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方,華月初升,浩沙如瀾,一團光球在沙漠上快速移動,那皎潔的光芒如同第二輪明月,華美至極。漸漸地它的速度放慢了,旋轉了一個圈,朝不遠處的沙丘飄去,那裏正站立著一名裹著白紗的女子,同色的紗幔蒙麵,從頭至腳都罩著白色的鬥篷,隻露出一雙清冷的紫色眸子,晶瑩得仿若無瑕疵的水晶。


    光球的接近,讓女子緊皺的眉宇鬆了些許,她伸出手,輕輕一揮,光球便緩緩落下,然後像被打碎的玻璃球般瞬間散開。失去光球保護的卡爾頹然地跌坐在沙丘上。


    女子看向他呈現石化的右腳,緊蹙了眉宇,“我說過不要輕易惹怒魯納斯·尤拉三世,更不要看他的眼睛,你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嗎?”


    她的口氣如女王般傲然,但仔細聽不難覺出,她犀利的言辭中並沒有半分責備的意思,反而是一種複雜的情緒。


    卡爾握拳用力地捶擊在沙土上,對著女子吼叫道:“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你明明說過,太陽神的能力是巨大的,為什麽我會輸!”他不甘心,精細設計了這個計劃,到頭來卻是一場空,她明明就在眼前,隻差一點點,他卻輸得一敗塗地。


    聽出他的不甘,也明白他的不甘是為何,女子冷著臉,走了過去,蹲下身子,抬手釋放出一個小光球,包圍住他石化的右腳,“因為魯納斯·尤拉三世和一般的契約者不同。”


    卡爾捉住她的手,急切地問道:“什麽意思?告訴我,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從他手裏奪回她?”


    這個“她”讓女子冷凝了雙眼,她看向他拽住自己的手,再回到他急切的臉上,眸色更冷,然後甩開他的手,背對著他,像是在平複心中的怒氣。她深吸一口氣,才緩緩道:“我說過,這個世界上能擁有神力的人有兩種,一種就是和你一樣與神定下契約而獲得神力的人,還有一種人就是這個人本身就有神力,因為某種契機,讓本來封存於體內的神力獲得了釋放。”她回首看向卡爾,“而魯納斯·尤拉三世就是後者,所以像你這種半吊子的契約者自然不是他的對手。”說完,她的手一揮,包裹著卡爾右腳的光球瞬間消散,而他右腳上本是石化的部位已經恢複了原樣。


    這個答案讓卡爾震驚,“你說他本就有神力?”


    她點頭,忽略他臉上的驚詫,“沒錯!”


    “那麽他豈不是……”卡爾惶然道,雖然知道神力者有此兩種,但一直以來他並未遇到過第二種人,更確切地說,對此他是無法置信,因為那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對,他不是普通的人類,而是轉世成人的神,不過他本人未必知道就是了。”


    卡爾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即便他知道這個時代隱藏了很多未知的,甚至可以說是天方夜譚的事情,仍是不可避免地被震驚到了。


    “那麽他是美杜莎的轉世?”那雙能讓人石化的金色瞳眸,讓他聯想到希臘神話中的美杜莎,她是海神福耳庫斯的小女兒,頭上和脖子上布滿鱗甲,頭發是一條條蠕動的毒蛇,長著野豬的獠牙,還有一雙鐵手和金翅膀。但她的美貌僅次於美神阿弗洛蒂斯,美得讓人心顫,所以任何看到她的人都會立即變成石頭。但……又不太對,如果真是美杜莎,按照希臘的神位,美杜莎遠不是太陽神的對手,即便他是半個契約者。


    他的疑惑剛起,女子就給了他答案。


    “不,他並不是美杜莎的轉世,隻能說他的神力中包含了美杜莎的能力。”


    卡爾疑竇地攏起眉宇。


    “當年,智慧女神雅典娜因為嫉妒美杜莎的美麗,便想殺了她,但礙於她的眼睛能讓人石化的魔力,雅典娜便找了宙斯之子珀爾修斯來助她一臂之力。珀爾修斯知道美杜莎的眼睛可以讓人石化的這個秘密,因此背過臉去,用光亮的盾牌做鏡子,在雅典娜和赫耳墨斯的幫助下割下了她的頭。從美杜莎的頭顱上滴下的鮮血落到利比亞沙漠中,成為九條毒蛇。這九條毒蛇不僅繼承了美杜莎的能力,更為了要報仇,吞噬了從美杜莎死後的軀體裏跳出的雙翼飛馬珀伽索斯和巨人克律薩俄耳的能力,之後更因怨恨而魔性激增,最終變成了魔神九頭巨蟒,開始與天神界為敵。”


    聽聞,卡爾便知道了魯納斯的身份——那條連波塞頓也無法獨自對付的魔神九頭巨蟒。理所當然,他這個隻有太陽神一半能力的人,輸是必然的。而他也發現,女子在敘述的時候,用了“當年”這個詞,而非傳說,非常之奇怪。不過她一直如此,有著太多讓人無法看透的秘密,他此刻也無心去想這些,他思慮的是要如何才能打敗魯納斯,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隻有太陽神一半的能力,現在想要贏是絕不可能的,但不是他不想要全部的力量,而是另一半能力在另一個人的身上,除非……


    他的眸色暗如潑墨,湧動在其中的是一股殺氣。


    女子察覺到了,“下決心了?”


