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酒樓。


    菜隻有花生米和熟牛肉,酒隻是普通的竹葉青,蕭峰三人的興致卻很高,他們意氣相投,相處非常地自在。


    段譽道:“阿朱她們去找阿紫,我怕會有危險,所以一定要趕去相助。”


    洪金笑了:“如果沒有那位王姑娘,段兄弟也會這麽熱心嗎?”


    段譽的臉登時紅了,他訕笑道:“人生在世,首重感情,次重義氣,營救阿紫姑娘,我也是義所當為。”


    這番話很是有些含糊其辭,洪金和蕭峰不由地都笑了,情知他是言不由衷。


    段譽一直都不知道,阿朱和阿紫都是他的妹子,就連王語嫣都是,洪金卻也並不說破,有些事時機未到,都講出來,就沒有趣味了。


    當下三人分別,洪金與蕭峰走在了一起,兩個人結伴同行。


    回想起蕭峰與段譽都有事情可做,洪金真覺得他就是個閑人,不過他倒很喜歡這種逍遙的狀態。


    一直到段譽去後,蕭峰才說想要去找那個大惡人報仇,臉上的神情,顯得相當地奇怪。


    洪金心中一動,連忙對蕭峰道:“大哥,能不能告訴我,那個大惡人是誰?”


    蕭峰搖頭道:“不是我不相信兄弟,實在是你知道了,並沒有什麽好處。報仇的事,我想憑一已之力完成,不想將你牽扯進來。”


    洪金眯著眼睛道:“讓我猜上一猜,馬夫人所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姓段名正淳,是大理國的鎮南王?”


    蕭峰一臉地訝然:“兄弟怎麽什麽事情都知道?不錯,正是段正淳那個狗賊,他害了我的父母,此仇不可不報。”


    頓了一頓,蕭峰接著說道:“可是你知道,段正淳是段兄弟的父親。如今想起來,我倒是後悔與段兄弟結拜了,愧對結義情,讓我好是為難。”


    “殺害你父母的人,未必就是段正淳,馬夫人一生最愛說謊騙人,她的話,怎麽能信?”洪金正容道。


    蕭峰搖了搖頭:“在那種情況下,馬夫人不可能騙我。再說,她不是江湖中人,怎麽不說別人,偏偏說是段正淳呢?”


    洪金長出了一口氣,知道想要說服蕭峰,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隻有慢慢地想方設法。


    瞧著洪金的神色,蕭峰接著道:“如果兄弟不肯信,我們就到單家莊,去找鐵麵判官單正問上一個明白。如何?”


    提起單正,洪金突然打了一個冷顫,大聲道:“不好,單正老爺子恐怕會有危險,我們快去救他。”


    蕭峰和洪金各乘一匹快馬,風塵仆仆地趕到單家莊,遙遙地就看到一片火光衝天。


    洪金的心中一陣涼意,他沒有料到,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接下來蕭峰將在中原武林,鬧得身敗名裂,難以洗刷。


    大火隻燒了半日方息,單家莊的人,居然沒留下一個活口,在武林中留下了一個大慘案。


    洪金知道江湖上的仇殺,萬萬會釀成極大的怨恨,可是沒料到,居然強烈到這個地步,蕭遠山的手段,卻也是極為的歹毒。


    蕭峰本來還想等著看單正有沒有可能存活下來,洪金卻極力主張先上五台山,保住智光大師的性命。


    一路上,風聲傳來,蕭峰為了逼問帶頭大哥的下落,殺光了單家莊的老小,還一把火燒了單家莊。


    原來,江湖上提起喬峰這個名字,個個都是一臉敬意,如今全都是一臉的鄙夷,口口聲聲都是“大惡魔喬峰”。


    “咦!那不是譚婆嗎?她和誰在一起?不是譚公。”催馬快行過一條河岸,蕭峰突然間驚叫了起來。


    本來兩人就想先上太行山,可是唯恐譚公和譚婆的居住地太過隱秘,怕找不到,這才決定先找智光大師。


    既然在路上碰到了,蕭峰自然不肯放過,催馬就奔了過去,洪金隻能夠跟著。


    洪金一直自負耳目聰敏,如今與蕭峰相比,依然落在了下風,不過他心中並不沮喪。


    蕭峰和洪金兩人的腳步聲都很輕微,縱然是船上的譚婆,都絲毫地感覺不到有人靠近。


    “師兄,你到底想要跟我說什麽?我畢竟都嫁人了,他……他待我也很好。”譚婆幽幽地道。


    另一個人自然就是趙錢孫了,他急道:“小娟,我什麽都不想幹,隻想和你說說貼心的話。你知不知道,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都很想你,吃飯的時候想,睡覺的時候想,就連唏噓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地停一下……”


    “師兄,你又在說胡話了。往日的那些美好時光,都一去不再來了,我們都已白發蒼蒼,歲月無情,它帶走了許多本來屬於我們的東西……”


    “這些,我都知道。它帶走了師父,帶走了師母,帶走了我們的年輕和活力,可是對你的感情,我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一如在花叢中,你對我的那張笑臉,我一直珍藏在心中,記憶裏它永不褪色……”


    ……


    聽著趙錢孫和譚婆互訴昔日的情意,洪金突然覺得很感動,趙錢孫一生癡愛他的小娟,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可他何嚐不找到了快樂,找到了人生的寄托……


