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兩個小家夥所說的,他們的父母真是很恩愛。忙得三天都沒有出過寢宮了,他們也樂得在皇宮裏調皮搗蛋。


    晚雲悠然的天空,漫天的星子在空中閃爍,風吹過巨大的托拉姆樹,在皇宮的周圍呼嘯而馳。深淺不一的茶色建築屹立在高原上,莊嚴而肅穆。碩大的月亮盤在空中,讓這寂靜的夜變成了一幅壯麗的畫卷。


    阿爾緹妮斯從睡夢中醒來,已經分不清是黑夜還是白天,皇帝無止境的需索讓她連喘氣都覺得累。她看到薩魯像個疲倦的嬰兒,睡得很沉,她的臉龐綻出一抹溫柔的笑,湊近他,用手指描繪著他熟睡中的五官。他一定是累壞了,打仗總是勞累又費神的事情。雖然他樂此不疲,但體力總是有限,更何況……她羞紅了臉,一回來就這麽需索無度,即使他的體力再好,也會疲乏不堪吧。


    輕輕吻上他的額頭,她的眼睛裏是滿滿的愛戀。三年來,她無疑是幸福的,他的寵、他的疼、他的愛,總是無時無刻不包圍著她。他做到了他曾經承諾的一切,不再納任何妃子,隻有她一個妻。更甚者,他不再讓侍女服侍,除了她,沒有任何女人可以碰觸他。


    她該是幸福的,但不免有些小小的遺憾。她想親口告訴他:她愛他。無奈,他背上的箭痕至今都未消失,所以她拚命地隱忍,分分秒秒都在期望著由她前世造成的疤痕全部從他身上消失。


    或許是她久久未吐露愛語傷了他,曾幾何時,他也不再說“我愛你”,而是用永遠不知疲乏的欲望來表達他的愛。充滿了掠奪性,讓她既心痛又無奈。


    她知道,她傷了他的心和自尊。她有多渴望對他說,那麽他就有多渴望聽到。


    是暴風雨神在他潛意識裏作祟嗎?


    無法控製不去愛她,卻也無法相信她的愛。


    每每想到這一點,她都想大聲地告訴他:她愛他,很愛很愛。可是說了又怎樣,他隻會心痛得昏死過去,根本聽不見。她也不是沒想過其他辦法,比如用寫的方式來表達,誰知道他剛看了一眼,下一秒就心痛得全身痙攣,昏死過去,等醒來的時候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而那封表達她愛意的情書,早在他昏厥之前被他自己撕成了碎末。


    為了他的身體健康,她不敢再嚐試了。


    好吧,他們還年輕,還有很多時間,她總會讓他知道的,她隻能如此安慰自己。她注定是虧欠了他,慢慢還吧,她這一生都將永遠伴著他,生死相隨。


    想通了,她了無睡意,動了動酸痛的四肢,艱難地下床,她需要好好地洗個熱水澡。隨意披了一件衫裙,她走出內殿,正好看見站在門外滿臉猶豫的麗莎。


    見到阿爾緹妮斯,麗莎急忙行禮,“皇妃,您醒了?”


    “有事?”


    “是。”她剛才在猶豫要不要進去告訴她。


    “先讓我洗個澡。”她需要好好舒緩一下。


    “我來服侍您。”


    阿爾緹妮斯點頭,現在她沒法拒絕,盡管不太喜歡洗澡的時候有人服侍,但此刻她連走路都覺得骨頭快散架了。


    泡過澡後,她覺得整個人活過來了,雖然還有些酸痛,不過比之前可是好太多了。對著銅鏡,她梳理著一直未剪已經長到膝蓋的發絲,“什麽事?現在可以說了。”


    麗莎一邊為她的頭發抹上香油,一邊說道:“是這樣的,皇妃殿下不是一直讓人在找卡爾大人的下落嗎?”


    阿爾緹妮斯梳理頭發的手頓時一顫,她已經有三年沒聽到這個名字了。那個她敬如兄長,青梅竹馬的卡爾,三年前,他的不辭而別讓她至今心痛不已,她從來都不知道他愛她。


    “是有他的消息了?”她急切地握住麗莎的手。


    “是的!”


