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由人工,見過名璧先生(魏耕字名壁)。.tw[]”


    甘剩打量著魏耕,心裏暗暗琢磨著,汪軍門真是神通廣大,竟然能在浙江腹地的紹興找到這麽多的抗清義士。


    這幾天暗中調查,甘剩已經確定,魏耕和祁氏兄弟周圍,有一個鬆散的秘密組織,核心成員大都是浙江本地的官宦子弟,名門望族,最少有三四十人。他們主要分布在山陰、蕭山、會稽、上虞四縣,其中山陰祁氏、山陰朱氏、山陰吳氏、白洋朱氏、蕭山李氏等家族能量最大,如果這個秘密組織能為楚軍所用,攻略杭州的計劃又多了兩分把握。


    “由先生這名字好生古怪,應該是化名吧?還有其他方便的稱呼麽?”魏耕行事縝密,反應也很快,立刻察覺到由人工這個名字的特殊之處。


    “在外人麵前我叫甘剩,您也可以這麽稱呼我。這是我家汪軍門給你帶來的禮物,多功能跳刀十把,特製短柄火銃五支,鉛子五百發,強力手弩十支,密寫藥水三十瓶,密碼本十五套……”


    桌子上放著一口藤箱,甘剩伸手打開,把裏麵的東西一件件取了出來,一一為魏耕展示。


    魏耕接過一個圓筒狀的金屬物件,看表麵的紋飾像是鎮紙一類的東西,按照甘剩的示範按動機關,隻聽啪嗒一聲,前麵突然跳出一段鋒利的刀刃,四寸多長,寒光閃爍。


    “這個東西藏在身上很方便,不僅是一柄短刀,反過來還能當鋸子用,挖、刺、撬、銼都可以……”


    不等甘剩介紹完,旁邊的祁班孫一把把跳刀搶了過來,他是個十七歲的少年。最喜歡這些新奇玩意而,拿著跳刀擺弄不停,愛不釋手。


    “這東西真好!再碰上韃子兵了。突然摸出來給他一下,保證一刀斃命!”


    “殺人最好還是用火銃。不管武藝多高,一槍就能幹掉他。”魏耕拿起短柄火銃,為他們演示如何裝彈,隻是前院裏正在開詩會,外人來的太多,現在不方便試射。


    “這個家夥太大了,身上不好帶。”祁班孫看不上笨頭笨腦的短柄火銃,拿起一支手弩研究著。甘剩幫他裝上弩箭,按動機括,隻聽篤的一聲,鋒利的弩箭射進柱子足有半寸,尾端還在不停地顫動。


    “好厲害!我等都是文弱書生,拿著刀槍也打不過那些凶狠的韃子兵,還是這手弩最實用。”這種強力手弩絕對屬於管製武器,平常很難得到,魏耕和祁班孫的眼睛都冒出興奮的光芒。


    “兩位回頭再試試火銃,一定會更滿意的。”


    甘剩笑了笑。從筆筒裏取了一支禿筆,反過來用筆杆蘸了些密寫藥水,在白紙上寫寫畫畫。然後再拿出另一瓶藥水,在那張白紙上仔細抹了一遍,漸漸顯出一行字跡。


    魏耕和祁班孫目瞪口呆。


    “我曾聽說有一種密寫之法,用清水浸泡即可顯出字跡,快打水來試試……”魏耕又用藥水寫了一行字,找來清水泡在裏麵,好半天卻毫無反應。


    “你說的是明礬,保密性太低,已經被我們淘汰了。我們這種最新的密寫藥水。必須要用配套的顯影藥水才能看出字跡。”甘剩又拿起密碼本解釋道:“隻用這個藥水還不保險,最好和密碼本配著一起用。密碼每個月更換一次,如果需要的話。我還可以教你們編寫密碼的方法……”


    太專業了!魏耕喃喃說道:“這才是打仗,這才是諜戰,我們以前簡直是兒戲!”


    甘剩正色道:“名璧先生這話說的不對,工具隻能起輔助作用,真用上這些武器的時候,說明情況已經非常嚴重了。諜戰的關鍵還是和人打交道,首先要注意保護自己,隻有嚴格的紀律和嚴密的組織形式才最可靠,我們有一本專門的小冊子講這些東西,名璧先生盡快看一看,有什麽不懂的盡管問我……”


    魏耕等人的地下組織過於原始,缺乏自我保護機製和應對風險的能力,是一種很鬆散的,隻憑思想道義和友情維係的秘密政治集團,沒有規章、綱領、紀律和組織的約束力,在曆史上正是由於叛徒的出賣,這個秘密抗清組織遭到了滅頂之災。針對他們的實際情況,楚軍情報局準備了一份工作指導手冊,對很多流程進行了規範化改進,甘剩拿著這本小冊子,一條一條仔細講解著。


