陛下,這樣吧,題目可以由臣下兄弟來出,但您……可不能對劉少傅等人提及,否則……我兄弟實在不知如何麵對朝中臣僚!”


    朱厚照這才恍然,笑著說:“原來兩位舅舅是擔心這個啊……沒問題,朕一定不對劉少傅說,朕是什麽人兩位舅舅應該清楚,朕答應過的事情絕不會反悔!朕就將這差事交給你們,做得好,那些進士既是朕的門生,也是你們的門生。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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