    終於還是蕭峰忍不住了,他哼了一聲,立刻打斷了趙錢孫和譚婆兩人,將他們從幻夢中回到了現實。


    趙錢孫護在了譚婆的麵前,他並不偉岸的身子,陡然間挺直起來:“蕭峰,你這個大惡魔,改變不了你的契丹狼性,有什麽事情,你盡管衝著我來,千萬不要傷害到我的小娟……”


    譚婆用手一撥趙錢孫的肩膀道:“師兄,似這等惡人,與他廢什麽話,一起並肩子上。”


    蕭峰的麵容,與蕭遠山有著七八分的相似,本來就算是死,趙錢孫都不敢跟蕭峰動手,可是為了保護譚婆,他什麽都顧不得了。


    一出手,趙錢孫就是拚命的招數,他知道打不過蕭峰,隻盼望能夠抵擋三招兩式,能讓譚婆逃脫性命。


    蕭峰龍爪手一出,趙錢孫所有的攻擊,都變成了花架子,被他輕易就拿住了穴道。


    譚婆的本領,比起趙錢孫來,還是頗有不及,同樣被蕭峰一招拿下。


    “趙錢孫,我隻誅首惡,並不想為難你。你隻要告訴我,帶頭大哥是誰?我就放了你。”蕭峰一臉正氣地道。


    趙錢孫哈哈大笑:“如果是以前的那個喬峰,他說的話,我信。可是現在的喬峰,已變成了大惡魔蕭峰,他說的話,那有絲毫可信之處?你殺了我們吧!能和師妹死在一起,也是一種幸福……”


    此刻的趙錢孫,那有絲毫地猥瑣神態,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那個充滿夢想熱血滿懷的時代。


    譚婆慨然道:“說的好,師兄。我們都這把年紀了,難道還怕死嗎?隻是可惜,不能與老頭子死在一起。”


    趙錢孫的臉色變了,他知道譚婆的心中,有一點他的位置,可是無論怎樣,都沒有辦法與譚公相比。


    蕭峰哼了一聲,語帶威脅:“你們兩個人真的不肯吐露實情?”


    趙錢孫道:“老子別的沒有,這身硬骨頭還是有的,你有膽子就來折磨我,瞧我怕是不怕?別去欺負女人。”


    轉過頭來,趙錢孫望了譚婆一眼,實是充滿了款款深情,絲毫不因歲月改變。


    譚婆怒道:“我老婆子行走江湖數十載,怕過誰來?喬峰,你有什麽本領盡管使出來。”


    蕭峰道:“我一生行事磊落,從來不折磨人。洪兄弟,你在這裏守著,我去將譚公找來,瞧他看到這種情形,會不會說?”


    一聽蕭峰要去找譚公,趙錢孫一臉洋洋自得的神情,譚婆卻是麵色大變。


    洪金想到蕭遠山,有可能就潛伏在附近,憑他的本領,可沒有辦法在蕭遠山的手中救人。


    “蕭大哥,還是你在這裏守著,我怕萬一有人要對付趙錢孫和譚婆,我應付不來。”洪金一臉擔憂地道。


    蕭峰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道:“去吧,去吧。有我在這裏,誰都動不得譚婆和趙錢孫。”


    一路上,洪金多次跟蕭峰提起過,懷疑有人追蹤,蕭峰卻總是不以為意。


    在蕭峰看來,如果有人追蹤,憑他的本領,一定能夠感覺得到。


    洪金知道蕭峰武功高強,又是異常地警覺,想必能夠護得住譚婆和趙錢孫,就放心地去了。


    沒費多大力氣,洪金就在岸邊的一個酒館中找到了譚公,他正一個人孤獨地坐在角落裏,冷清地喝著悶酒。


    瞧到了洪金,譚公冷哼了一聲:“你這廝甘心與大惡魔喬峰混在一起,想必不是什麽好人,鬼鬼祟祟地來找我,幹什麽?”


    洪金的臉上,不免閃現出來了苦澀,如今不但蕭峰被人誤會,就連他都遭受池魚之殃,弄得臭名遠揚了。


    “如果我告訴你,譚婆偷偷地和趙錢孫約會去了,你還會不會沉得住氣。”洪金一臉憐憫地道。


    譚公白了洪金一眼:“我的事,為什麽要你管?她的為人,我信得過,就算是私會,又礙你什麽事了?”


    洪金恍然大悟,敢情譚婆和趙錢孫的私會,譚公早就知道,恐怕還是他默許的,隻是聽他這番話,心中還是不免有著濃濃的醋意。


    “如果我告訴你,趙錢孫和譚婆被人抓了起來,你還會這麽沉得住氣嗎?”洪金道。


    譚公手中的酒壺,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口中大聲嚷道:“是那個混賬東西敢抓她,是大惡魔喬峰嗎?快帶我去,我要和他拚命。”


    洪金一邊轉身帶路,一邊冷笑道:“還以為你不擔心他們,原來心中還是放不下。”


    譚公怒氣衝衝地道:“我隻擔心老婆子一人,那裏會去管那個混蛋?你們如果能將他殺了,我才謝天謝地,樂得清淨,少了一個眼中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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