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的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諸位大人不用疑惑了,這第二道聖旨是皇上稍後三個時辰發出的。”


    諸位大臣聽了當即跪下,再次聽旨。


    太監又念了起來:“天恩浩蕩,皇恩滾滾。北伐大業正在進行,京城連發三道求援急報,可知西川蜀軍叛亂,已到國家危亡地步。朕恐宰相難以駕馭大局,奸臣趁機把持左右,特賜尚方寶劍一柄與宰相,宰相執此寶劍,可先斬後奏,無需上報。”


    這一下公堂裏的大臣們一下子都慌了,在底下一片議論紛紛。


    楊玖低著頭,怎麽都想不明白皇上賜給宰相寶劍幹什麽,又不能上陣殺敵,也不能震懾蜀軍,難道要趙普拿著寶劍去殺那些貪官汙吏?別開玩笑了好不好,現在可不是反貪的時候。


    “微臣叩謝皇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趙普當下長身跪拜,大聲呼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其餘大臣被這一聲叫喊驚醒,慌忙磕頭謝恩。


    太監將聖旨遞給趙普,不陰不陽地說道:“趙大人,好自為之吧。”說完,就轉走離去了。


    趙普接過聖旨,捧了尚方寶劍,然後坐回案中,目光一掃諸位大臣,說道:“各位,起來吧。”


    案台下的諸位大人此時看向趙普的目光變成了驚懼,個個驚疑不定地左右觀望,顯得忐忑難安。


    楊玖和董平回到趙普身後,一齊回去的,還有一個年齡在四十歲左右的官員,楊玖看他臉上一副刻板的模樣,一雙眼珠子卻在不住地轉動,就知道必然是常年身居官場的老油條。


    這時,趙普緩緩說道:“諸位,眼下京城危在旦夕,本相需要諸位齊心協力,協助本相共同渡過難關。如今京城已經被圍多日,不知諸位有何退敵妙計,不妨獻上來讓大家討論。”


    楊玖忍不住一陣莫名其妙,按理說趙普剛剛接了兩道份量不小的聖旨,該是立馬開刀大幹一番才是,怎麽現在又突然商議討論來了?皇上在聖旨中已經明明白白的說了,現在京城中什麽事情都是趙普一人說了算,他還想跟誰討論?


    趙普說完,目光逐一掃過諸位大臣。


    下麵的大臣此時俱都流露出一幅乖巧得不能再乖巧的模樣,個個低首垂耳,像是一個等待被訓斥的學生般,對趙普不敢有一絲不敬。


    趙普見無人說話,於是再次鄭重說道:“諸位,麵對京城被圍困局,可有什麽好辦法?”


    底下的人更加沉靜了,這次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一大群人仿佛憑空消失了般。


    楊玖隱隱的從趙普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夾雜著隱忍多日的憤怒,心知好戲就要開始了。


    果然,趙普見無人說話,突然笑道:“既然諸位都沒有辦法,那本相就隻好自己想辦法了。”趙普說完,就對另一邊的那個人說道:“馬仆射,念。”


    那個馬仆射從袖中掏出一封奏疏,楊玖認得那正是石熙載的萬言諫。


    隻聽那個馬仆射打開諫書,開始緩緩念道:“敬啟中書門下平章事趙大人,學生同知樞密院事石熙載於宜州拜首……”


    楊玖聽著開頭幾句話都是恭維趙普的,心中罵石熙載拍馬屁。後來馬仆射語氣一轉,開始了正題:“太宗淳化四年,春,二月,蜀土富饒,孟氏割據,府庫益充溢。及王師平蜀,孟氏所儲,悉歸內府。後言事者竟起功利,成都除常賦外,更置博買務……”


    楊玖認真聽著,雖然古語深奧,但還是大體聽出來,開頭講的這些都是介紹博買務的由來、興起以及現在的形勢。


    “諸郡課民織作,禁商旅不得私市布帛,日進上供又倍其常數,司計之吏,析及秋毫。蜀地狹民稠,耕稼不足以給,由是小民貧困,兼並者複糴賤販貴以奪其利……”


    接下來的話語,是在講訴博買務逐漸的剝削民眾,蜀地人民開始不支了。


    楊玖打眼看向底下,見到有一些人開始站不住了,探頭伸腦,臉上滿是驚慌的神色。


    “直至一日,青城縣民王小波,聚徒眾起而為亂,謂眾曰:‘吾疾貧富不均,今為汝均之。’貧民多來附者,遂攻掠邛、蜀諸縣。是月,寇彭山,縣令齊元振率兵拒之,為小波所殺……”


