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小船,馳離了曼陀山莊,船上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年正是洪金,另一個明豔如花的卻是阿紫。


    撐船的是一個老婆婆,曼陀山莊的人都叫她崔婆婆,洪金便也這樣叫她。


    本來看崔婆婆年齡大了,洪金體諒她,要代她撐船,卻被她笑著拒絕了。


    洪金瞧她懷有武功,身體康健,也就作罷,自行在船頭欣賞風景。


    眼前的場景與來時依稀仿佛,隻是當時有段譽和阿朱阿碧,眾人可以隨意談笑,好不輕鬆快活。


    如今同行的人變了,洪金的心情也變了,不願意與阿紫多說話,唯恐被她算計。


    阿紫很是無聊,突然間跺了跺腳說道:“洪金,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很悶啊?”


    洪金笑了笑道:“是嗎,我沒覺得,也沒有人這樣對我說過。”


    阿紫歎了口氣道:“我給你講個故事,你說好不好?”


    洪金點了點頭:“好啊,我很喜歡聽人講故事。”


    阿紫一邊拍打著船板,一邊道:“從前,有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姑娘,她從懂事的時候起,就在一座高山上長大,山上有無數的湖泊,在陽光照耀下,光彩奪目,宛若群星,實在是美極了。山上盛開著大片大片紫色的紫苑花,黃色的垂頭菊,粉色的馬先蒿,有成群的野耗牛、藏羚羊到處遊蕩,有大群的斑頭雁飛過,天是那麽的藍,雲是那麽的高遠……”


    洪金不由地悠然神往,他打定主意,空閑的時候,一定要多去這些名山勝景看一看。


    “後來呢?”洪金頗感興趣地問道。


    這是周伯通教給郭靖的絕技,在人講故事的時候,一定要多多追問,這樣講故事的人,才會更有興致。


    “小姑娘從小就最喜歡紫色的東西,所以她的所有衣裳都是紫色,美麗的就象是夢幻一般。每天有一大群人陪著她,各種玩,各種開心,她就象是一個公主,高高在上,生活得很是快活……”


    阿紫說著說著,眼角突然間流下淚來,不過她卻是恍然未覺。


    洪金開始時一臉的燦爛,後來心情卻漸漸地低落下去,他聽出來了異常。


    “那後來呢?”


    “小姑娘有一個師父,她的師父慈眉善目,長得就象圖畫裏的神仙一樣,待她很好,從來都不打她罵她,連重話都不說她一句,也不逼迫她練功。至於同門師兄弟之間,更是互敬互愛,從來不自相殘殺,不在背後捅人刀子,也不在師父的麵前,說別人的壞話……”


    “那後來呢?”


    “唯獨有一個師兄,對小姑娘很不好,不給她摘野花戴,也不給她野果吃,在別人討好小姑娘的時候,這個師兄就會趕走她們,神情很是……很是凶惡。後來,你猜怎麽樣了?”


    “怎麽樣了?”


    “後來小姑娘的師父,就將這個師兄給殺了,將這個人的人頭,當禮物送給了這個小姑娘。這個小姑娘看到了,她開心的要命,就一直笑啊……一直笑……”


    阿紫說到這裏,就瘋瘋癲癲地笑了起來,她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仿佛一想起來,就是特別地開心。


    洪金卻笑不出來,他歎了一口氣道:“這個小姑娘,可真是幸福。”


    阿紫笑道:“還有更幸福的事呢。後來這個小姑娘長大了,她師父看她的神情,還是沒有變化,從來都不偷偷地摸她,也不在心裏打壞主意。你說,她的師父好不好?”


    洪金愣了一陣,才沉聲說道:“好,很好,這個小姑娘的師父,真好。”


    “這個小姑娘啊,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居然覷了機會,逃了出來,從此在江湖上流浪,到處欺負別人。你說,她傻不傻,傻不傻啊?”


    洪金瞧著阿紫潔白如玉的臉蛋,不知不覺地湧上了一層深深地憐惜,她的過去,實在是太苦了,讓人不自覺地心酸。


    阿紫又哭又笑一陣子,鬱悶發泄掉了不少,這些話她從來沒有對外人說起過,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居然對洪金講了出來,大概看他的性情溫善吧。


    “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該你給我說個故事了。”阿紫嬌嗔地說道,那神情讓人不忍拒絕。


    洪金想了想道:“我不太會講故事,你硬要我講,我就講一個小姑娘以後的故事吧。”


    “不聽,不聽。小姑娘的故事,我早聽膩了,我要你講別的。”阿紫不依道,嬌蠻神情一覽無餘。


    洪金知道阿紫的脾性,根本不作理會,依然講了下去:“後來,小姑娘遇到了她的姐姐,那是一個非常溫柔非常可愛非常靈動會照顧人的少女,還遇到了她的姐夫,那是一個極其威猛如天神一般的漢子,那是一個英雄,功夫很高,連小姑娘的師父都打不過……”


    阿紫掩住了耳朵,這時卻忍不住打斷洪金的話語:“你說的不對,小姑娘的師父天下無敵,與人打鬥,從來沒有敗過。”


    洪金道:“等小姑娘見到他的姐夫,就知道他是何等的英雄豪傑,小姑娘的師父,給他提鞋都不配。”