    卡爾一顫,將自己從邪惡的念頭中猛然抽身,“不,我不可以。”


    “這是你獲得力量的唯一途徑!”女子紫色的眸子冷如霜、利如劍,似乎是在逼迫他下決心。“不然你永遠都隻是默默無聞的卡爾,一輩子也休想和赫梯皇帝一爭高下!”


    她的話瞬間激怒了卡爾,他猙獰地扭曲了臉孔,灰藍色的眸子暴戾地看向她,“不要在我麵前提起他!”這個男人是他心裏永遠的恨,就是他,奪走了自己最珍貴的人兒。


    恨!那個他恨入骨髓的男人,恨不得立刻殺之,挫骨揚灰。


    女子嗤笑道:“可惜你殺不了他!”


    “住嘴!”他像是被戳到了痛處,怒吼著,瞳孔更因憤怒而布滿血絲。


    女子仿若未聞,更是故意刺激他,“你不是一直都在問我,為什麽你無法動用神力殺掉薩魯·姆爾希理嗎?”


    聞言,卡爾愣了一下,他曾經問過多次,但她始終不曾回答,“到底是什麽原因?快告訴我!”為什麽他一到赫梯就無法運用神力,明明赫梯也有供奉太陽神的。


    “因為他和魯納斯·尤拉三世一樣!”


    卡爾猛地倒退了一步,臉上是不敢置信、驚愕,還有震顫。


    女子步步逼近,無視他的神色,徑自說道:“薩魯·姆爾希理二世是被稱為魔神之皇的暴風雨神的轉世,雖然他還不知道自己潛藏在身體裏的暴風雨神的能力,但潛意識卻仍是封住了你的神力。而他最痛恨的就是天神界,與天神界勢不兩立,因此即使自身還沒有察覺,但潛意識已經有了行動。”


    她的話,讓卡爾突然像是了解了什麽,憤怒地看向她,“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對嗎?”她之前的警告,再加上她此刻說的話,說明她早就知道他會失敗。


    她是在逼他下決心,先讓他嚐到失敗的滋味,好讓他有足夠的決心殺了“他”,殺了那個和自己一樣、擁有另一半太陽神能力的男人。


    但……不可以,他不能這麽做!


    “如果不是這樣,你還會無知地以為自己的能力是無敵的。”她沒有否認,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用意,“你連魯納斯·尤拉三世都對付不了,更何況是被魔神界尊為皇的暴風雨神。你想,假如有一天,因為某種契機,薩魯·姆爾希理恢複了神力,你認為以你現在這種半吊子的能力能對付他嗎?”


    卡爾顫抖,了解了自己是多麽的不堪一擊,除非他能得到太陽神全部的能力,否則他永遠都奪不回她。


    但,不可以……不可以……


    “我不能改變曆史!”他大吼。


    女子冷哼道:“愚蠢!曆史早就改變了不是嗎,她成了赫梯的皇妃,曆史早就讓她改變了,你還在顧忌什麽?”


    卡爾顫然,心開始動搖了。


    她走到他身邊,隻是一瞬間,她紫色的眸子裏有著如流水般的溫柔,她的聲音像魔蠱,柔柔地蠱惑著卡爾的心,“你最好想清楚,我這是在幫你!你想要的就在眼前!殺了‘他’,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力量、權力、地位,到時你就能和薩魯·姆爾希理相抗衡了。”


    殺了他……殺了他,一切都是你的了……


    卡爾灰藍色的眸子漸漸地蒙上了一層陰暗,理智消散,邪惡之氣狂肆。


    殺了他……殺了他……然後權勢、富貴以及力量都會蜂擁而來,隻需要,殺了他。


    他墮入了地獄的黑暗中……無法自拔……


    女子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她知道計劃又成功了一步,抬手一揮,袖間撒出一些粉末,卡爾昏倒在沙丘上。


    就在此時,沙丘上又多了一名紅衣女子,她恭敬地單膝跪在白衣女子身邊。


    “妮娜,你帶他回埃及,準備好下一步行動。”


    名喚妮娜的女子眼眸裏精光一閃,“明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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