    “在哪兒?他在哪兒?”她以為這輩子都可能見不到他了,聽到他的消息,不免有些激動。


    “聽說在埃勃拉,不過還沒確定。查探的人說,他曾經在那裏出現過。”


    “埃勃拉?!”阿爾緹妮斯皺眉,她看過這個時代的地圖,知道埃勃拉在敘利亞以北的地方——那是一個和赫梯一樣擁有強大的軍事力量的帝國。


    卡爾在那兒嗎?


    “皇妃殿下。”見阿爾緹妮斯不說話,麗莎推了推她。


    “消息確定嗎?”


    麗莎點頭,“確定,但隻是出現過。”


    那也足夠了,總比沒有任何他的消息要好。這三年,她一直派人去尋找,如今就算是有一點點蛛絲馬跡,對她來說也是高興無比的。


    當下,她就做了決定。


    “我要去埃勃拉。”說著,她站起身,似乎已經準備出發了。


    “我不準!”光著膀子,身下隻纏著白色腰布的薩魯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臉色黑沉地從內殿走了出來。


    “為什麽?”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卡爾的消息。


    “不準就是不準,沒有理由。”


    “我要去!”她一定要找到他,解開他們之間的誤會,否則她一生都將遺憾。


    薩魯看著她,她臉上的堅決讓他知道不可能打消她的這個念頭。他壓下此刻胸中那股濃濃的醋意,坐上椅榻後說道:“身為皇妃,你應該知道自己的地位代表了什麽。”


    她是個理智的女人,要和她講道理才行。


    但是此刻,阿爾緹妮斯沒有理智。對於她來說,目前找到卡爾是最重要的。“我會保護好自己。”她當然知道“皇妃”這個稱謂代表了什麽。即便她沒有加冕,但因為皇帝說她是皇妃,她就是,沒有她反駁的餘地。她更清楚,一旦她遇到危險,危害到的不僅是自己,更是整個帝國。但是她無法不去,卡爾對她來說是在這個時代和1世紀唯一的聯係。如果爺爺知道,也一定不會原諒她。


    “求你,薩魯,讓我去,我保證,會好好保護自己的。”她衝到他身邊抓住他的手,“卡爾對我來說是哥哥,是我的親人。”


    “那我呢?”薩魯的眉頭皺得死緊。


    “薩魯,不要在這個時候吃醋,你明知道……”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薩魯牢牢地扣住腰身,扯了過來,“是,我就是在吃醋。”他捧起她的臉,逼近她,用額頭抵著她,“我不準你老是想著別的男人。”


    “你別這樣……”她剛啟唇,就被他的吻給堵住了想要說的話。


    “薩……魯……”他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火熱地吞下她的每一個字。


    直到吻得她無法說出話來,他才說道:“你想找他,我可以派人去找,多少人都可以。我保證隻要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就可以把他找到。”


    “不,那不一樣!”她想推離他的懷抱,可是他抱得太緊了,她根本無法動彈。


    “哪裏不一樣?”他火了,都說了會幫她找,她還有什麽不滿的?!


    “卡爾是被我逼走的,是我傷害了他。所以我要親自找到他,親口向他道歉。”


    “等我派人找到他,你一樣可以說。”他吼道。


    “不,不一樣。你找不到他,隻有我才可以。”他派去的人,卡爾一定會躲,除非是她。


    “不準,我就是不準,聽到沒有。”他開始咆哮,除了嫉妒,他更憂心她的安全。可恨的是她根本不清楚,而他也不可能陪她去。一個帝國如果沒有皇帝和皇妃,誰來主持大局。


    他的蠻橫,讓她無力。可是如果失去這次機會,或許她就再也找不到卡爾了。一想到此,她就淚雨滂沱,“我求你,薩魯,求求你讓我去。”


    她的眼淚讓他的心狠狠揪緊,不自覺地柔聲安慰道:“露娜,別哭。我不是不讓你去,而是擔心你。”他無法止住她的眼淚,隻能將她摟入懷裏,“你該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我不能失去你。”


    “我知道,可是這次我一定要去。求你,薩魯,讓我去找卡爾。”她啜泣著懇求他。


    她不斷滴落的眼淚像岩漿,燙得他的心都快窒息了。他知道如果不答應,她可能會哭到眼睛瞎掉。


    閉上眼,他隱忍著心底的不願,咬牙道:“我答應你。”


    阿爾緹妮斯喜極而泣地看著他。


    “但是……”她臉上的喜悅讓他覺得刺眼極了,“你不能一個人去。”