    楊玖聽到這一段,為之一振,心想石熙載終於要說重點了。


    果然,接下來開始徐徐講述王小波起義的開始,過程,以及最後行軍的路線,各地民眾的反應等等,石熙載都寫得非常詳細。


    楊玖開始認真聽著,但是聽了好長時間,精神不支,越到後麵越聽不懂了,最後聽得昏昏欲睡,眼皮不住打架。


    不知不覺中,響午的太陽緩緩過去,逐漸地向西山下落。


    關於王小波起義的過程,石熙載講得事無巨細,每一件事情,甚至連起義軍每到一地的行為和引起的反響,都講得非常清楚。


    楊玖不得不佩服那個馬仆射,一連這麽長時間站在那裏充當講話筒,不喝一口水,不歇一口氣,就那麽像是小泉流水般潺潺不止,真不愧是宰相身邊的好秘書。


    “今一夫挾五口,治田百畝,歲收畝一石半,為粟百五十碩。除十一之稅十五碩。餘百三十五碩。人日一碩半,五人終歲為粟九十石,餘有四十五碩。碩三十,為錢千三百五十,除社閭常新春秋之祠用錢三百,餘千五十,衣人率用錢三百,五人終歲用千五百,不足四百五十。不幸疾病死喪之費及上賦斂,又未與此……”


    接下來是石熙載給普通的一戶農民算的一筆賬,大致的意思是說一戶農民一年的開銷是多少,種地又可以收入多少,本來正常情況下年富有餘,但是自從在西川設立博買務之後,就衣不遮體,飯不飽肚。然後開始痛斥博買務喪盡天良,將蜀地百姓一步步逼到絕境,最終揭竿起義,踏上造反的道路。


    當楊玖身體僵硬腦袋昏沉就要一頭栽倒的時候,那個仆射終於念完了王小波起義的部分,語氣又一變,變得慷慨激昂起來,念開石熙載對這次西川叛亂的結論。


    楊玖為之一振,提起精神認真傾聽:


    “糶甚貴傷人,甚賤傷農。人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故甚貴與甚賤,其傷一也。善為國者,使人無傷而農益勸……”


    石熙載的這一番言論,頓時在公堂裏激起了一片波瀾。台下的諸位大臣聽了忍不住交頭接耳,紛紛露出驚怒羞惱的神色。


    “故此蜀地無不歌謠: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汝,莫我肯顧。逝將去汝,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歲貫汝,莫我肯德。逝將去汝,適彼樂國。樂國樂國,爰得我直。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汝,莫我肯勞。逝將去汝,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石熙載最後像是在諫言中大聲痛哭,語調悲壯淒婉,難以自己。


    自此,一封灌注了石熙載滿腔悲憤之情的萬言諫書,終於念完了。


    台下的大臣們聽了一片嘩然:蜀地的民眾,居然把朝廷的這些官員比喻成了碩鼠,簡直是豈有此理……


    趙普目光陰沉地看著下麵的官員,猛地一拍驚堂木,大喝道:“安靜!”


    官員們頓時安靜下來,繼續低頭垂耳,彎腰低伏。


    趙普說道:“一個一個來,有誰對石熙載的上疏有意見的,站出來,本相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


    趙普狠話一出,下麵的人無不默然無言。


    趙普目光再次掃過眾人:“沒有人說嗎?既然沒有人說話,那本相就此決定,從今時今刻起,西川博買務——全部撤銷!”


    趙普這句話一出,底下官員立馬就是一陣嘩然,事關身家財產,這些官員們終於按捺不住了,一個身穿雍華官袍的官員站出來,上拜道:“下官夔州路轉運使江哲敏有話要說。大人,西川博買務是當今聖上親自擬旨設立,如今大人貿然取消博買務,恐怕有失考慮吧?”


    趙普淡漠地掃了那個人一眼,對身邊的董平說道:“董大人,近日禦史大夫劉大仁上奏的那封彈劾在哪裏?”


    開封府尹董平立馬走前一步,在公案邊一摞堆得足有半人高的奏折中抽出一封,擺在趙普的麵前。


    趙普打開奏折,緩緩念道:“諫官禦史台吏劉大仁敬啟聖上,揭舉夔州路轉運使江哲敏十大罪狀:


    其一,勾結朋黨,營私舞弊。


    其二,貪贓枉法,玩忽職守。


    其三,包庇部下,草菅人命。


    其四,私營職權,買賣官職。


    其五,罔顧國法,縱容子女。


    其六,欺瞞聖上,暗做假賬。


    其七,私通婦人,道德敗壞。


    其八,強暴民女,魚肉百姓。


    其九,不尊先皇,肆意筆伐。


    其十,勾結外將,圖謀造反。”


    這十條罪狀念完,江哲敏一張臉早已經變成了青蛙肚皮一樣的死白,整個人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趙普一拍案台,龐然大怒道:“江哲敏,爾身為朝廷命官,國家棟梁,不一心為百姓祈福,反而圖謀不軌,欲行大逆不道之事,今日百官在場,共同見證,本相當即判決:夔州路轉運使江哲敏所犯十大罪狀,罪大惡極,十惡不赦,即刻處斬!”


    “啪!”驚堂木一聲炸雷般轟響,震得台下眾多官員臉色無不慘白一片。


    隨著趙普一聲令下,門外立馬衝進兩個帶甲士兵,不由分說架起江哲敏,向外麵拖行而去。


    直到快要被拖出門口時,江哲敏才猛然醒悟,頓時淒聲大嚎:“相國大人饒命,相國饒命,小人知錯了相國饒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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