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最終完全沒入西山,天空殘留著最後一絲灰暗的光線,眨眼間即將徹底消逝。


    楊玖的目光忍不住望向山下,隱隱的看到蜀兵已經開始出動,不斷的有人影穿梭在叢林中,不知道在進行著什麽秘密任務。


    楊玖牽著小菊子,來到鐵桀他們防守的陣地,卻沒有看到鐵桀。


    “鐵桀呢?”楊玖皺眉道。


    三碟從樹上溜下來,說道:“俺大哥下山挑水去啦。”


    楊玖聽了,點點頭,說道:“讓他快點回來,今天晚上蜀兵就要發動攻擊,你們務必要提高警惕,一發現敵情,馬上通知下麵。”


    五個兄弟都是鄭重點頭。


    楊玖看了一眼不遠處樹枝上掛著的木桶,沒有再說什麽,領著小菊子向山下走去。


    “小菊子啊!”楊玖一邊走,一邊說:“待會兒又要打仗了,你怕不怕。”


    小菊子本來非常害怕,但是聽楊玖這麽問,小菊子鼓足氣說道:“不怕。”


    “好。”楊玖說道:“一會兒如果打起仗來,你就自己躲在裏麵,千萬不要出聲,等我們把那些蜀兵趕跑了,你再出來,好不好?”


    “嗯。”小菊子看到天邊朦朦朧朧的半個月亮掛在山腰上,雖然年紀還很小,卻同樣感到了夜空下一股肅殺的氣氛正在緩緩凝聚。


    蜀兵所在的山林中亮起幾點火光,並且不斷的移動閃耀著。


    楊玖和李大嘴站在矮石牆後,屏息看著山下,努力的瞪大眼睛,等待著李月娥那石破天驚的一聲鞭聲震響。


    在楊玖的身邊,所有的士兵都麵色肅穆的各自守著陣地,全神貫注的盯著下方,耳朵的靈敏度達到了最好的狀態,捕捉來自山下的一絲一毫動靜。


    夜空下的大山顯得特別安靜,天上的積雲越加濃厚,仿佛壓了下來,壓得人們喘不過氣來。


    山下的蜀兵逐漸的行動起來,最後開始大聲喊叫,齊聲高呼,看樣子是在做戰前動員。


    隨後,窸窸窣窣的聲音逐漸的在四麵八方響起。看樣子,蜀兵似乎兵分幾路,繞道上山,打算從四麵圍殲楊玖一眾。


    李大嘴無不擔心的對楊玖說道:“大人,他們如果圍攻我們,到時候四麵受敵,我們怕是難以抵抗。”


    楊玖冷笑道:“你以為蜀兵總共有多少人呢?不到三十人,如果不是因為李月娥,我早就全部滅了,還能讓他們如此囂張?”


    李大嘴憂心忡忡的說道:“就是怕李月娥一個人衝破防禦,隻要一衝進我們的陣型中,憑她一人之力,足可以將我們打得失去機動能力,到時候無法左右幫襯,隻有被她逐個擊破的下場。”


    楊玖默然不語。


    李大嘴見楊玖不說話,也閉上了嘴巴,雙眼緊緊的盯著下方。


    山下經過一番氣勢衝天的動員之後,又逐漸恢複了平靜,就連那幾點火把也全都熄滅了。


    隻是片刻的功夫,山下黑沉沉的一片再無半點動靜。


    越是這樣,楊玖心中就越是緊張不安。


    楊玖能夠感覺到,自己身邊的李大嘴也是緊張得雙手緊握,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山下,生怕錯過一絲動靜。


    楊玖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在此刻反而祈禱李月娥的攻擊快快到來,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場,那樣也好過在這裏受這煎熬。


    時間悄悄地過去,不知不覺中,灰蒙蒙的月亮在天空繞過了半個圈,在升到最高空之後,又開始慢慢的回落。


    “咯嘣!”楊玖扭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在夜空中發出清晰的脆響聲,驟然打破了夜空下的寧靜。


    “大人……”李大嘴嘴唇發幹,就像是一具沉靜了千年的腐屍一樣,艱難的張開嘴巴,震動喉嚨,發出聲響:“我們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


    楊玖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嘴裏發幹地說道:“我似乎犯了一個錯誤。”


    李大嘴雙目頓時流露出希望破滅的神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說道:“我們中計了。”


    楊玖臉色瞬間被充了血似得漲紅,在紅到通亮,紅到散發出火辣的熱氣之後,急速回落,轉瞬間被一片青黑代替。


    “好!很好。”楊玖牙齒咬的咯嘣響:“李月娥終於沒有讓我失望,她除了有一身強橫的武藝之外,還懂得耍詭計!”


    李大嘴苦笑道:“我們都太小看她了,在戰場上,有勇有謀的將領實在太少,誰都不會想到一個村姑會有如此計謀。”


    楊玖不住的喘氣,平息自己心頭的怒火,心中快速的盤算著當前的局勢。


    無論如何,楊玖已經徹底的落入了下風。經過半夜的精神緊繃,士兵們早已經乏困不堪,在士氣上已經陷入了最不利的地步。


    偏偏一場暴風雨就要到來——事情已經非常明白,李月娥如果不在天亮前發起進攻,就會在暴雨降臨巫山的時刻發起最激烈的進攻。


    這就要看李月娥願不願意等待暴雨的助威。


    楊玖估計,李月娥已經忍耐了五天,士兵早已經不堪忍受叢林的生存,必定將會在天亮前發起進攻。


    想到這裏,楊玖頓時被一個問題難住了:到底是該趁這個時機快速撤退,還是依舊堅守在這裏?