    “啊?”她停下擦眼淚的手。


    “帶上奧利、塔卡,還有卡布斯,還有……”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麗莎,“把麗莎也帶著。”可以的話,他希望她能帶一排軍隊,可是那樣太惹眼了。


    “要那麽多人嗎?”她隻是去找人而已。


    她的質疑很快惹來薩魯的一番怒視。


    “好吧,我帶。”


    “還有……”他的話還沒說完。


    還有?!她水霧似的眼睛看著他。


    “我隻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不管你找不找得到,一個月內你必須給我回來。”他幾乎是用恐嚇的語氣,再次逼近她,抵上她的額頭,“給我你的保證!”


    “我保證。”她舉著右手發誓。


    但是……


    她還是食言了。


    兩個月後——


    皇宮深處,巡邏的隊列通過走廊,謹慎小心地護衛著。此刻夜已深,皇帝的寢宮卻依然燈火通明。


    燭火搖曳的殿內有一道昂藏的身影:他端坐在書案前,以手撐額,處於假寐狀態。書案上堆滿了黏土版,看樣子他可能是看得累了,所以小憩一下。


    “陛下還在看奏章?”殿外一個清秀的年輕人問守門的侍衛。


    “是的,梅諾大人。”正打算換班的侍衛恭敬地答道。


    聽聞,梅諾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可以換班了,然後端著酒杯走進寢殿。他是皇帝身邊的貼身侍官,主要負責皇帝的起居生活以及一些雜事。由於皇帝陛下不喜歡侍女接近,所以他的工作任務也就增加了不少。比如今晚,他需要提醒一下皇帝,他該就寢了。


    剛入殿,梅諾就看到了正在小憩的薩魯·姆爾希理二世,也就是現任的赫梯皇帝。當下腳步也放輕了。


    如貓般無聲的腳步依然驚動了薩魯,但他沒有睜開眼睛,“梅諾嗎?”


    慵懶卻有力的聲音讓梅諾一驚,慌忙下跪,“是的,陛下。”


    “過來吧。”


    “是。”梅諾站起身,舉步走向書案,將酒杯放在上麵,“陛下,很晚了。喝了這杯酒您該安寢了。”


    薩魯倏地睜開那雙霸氣凜冽的綠色眸子,就像一隻獅子盤踞在屬於自己的王國,即便慵懶,卻氣勢驚人。這著實把梅諾嚇了一跳,侍奉了陛下近三年的時間,他依然摸不清陛下的脾氣。但他看得出,陛下現在的心情很不好,頓時他感到有些心驚肉跳,不由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薩魯伸手取過杯子,微微晃動了幾下,隻見酒色豔麗,一股酒香撲鼻而來。他優雅地品著,入喉的是上等的葡萄酒,香甜濃鬱,一直都是他的最愛。隨後眸色也稍稍平複了些,他看了一眼還未批閱的奏章,絲毫沒有就寢的意思。


    “陛下,不安寢嗎?”


    “睡不著。”他審視著手裏的奏章,淡淡地說。


    “是,陛下。”


    梅諾悄悄地退了出去。一出殿門,他才敢大口地呼氣,每每麵對這個皇帝,他的神經都要極度緊繃。因為皇帝時喜時怒,尤其最近一段時間更是變本加厲,凡是接近他的人,莫不感受到一種恐慌。


    薩魯看著手裏的奏章,然後沾了用漿果汁研磨出的紅色顏料,在上麵畫了一個圈。等批閱得差不多了,他捏了捏鼻梁,神色似乎有點困倦,就往椅背上靠去,視線不經意間落向用來隔開內殿和外殿的紗幔:那裏麵黯黑一片,顯得清冷異常。他頓時眉宇緊皺,臉色也跟著陰沉了幾分,讓整個五官都透著一股魔魅的氣息。湧動在眼眸裏的是一小簇星火,他冷哼了一聲,取過酒杯,像是在撒氣似的一口飲盡,然後重重地放下。


    此刻,最愛的美酒變得毫無味道。他很少在這麽晚的時候喝酒,因為她說過討厭酒味。


    一想到她,就足以讓他熱血沸騰。


    眸中的星火也愈燒愈旺,揮手就將酒杯摔在地上。


    該死的女人,她到底打算什麽時候回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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