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度將翠兒請到丹房之中,沏茶奉上,禮若上賓:“翠兒姑娘慈悲為懷,身懷神術,了不起啊!”


    “府主過獎,沒有的事。”


    “這些日子你救下的性命,沒有數萬,也有八九千了。”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一來一去,滴水不漏,還真是不太好對付。


    楊度腦筋一轉,繼續說道:“此事絕對不是小事。雖然本府屬下王國人口數以千萬計,姑娘救治的人數隻占極小一塊,但影響力是非凡的。坊間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你救下一萬人,就是讓十萬、百萬人有了希望。大家都有希望,局麵才不會亂。所以,本府請你來,是為了表達這份謝意的。”


    這一席話,翠兒理解得似乎頗為艱難,想了一會兒,問道:“府主就這麽看重凡人的生死嗎?”


    “正是。仙術以人為本。人要是死光了,仙術也就沒有意義了。”


    翠兒別有深意地笑了笑。


    透過麵紗,楊度清楚地看到她的嘴唇動了動,說了句“有意思”。


    “難道翠兒姑娘另有想法?”


    “小女子能有什麽想法。隻是覺得仙門中人,總是把修行飛升當做最緊要的事。要顧及凡人生死,會不會分心?”


    這話說得有水平啊!分明是在刺探楊度救死扶傷的秘密。


    楊度身為仙門老大,當然不會是濫施恩惠的老好人,一切行為都是有目的的。他救人,一是因為自己跟李家村的感情,二是自己的修煉需要信仰之力,三是自己的產業需要市場。


    但是,和李家村的感情算是他的一個重大弱點,需要信仰之力,更是秘密,連龍無恙和烈陽子都不知道。這兩件事,是不能透露的。


    所以,楊度說:“自古修仙,財、侶、法、地,缺一不可。對本府來說,凡人是財源,凡人是伴侶,凡人能打理洞府、種植藥草、豢養靈獸,用處大了去了。”


    翠兒笑道:“高見!原來,財、侶、地都與凡人有莫大的關係啊!”


    楊度心中一緊。剛才自己這麽一番表態,獨獨沒有提到“法”與凡人的關係。其實,對楊度來說,他的修煉之法與凡人的關係是最最大的,信仰之力直接來源與人心。他無意間隱瞞了這個秘密,卻被翠兒敏銳地發現了。


    底牌被人窺視,這在楊度兩世的記憶中是從未有過的。前所未有的不安全感充斥了他的思維,從來不曾有過的殺意也自心底深處湧現出來。


    心裏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對他喊:這個女人太危險了!殺了她,以絕後患!


    天耀星也對他喊:“不要再往下說了。這個女人不簡單!趕緊打發她走!”


    楊度努力保持住笑臉,說道:“正是如此。不知本府的凡人家丁是否讓翠兒姑娘滿意?這些下人,手腳有點毛躁,端茶送水的時候常常出紕漏,好幾次還把孔雀膽當酒水端上台麵。回想起來,真是險而又險。”


    孔雀膽可是劇毒!這都能搞錯?當然不會。楊度這是在提醒翠兒:你夠了,要是再刨根問底,你下一頓就等著吃孔雀膽吧!


    不料翠兒卻說:“這些日子多虧大家照顧,翠兒感激都來不及呢!翠兒很喜歡大家的。對了,這幾天怎麽不見白公子來?”


    “聽說他身體不適,已經有好幾日沒有出門了。”


    “龍真人何時能回來?我挺想念他的。”


    “他身體不適,回烈陽峰去了。”


    “那麽瑤花姑娘呢?”


    楊度:“……”


    天耀星連連幹咳:“別跟她鬥嘴了。得罪過她的人都倒大黴了。下次你好好準備一下再審訊她吧!”


    雖然楊度很不服氣,但還能有什麽辦法?這一回合還是到此為止吧!


    “翠兒姑娘最近可有記起什麽事?”


    “沒能記起來。不過,托府主的洪福,翠兒學到了不少新東西。”說著,她從懷中掏出一方錦囊,打開之後,裏頭是一塊圓坨坨、香噴噴的小圓餅。


    “這是……”


    “翠兒跟著蘭芝姐姐學著做糕點。府主嚐嚐?”


    天耀星道:“別!這糕點小心有詐!”


    詐個屁啊!這是牛油餅幹啊!丹麥藍罐曲奇,送禮體麵過人。蘭芝會這個才有鬼了!整個九洲都不會有人做這個的吧?


    楊度盯著翠兒問道:“你究竟來自何方?”


    “這個嘛……”翠兒翹起手指輕輕揉了揉額頭,“不記得了啊!府主,你覺得,我做的比蘭芝姐姐如何?”


    哦喲,這是什麽意思?你想挑戰正宮娘娘嗎?


    前一刻還說著威脅的話,後一刻居然開始撒嬌討表揚了,到底是敵人還是朋友?這個女人實在捉摸不透,楊度的思緒在風中淩亂了。


    這場遭遇戰就此打住吧!


    端茶送客之後,楊度掩上門,嚼著香氣四溢的餅幹,陷入了沉思之中。


    丹房外,翠兒走得十分輕快,心情極佳。


    “嗬嗬!這人真有意思。一定得想辦法套出他的底細!不過,他好像不太好騙啊!得想個辦法把他的心給俘獲先。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要俘獲一個男人的心,先要俘獲他的胃,嗯,就這麽幹……”


    第二天一早,蘭芝和往常一樣,照例提了個籃子來丹房給楊度送飯。


    楊度往籃子裏一看,酥餅鬆糕當中,居然出現了一塊方方正正的黑色糕點,那香味,真是令人懷念。


    “這……”


    “這是翠兒自創的,也不知是怎麽弄的,我嚐過了,挺好吃的,就拿來了。”


    說起翠兒,蘭芝是讚不絕口,極盡心靈手巧、蕙質蘭心、溫婉可人之類褒獎之詞。楊度義正言辭道:“可是我依然覺得她連你的一根小指頭都不及!我們家蘭芝最漂亮、最賢惠!我最喜歡我們家蘭芝了。”


    誇得蘭芝心花怒放,紅著臉告退了。


    可是獨自安靜下來,楊度連破解補天圖的事都擱在了一邊,拿起那塊黑色的糕點,放在鼻子前聞了又聞,舍不得吃。


    我去你的自創,這不是巧克力芝士蛋糕嘛!你到底是哪路神仙?楊度嚼著美味的甜食,心裏五味雜陳。


    如此過去了幾天,翠兒在吃的方麵費了不少心思,天天搞點新花樣,放在蘭芝的籃子裏送到楊度麵前。每次蘭芝從丹房回來,她總是自己跟自己打賭:“這回應該有點反應了吧?不邀我去聊聊嗎?”


    但是,每次的結果都是失望。


    到了第七天,她忍不住問:“蘭芝姐姐,府主他對我的小玩意有什麽評價嗎?”


    “倒沒聽他提起。他很忙的,我每次送到之後,也說不上幾句話。不過,第二天去的時候,案幾上就隻剩空碟子了。應該是挺喜歡享用的吧?”


    “哦,那就好!”翠兒臉上笑得甜美,心裏卻嚷:什麽叫挺喜歡?傻大姐,你也太容易滿足了!我們金枝玉葉的,每天替他忙活這些小事,他應該感激涕零才對!本姑娘是什麽身份,居然屈尊下廚,這種事傳出去,絕對是要讓各大仙門的巨頭們噴飯的。不行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本姑娘的自尊心受不了。得趕緊,趕緊換一招更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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