    如果趁機撤退,李月娥肯定會窮追猛打。一退一進,此消彼長之下,自己永遠都將陷入被動挨打的局麵,再難以挽回局勢。


    如果堅守陣地,自己的命運將完全決定於老天爺。老天爺如果在李月娥進攻前降下暴雨,那自己一切休矣。如果老天爺在李月娥進攻之後降下暴雨,那楊玖要立馬回家燒香拜佛,感謝老天爺幫了一個大忙。


    楊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決斷,雙眼死死地盯著山下,雖然周圍一片安靜,但是楊玖的耳中似乎已經聽到了電閃雷鳴的狂風暴雨聲,以及兩軍士兵狂呼怒吼的拚殺嘶喊聲。


    沉思中的楊玖突然感覺到鼻尖一涼,豆粒般大的雨點就簌簌掉了下來。


    楊玖猛然抬起頭,仰望天空,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老天爺呀……我草你……”


    “哢嚓!”


    天際猛然一個炸雷,一陣狂風吹來,帶來劈裏啪啦的雨打聲,積蓄已久的磅礴大雨轟然傾瀉而下,瞬間淋死了楊玖全身。


    原本安靜的巫山瞬間充斥了狂風怒吼聲,暴雨衝擊聲,嗡隆隆的,像是一鍋沸騰的開水般吵鬧不止。


    楊玖猛地一把扯過李大嘴,附在耳邊大吼道:“讓士兵死守陣地,膽敢退後者殺無赦!”


    李大嘴麵色瞬間變得嚴肅無比,大吼道:“遵命!死守陣地,絕不後退。”話未說完,人已經消失在雨幕中。


    楊玖抹一把臉上的雨水,隻感覺嘴裏也都被灌滿了,苦鹹苦鹹的,也都顧不了那麽多,雙唇噴出一口水,抽出佩刀,就向前方陣地走去。


    磅礴的大雨充斥了整個天地,楊玖努力的瞪大眼睛,想要看清前方的情況,卻隻能看到漫天的暴雨,水滴密布整個視線,讓楊玖惱火萬分。


    不過讓楊玖安心的是,在這樣的暴雨天氣,也不用擔心李月娥趁機偷襲了。


    且看那山坡上泄洪般的水流,就連站一個人都站不住,更別說爬上來了。


    等等……


    楊玖心中咯噔一下,想著:李月娥千算萬算,肯定算不到這一場暴雨來得這麽快,更來得這麽大。她現在就算有三頭六臂,也都無法帶領士兵攻上山來,我何不趁現在讓士兵抓緊時間休息?足足緊繃了一個晚上的神經,可比真槍實戰都要耗費體力。


    想到這裏,楊玖就連摸帶滾的找到李大嘴,將自己的打算說出來。


    李大嘴聽了之後,也認為可行。於是經過慎重考慮,楊玖讓陣地兩邊的士兵回營帳休息,隻留下五個人仍然堅守。


    李大嘴勸楊玖也抓緊時間休息,等養足精神了才好作戰。


    楊玖在這個時候哪裏敢有一絲懈怠?如果不是自己親自盯著陣地,還真不能放心。


    最終楊玖命令李大嘴回營帳休息,而自己則和五個士兵堅守在前沿陣地。


    大雨像是要傾瀉盡滿腔的怒火一下,瘋狂的下著,山林中不時的傳出樹枝被打折的脆響聲,每一聲脆響,都讓楊玖的心更沉重一分。


    李大嘴命人從營地裏送出剛剛製成的擋雨木板,在陣地上搭成三個避雨點,其中兩個士兵在左側,楊玖和一個士兵在中間,另外兩個士兵在右側。


    三點相距不過五步,楊玖卻隻能隱隱約約的看到一片黑色模糊的人影。


    雖然明知這樣的暴雨衝擊下,蜀兵是絕對不能登上山的,可是楊玖卻怕李月娥,這個不能用正常眼光看待的女漢子,總是能夠在最關鍵的時刻給楊玖一個驚喜。


    所以楊玖不敢有半分懈怠,雙眼緊緊的盯著前方,心中盤算著:隻要熬過兩個小時,隻要像這樣的暴雨連下兩個小時,自己的士兵就可以暫時恢複體力,到時候無論如何都要趕快撤退,再多呆一分都不行。


    然而如此凶猛的暴雨,注定是無法持續太長時間的。僅僅過了一盞茶功夫,雨勢就逐漸的開始減弱。


    楊玖麵色呆滯的伸出手,任由雨滴拍打在掌心裏,再從邊緣流走,不作片刻停留。


    灰色水霧彌漫的山坡底下,帶著冰冷的寒光鐵器透過枝葉,一閃一閃的開始逼近。


    (碼字碼得激情四射,忘記了時間,上傳晚了,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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