    阿紫撇了撇嘴,頗有不信的神色。


    “小姑娘還會碰到她的爹娘,她的父親是一個位高權重的王爺,風流倜儻,她的母親……”洪金道。


    “不要,不要,小姑娘不要見她狠心的爹娘,他們既然不要她了,小姑娘也不要他們可憐。”阿紫陡然間大叫了起來。


    洪金看到阿紫的情緒過於激動,隻得歎了一口氣,住口不語。


    崔婆婆一直在笑吟吟地聽著,她對這些事情,顯得根本就不關心,又仿佛是看透了世情。


    碧波萬裏,一眼望不到邊際,崔婆婆持槳向前快速地劃行,蕩開了層層的波浪。


    洪金望著空中的飛鳥,不由地吟道:“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閑,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


    一旦吟起詩句,洪金立刻想起段譽來,臉上不由地泛起笑容。


    阿紫倏地一揚手,一大把碧磷針撒了出去,居然對準了空中的飛鳥。


    如果阿紫驟然間向洪金攻擊,自然不能如願,可是她的碧磷針,卻都毫無顧忌地撒向了飛鳥。


    噗嗤!


    數十隻飛鳥摔倒在地上,被碧磷針毒死,沒有被碰到的飛鳥,嚇得連忙拍翅飛走,再也不敢在這裏多呆。


    瞧著如同下了一陣的鳥雨,崔婆婆一陣的愕然,她料不到,這個小姑娘,居然行事會如此地乖張。


    洪金不由地怒道:“這鳥好端端地,你射它們作甚?”


    阿紫哼了一聲,狡辯道:“我樂意,你能拿我怎麽樣?”


    洪金對於阿紫的好感,登時消去不少,她這人優點固然不少,可是缺點隻怕更多。


    瞧著洪金氣鼓鼓地模樣,阿紫不由地笑道:“你生氣了?你真的生氣了?還以為你跟別人不一樣,原來也是一般的小肚雞腸。”


    洪金有一肚子做人的大道理,想要講給阿紫聽,可惜他知道這隻是對牛彈琴,阿紫不但不會聽,反而說不定會取笑他。


    湖光山色,漸漸地消除了洪金心中的鬱悶,他暗自決定,一旦見到阿朱,就將阿紫交給她,這個刁蠻的丫頭,她可真是伺候不起。


    洪金正坐在船頭上觀賞,阿紫陡然間走到他的身邊,大聲地叫了一聲:“洪金,你是不是睡著了?”


    很明顯,阿紫是想嚇洪金一跳,可是洪金早就感覺到了她的腳步,一點都沒有驚慌的意思。


    阿紫不由地扁起小嘴道:“一點都不好玩,你就是不害怕,也要配合著裝出樣子來,白白浪費人家的力氣。”


    洪金哼了一聲道:“阿紫,你就是太在意自己的看法了,為什麽不肯替別人想想,無緣無故,別人為什麽要配合你?”


    阿紫一臉不高興地神情:“最煩就是說教了,早就聽慣了嘮嘮叨叨,不讓人有一點心靜。”


    洪金真是徹底無語了,世上那有這種人,明明是故意擾亂別人,還怪人家不配合她。


    有風吹來,碧綠的荷葉微微蕩漾,荷花散發著一陣陣的清香,有魚兒在荷葉間遊來遊去,極為悠閑。


    洪金不由地想起段譽的淩波微步身法,隻覺得與空中的飛鳥,水中的遊魚,頗為相似。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洪金隻覺詩興大發,低低地吟唱道。


    “什麽臭花臭葉,一點都不討人喜歡,至於這裏的魚,更是死的臭的。”阿紫陡然間叫道。


    阿紫抽出劍來,就去砍那些荷葉荷花,這令人讚歎不已的大好美景,頓時被她破壞掉,一片狼藉。


    不但如此,阿紫還飛出毒針,居然射向水中的金魚。


    眼看著那魚肯定躲不過了,洪金袍袖一卷,一道勁風飛過,將毒針輕輕地卷了回來。


    對於阿紫所用的毒針,洪金的心中,卻也是深懷忌憚,不敢輕易用手觸碰,更不敢讓它刺破肌膚。


    “阿紫,你鬧夠了沒有?”洪金大聲地咆哮道。


    就算是泥人,都有土性子,洪金脾氣雖好,卻也不由地被阿紫激怒。


    阿紫高聲叫道:“沒夠,當然沒夠!我要放一把火,將這四周的荷葉荷花都燒掉,我要毒死河中所有的魚,射殺空中所有的鳥……”


    啪!


    洪金反過手來,重重地在阿紫的臉上打了一巴掌,她白嫩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手印。


    霎那間,空氣都似乎有了靜止,兩個人都驚呆了,連崔婆婆在旁邊都看呆了。


    下一刻,阿紫首先反應過來,她大吼道:“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今天剛見你麵,你有什麽資格打我?”


    洪金的心中,其實頗為後悔,他明知道阿紫的脾氣,卻還是被她氣到了,居然做出這樣喪失理智的舉動,真是不應該。


    “怎麽樣?你還痛不痛?我打得可厲害麽?”洪金的臉上寫滿著愧疚,這絕對是無心之失。


    洪金伸出手來,想要向著阿紫的臉上摸去,他神情顯得極為痛惜,一心想要彌補點什麽。


    “我恨你!你這個假仁假義的小人,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別碰我,不要碰我……”阿紫大聲叫嚷著,一步步地向後退,很快到了船邊,她一個收勢不及,一頭栽倒在湖裏。


    嘩啦一聲,是破水聲,接著阿紫就不見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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