    剛才的那些武器和工具,固然讓魏耕和祁班孫大開眼界,聽到甘剩的這番講解後,對他們的心理才形成了真正的觸動。諜戰中所有的一切,隻要你能想到的,這本薄薄的小冊子都有明確的流程解說,照著做就能規避大部分的風險,遇到意外情況時采取哪種應對方法,其中的利弊也都分析得很清楚。


    在汪克凡攻略浙江的計劃裏,山陰祁氏寓園是一個重要的棋子,除了搜集各種情報之外,還要通過這裏為跳板,加強和鄭成功的聯係。要知道,楚軍幾萬人馬一頭紮到海邊來,全靠鄭成功補充軍糧給養,如果出了什麽岔子可是要命的事情。


    甘剩講的仔細,魏耕和祁班孫聽得認真,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突然有人在外麵拍門,咚咚咚聲音急促。


    “名壁先生,奕喜,出大事了,前麵已經亂套啦,快出來!”


    魏耕和祁班孫臉色一變,連忙起身收好東西,開門一起向外走去,甘剩也跟了上來。


    門外站著祁班孫的堂兄祁鴻孫,也是這個抗清秘密組織的核心成員,奇怪的是,他雖然說出事了,神色卻並不緊張,臉上竟然還帶著喜悅的笑容。


    “大兄,怎麽回事?”祁班孫問。


    “剛剛傳來消息,我大明官軍已然攻入浙江,連克常山、江山兩縣,韃子衡州府和處州府連連告急……”祁鴻孫雖然盡力壓低聲音,卻難掩興奮之意。


    “啊啊啊啊啊——!當真!你可不要哄我!”祁鴻孫猛地衝上去,一把緊緊抱住他,祁鴻孫身子瘦弱,幾乎被他勒得喘不過氣來。


    砰的一聲,魏耕重重一拳砸在門框上。


    ……


    滿清入關以來,清軍一直占據著戰場的主動權,明軍隻能被動挨打,從來沒有發起大規模的反攻,在很多人看來,滿清肯定會一統天下,有所區別的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今天來參加詩會的士子中,一半都參加或者打算參加滿清的科舉,大清剛剛立國,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這個時候燒冷灶及時投靠,中第升官是很容易的事情。


    沒想到,萬萬沒想到,明軍竟然會攻入浙江!大清兵馬不是剛剛在南昌打了一個大勝仗麽?怎麽會讓明軍攻過來?


    有人愁自然有人歡喜,另一半的士子都同情大明,拒絕參加滿清的科舉,聽說明軍發起反攻,有些性格外露的忍不住歡喜雀躍,對那些和滿清妥協的士子冷嘲熱諷。


    一來二去,兩邊就吵了起來,好在大家都是斯文人,君子鬥口不動手,暫時還沒有老拳相向,祁氏兄弟和魏耕又及時出麵,宣布詩會結束,矛盾就沒有進一步激化。


    出了祁氏寓園,王命嶽和陸求可仍然氣惱不已,他們剛才和一群士子對罵,因為大節有虧,在爭吵中始終處於下風,被對方罵得不輕。


    “x他娘,這幫家夥剛才已經在吟反詩了,我要去衙門告發!”


    王命嶽複述道:“‘百人詩會會百人,一半清朝一半明,寄語山陰諸學子,莫做兩朝天子臣。’你們看,憑這首詩就能砍掉他們的腦袋!”


    “空口無憑,告上去也未必管用,如今朝廷正在對南明用兵,未必會管這些小事。”王庭勸道:“如今大局未定,心念前明的人還是居多,朝廷也隻能睜一眼閉一眼,況且這隻是口舌間的意氣之爭,倘若我等告官,日後必為士林公敵。”


    “難道就這麽算了嗎?”陸求可剛才也被罵的夠嗆,憤憤不平說道:“一群螳臂當車的無知之徒,隻聽個小道消息就鬧翻了天,我就看不得他們的囂張模樣!”


    “諸事終有因果,今日不必與他們計較,以後走著瞧吧。”王庭轉過身,向姚啟聖問道:“熙止兄,你方才為何一直不說話?”


    “哦,我在想一件事,南昌之戰既然得勝,南軍又怎會攻入浙江,這裏麵也許另有隱情。”姚啟聖沒有把話說透,但大家都是聰明人,立刻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


    “這個……,難道是謊報軍功?”


    “如此說來,我們以前都小瞧了南軍!”


    “若是這樣,天下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呀!”


    陸求可,王命嶽,王庭麵麵相覷,心中驚疑不定。


    “姚某勸諸位仁兄一句,寓園的事情先放在一邊,祁氏兄弟和魏耕等人行蹤詭異,最好不要和他們有什麽瓜葛。這些日子嚒,隻管閉門讀書,靜觀以待變,方為上策。”姚啟聖抱一抱拳,轉身自顧走掉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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